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圓圓的大月亮掛在天上,那月光就像是綏綏娘子的目光,照的王七麟心里亮堂堂的。
大河東去,水流滾滾。
雪亮的月光照耀在水面上,就像河里流淌著的是月色。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然后王七麟等到了午夜過去,然后王七麟等到了胖五一歸來……
馬明和辰微月也一起回來了,他們入城的時候被巫巫看到了,巫巫使勁沖他們揮手。
“七爺,你們這是在干嘛?”馬明下青鳧后小心問道,“卑職沒有擾亂到你們吧?”
王七麟看見他們走來便起身笑:“沒有,在這里等個鬼新娘而已,你們這么早就回來了?”
辰微月一聽這話立馬轉身上青鳧,用腳后跟磨蹭青鳧小肚子并給他拼命使眼色。
青鳧站起將他甩掉,化作人身喘著粗氣說道:“你要累死我么?一邊去!”
胖五一背著個水囊,水囊上有透氣口,打開之后一個光溜溜的魚頭冒出來。
草魚瞪著王七麟用尾巴甩了甩里頭的清水算作打招呼:靚仔,又見面啦。
王七麟伸手拍拍它的頭說道:“很好,這條魚已經肥了,大家伙準備一下,今晚宵夜來了。”
草魚驚呆了。
反應過來后趕緊翻過肚皮。
一條死魚……
八喵搓了搓爪子抻著脖子使勁看:死魚也能吃!喵爺今晚要大開吃戒!
沈三拎著飯盒從城門施施然走出來,看見馬明和辰微月后招呼道:“馬爺和飛哥回來啦?來來來,正好有夜宵,一起過來吃點夜宵。”
翻白肚皮漂在水面上的風水魚立馬又翻身而起,神采奕奕。
有吃有喝,夜晚生活美滋滋。
王七麟等到了晨曦亮起,可是并沒有等到那鬼新娘到來。
丁三安然無恙,后半夜他甚至打了個瞌睡,如果不是王七麟怕他在夢里被鬼新娘給帶走,他后半夜就要一直睡了。
看著亮堂的天色,王七麟狐疑的看向丁三。
丁三這邊欣喜若狂:“我活著,我還活著,小人活下來啦!”
王七麟看向謝蛤蟆問道:“道爺,這怎么回事?”
謝蛤蟆揪了揪胡須說道:“無量天尊,可能是咱們氣血旺盛,那鬼新娘被嚇的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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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說不過去,它若是被咱們所震懾,應當來過近前看過咱們的情況,然而昨夜老道并沒有發現有鬼祟接近的跡象。”
丁三叫道:“一定是諸位大人神威赫赫,很遠就嚇到了它了,讓它昨夜不敢作祟!”
謝蛤蟆說道:“不可能,它昨夜若是出現過并且發現了我們,那老道一定也能發現它。”
徐大懷疑的看著他發出疑問:“道爺,你行不行?”
謝蛤蟆抓狂:“老道當然很行!”
天色大亮,鬼新娘自然不會再來找麻煩,他們只好先行回去休整。
正好風水魚到來,王七麟便帶人去了大珠小曹戲班子,直接找了曹玉清來給他解決身上的赤鱬。
曹玉清得知他們來意當場流下淚水,臉上露出笑容。
見此王七麟贊嘆道:“曹班主果然是演技精湛,這一邊笑一邊流淚的樣子……”
“我、小人沒有笑。”曹玉清抓狂的說道。
王七麟道:“本官還以為你是喜極而泣了。”
曹玉清又趕緊賠笑道:“大人你猜的真準,確實是喜極而泣。另外大人咱們先干正事?小人怎么能將身體里頭這個神獸給請出去?”
謝蛤蟆招招手,胖五一抱著個水缸上來了。
里面一條魚在歡快的游來游去。
曹玉清看了一眼說道:“這草魚很肥呀,你看它腮下肉竟然鼓出來了,嘿喲,這魚腌制一下做個椒麻魚肯定香。”
風水魚嚇得一動不敢動。
王七麟說道:“這魚也是一條神魚。”
曹玉清倒是干脆利落,直接沖它跪下了:“小人胡言亂語、小人口不擇言,請神魚大人莫要怪罪,莫要與小人一般見識!”
他實在被詭事給嚇怕了!
風水魚在缸里頭頓時神氣起來,還把腦袋露出來用魚眼盯著曹玉清死死的看。
形容一個人眼睛不好看的時候,往往會用到死魚眼這么個稱呼。
草魚的魚眼尤其是死氣沉沉,它給曹玉清瞪眼一看,嚇得曹玉清當場磕頭。
謝蛤蟆說道:“行了行了,以后你給這魚弄個長生牌供著吧,它今天來救你,你站起來,然后抱住它跟它親個嘴,用嘴唇含住它的魚嘴。”
草魚當場愣住了。
曹玉清也愣住了,他下意識的眨眨眼睛問道:“真人,莫不是小人方才胡言亂語惹到了您,若是惹到了您和神魚,還請真人……”
“老道說的是真的,”謝蛤蟆不耐,“要讓這條魚的魚嘴與你的嘴巴接觸,然后吸引赤鱬之精氣離開你身體,進入它的身體。”
風水魚是很會聽人話的,它已經修煉有成。
所以一聽謝蛤蟆的話它在魚缸里面頓時炸了,搖擺魚尾巴使勁拍水搗亂。
這是奪舍!
它不想被奪舍!
胖五一被濺了一臉水,叫道:“這魚好大的力氣,我要抱不住這壇子了。”
“你是不是虛啊?”徐大關心的問道。
胖五一爭辯,風水魚掙扎,現場頓時亂七八糟。
謝蛤蟆無奈的沖壇子吼道:“無量天尊,老道這是要賜你一樁大造化、大機緣!不是要奪舍于你,是賜你一段神獸的精氣,你與人不一樣,你可以得這神獸精氣以修煉,你……”
風水魚從壇子里蹦了出來,不顧陽光火辣在地面上使勁蹦跶,努力逃跑。
這求生欲!
王七麟看的感慨。
結果它這是自尋死路,八喵在外面!
風水魚落下來后被陽光曬的痛苦,便往樹蔭下逃,它剛竄進去,一個黑影出現,八喵伸出爪子摁住了它的腦袋瓜,滿臉驚喜:這么懂事嗎?竟然送貨上門?
噢,沙里瓦,噢,沙里瓦,噢,嗬!噢、嗬!噢、嗬!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王七麟上去抓住風水魚,這魚鱗片竟然能跟刺猬背上的刺一樣炸開,而且魚鱗邊緣鋒利,他直接上手差點被割傷!
徐大眼疾手快,一根手指塞進風水魚的嘴里,捏著它的額頭給挑了起來。
“好活。”王七麟驚嘆。
徐大得意的說道:“這還不是小意思?以前大爺……”
話說出到這里他愣了愣,換了話題:“這草魚有牙齒,也就是大爺對它們夠了解才能制住它,換一個人來……”
“你為什么對草魚這么了解?”沉一好奇的問道。
沈三等人對視一眼,臉上紛紛露出神秘的邪笑。
巫巫好奇的問道:“徐爺,草魚有牙齒嗎?為什么我從未見過它們有牙齒?”
徐大說道:“有,一般人發現不了,因為它的牙齒在咽喉這里,專門用來切斷吞進嘴里的水草。”
“一般人發現不了,它的牙齒在咽喉位置,那你怎么發現的?”沉一繼續好奇。
“對啊,徐爺你怎么發現的?”
“草魚,嘿嘿,徐爺,草魚!”
徐大怒道:“你們都是什么意思?大爺有腦子!大爺能想到!你們自己想想不就明白啦,這草魚吃水草為生,水草那么長,它們若是沒有牙齒怎么吃水草?怎么切斷水草吞下去?”
“不用切斷,吞吞吐吐嘛。”白猿公抱著劍奸笑,“徐爺不是最喜歡魚吞吞吐吐?”
“大家伙先別吵吵了,這條魚快曬死啦。”吞口擠過來嚷嚷道。
眾人趕緊看向草魚,這草魚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
徐大將風水魚遞給了曹玉清,曹玉清抱住魚看著魚嘴,他幾次想湊上去,最后還是干嘔一聲扛不住了:“真人,小人必須得跟它嘴對嘴嗎?”
謝蛤蟆淡然道:“你再等一會,就不用跟它嘴對嘴了。”
曹玉清驚喜的問道:“啊?為什么?”
他已經做好等待的準備了。
謝蛤蟆說道:“它快死了,等它死了就不能吸引赤鱬精氣了,這樣你自然不必跟它嘴對嘴,即使嘴對嘴也沒用了。”
曹玉清最是惜命,一聽這話立馬舉起草魚親了上去。
像極了愛情。
草魚倔強的一扭頭。
像極了性子貞烈的姑娘。
曹玉清幾次下嘴都被它扭頭避開,他叫道:“誰上來幫我摁住它?”
八喵站起來踴躍的舉起貓爪爪。
曹玉清看向眾人,接著說時遲那時快,他迅速低頭終于打了草魚一個措手不及……
胖五一琢磨著說道:“七爺,這事、這事好像挺不地道呀。”
王七麟正要說話,曹玉清猛的往后退,扭開頭又往外噴水。
草魚重新變得精氣神十足,從他手里掙扎著跳出去,身在半空拍打魚翅,竟然飄了起來。
陽光照耀在它的鱗片上,波光盈盈,有金色光芒在流動,仿佛是陽光落到魚鱗上后站不穩,又滑動開來。
曹玉清跪在地上一個勁的咳嗽,王七麟上去拍了拍他的背柔聲說道:“別吐了,不臟。”
“哪里來的這么多水?”白猿公好奇問道。
曹玉清咳嗽到眼睛都紅了,他有些痛苦的擦擦眼睛說道:“咳咳,咳咳,是是這魚咳咳,是它吐我嘴里的!小人沒防備,一下子給嗆到了!”
王七麟再注意他的表情,發現他的臉上一直是痛苦之色,再沒有亂七八糟的變化。
曹玉清也趕緊從袖子里掏出一面小銅鏡看了起來,又是歪嘴又是挑眉又是微笑又是恚怒,最終狂喜大笑:“哈哈,我好了,我好了,我能控制住我的臉了!”
風水魚在空氣中抖動翅膀緩慢的游動,就像是在水中一樣。
八喵深吸一口氣準備起跳,風水魚猛然轉身低頭,沖著它張開嘴便是一口水噴出……
劈頭蓋臉,剛跳起的八喵就跟被瀑布給砸了一樣,讓這道水流給拍在了地上!
風水魚甩動尾巴用死魚眼盯著眾人看,有點殺氣騰騰的架勢。
王七麟友情提示它:“你看看你身后有什么?”
風水魚一甩尾巴在空中滑翔半圈,然后看到了一把飛劍出現在它面前。
飛劍身后有空氣門打開,又有五把劍一起出現!
王七麟說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些劍可鋒利了,在你身上隨便劃拉兩道,你就可以下鍋變成水煮魚啦。”
風水魚小心翼翼的落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的搖晃著小魚翅回到了壇子里……
王七麟對它勾勾手說道:“行啦,你不用非得回去,你可以出來,我們不會吃你也不會傷害你,咱們都是自己人,但你以后也得遵守咱們的規矩,不能亂搞!”
風水魚冒頭往外看了看,又默默的沉入水中。
槍打出頭魚!
曹玉清招待他們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期間他的臉再沒有出現問題,這樣他便放心了。
他沖王七麟千恩萬謝,什么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什么以后有任何需要說一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總之就差把自己以身相許。
而且看他那樣子,如果王七麟不嫌棄的話,他還真愿意以身相許。
王七麟對他沒有興趣,但對他知道的一些消息感興趣。
他讓曹玉清坐下,問道:“曹班主,有件事我想打聽一下。”
“大人你說,小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曹玉清這句話說的是擲地有聲。
“鬼面王和他的蜀寶戲班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喝著涼茶問了這句話。
然后氛圍便凝滯了。
曹玉清呆呆的看著他,好像傻眼了。
王七麟放下茶杯拿起一塊牛肉干撕扯了起來,他分給八喵一塊分給九六一塊,他又要分給十咦,十咦擺擺手搖搖頭表示不吃。
風水魚竄了過來,炯炯有神的死魚眼表示對這牛肉干很感興趣。
王七麟遞給它,它張開嘴吞進去,接著就看見它的魚鰓開始扇動,吃的有滋有味。
他不說話,曹玉清也不說話。
徐大便給曹玉清肩膀上來了一下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嗯?”
曹玉清咂咂嘴,露出苦澀一笑:“兩位大人明鑒,其實小人與鬼面王不熟,他揚名蜀郡的時候,小人才剛剛開始學戲……”
王七麟冷笑。
曹玉清長吁短嘆起來,良久他才咬咬牙說道:“行吧,王大人您對小人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您,小人即使不被那神獸奪走腦袋,也會被狼心狗肺的弟子給用鬼害死。”
“小人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么好怕的?行吧,小人就當自己是撿來一條命……”
他一邊唧唧歪歪,一邊偷偷看王七麟。
嘴里說的好聽,其實他希望用這些話打動王七麟,讓對方別為難自己。
王七麟裝傻,裝不明白他的意思。
結果旁邊跟著混吃混喝的丁三開口了,說道:“鬼面王和蜀寶的戲班子?七爺,這個小的知道一些,鬼面王乃是百年來蜀劇第一伶,相傳他會唱陰戲!”
“鬼面王成名錦官城,便是靠唱了陰戲,好像三四十年前吧,錦官城出現了一條陰路,有許多惡鬼從那里逃出作惡,蜀郡江湖異人死傷無數。”
“這時候鬼面王出現了,他連續七夜在荒郊野外唱戲,最后把這些鬼給哄走了……”
“不是哄走了。”曹玉清搖頭,“是將它們給吸引了起來,唐門聯手聽天監、蜀山劍修和其他能人異士與它們大戰一場,將群鬼給斬殺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小人才決定投身蜀戲。”他仰頭看向天空,面帶向往之情。
“鬼面王有這么大的本領,他和他的戲班子怎么會在一夜之間消失?”王七麟問道。
曹玉清苦笑道:“一個唱戲的,能有多大的本領?鬼面王的陰戲能吸引妖魔鬼怪去看,可不能說他有能耐去對付這些妖魔鬼怪。”
“實際上他不能,鬼面王只有一些小本領,他連一個惡鬼都對付不了。”
胖五一忽然說道:“這樣他當初還敢去聚攏諸多鬼祟給它們唱戲?那此人當真是忠肝義膽,為國為民!”
“這次我成語沒用錯吧?”他問徐大。
徐大說道:“忠肝義膽用的——算了這不是重點。”
曹玉清說道:“倒也不僅僅這么簡單,當年逃來錦官城外的那一批惡鬼,好像也不是很能作惡,他們是一群船工所化的鬼靈,是海外疍民之靈,反正本領不太大,只是坐著陰船出現很嚇人而已。”
他回憶了一會,最終搖搖頭道:“確實,鬼面王先生確實當得上為國為民這樣的贊譽,他的戲班子演的戲,與我們這些戲班子不一樣,他會自己編戲再去唱戲。”
“而他編的戲都是、都是世上的不平事,針砭時弊,借古諷今,得罪了許多人,嗯,然后他和他的戲班子便染上瘟疫沒了。”
王七麟道:“怎么沒的?”
曹玉清低頭說道:“染上瘟疫沒的。”
王七麟說道:“他編了一出戲去揭露禎王在蜀郡的胡作非為,被禎王給除掉了,是么?”
大熱的天來回打太極沒有意思,他開門見山,切入主題。
曹玉清呆了一下,默默的搖頭。
“怎么回事?”徐大喝問他。
他苦笑道:“鬼面王得罪的人很多,所以小人確實不清楚是誰害了他。不過,他確實招惹過禎王,相傳他確實編了一段戲……”
“什么戲?”王七麟問道:“那他編的是什么戲,去揭露禎王罪行?”
曹玉清誠懇的說道:“王大人,此事已經過去多年,內中詳情可能只有當事人才清楚,小人真的不知道具體內情,也真的沒有聽過這出戲,只是偶然間耳聞流言蜚語罷了。”
王七麟繼續逼問,道:“劉辟責買,他改編了這出戲來揭露禎王罪行,是不是?”
曹玉清回憶了一下說道:“鬼面王好像還真是喜歡劉辟責買這出戲,小人親耳聽他唱過,可是當時他所唱的劉辟責買沒什么問題,至于后來改編成什么樣,小人就不敢說了。”
王七麟心里有推測了。
他看曹玉清不是能成氣候的樣子,便擺擺手讓他離開了。
謝蛤蟆坐了過來,說道:“被禎王收入府中的那個戲精,好像就是唱的《劉辟責買》?”
王七麟說道:“禎王今夜設宴款待咱們,咱們進去瞧瞧,或許會有所收獲。”
眾人紛紛點頭,吃完飯離開。
丁三兩股戰戰,抓住王七麟衣袖小聲問道:“七爺,您您說,會不會是昨夜您在小的身邊,所以那鬼新娘沒敢出現,如果今夜……”
他沒把話說完,最后只給出一個為難惶恐的苦笑。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應該沒什么事了,這樣,你今夜繼續跟隨在本官身邊吧,正好本官在錦官城內也得需要個向導。”
丁三頓時面露狂喜之色:“多謝七爺、七爺您對小的有活命之恩,小的一定好好伺候您,您有什么需求,小人一定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