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嗣低頭嘆息,“真是委屈兩位了,也得虧外公肯幫忙出手,要不然我在廓州,甚至還不知發生了如此大事!”
魏燃嘴角冷笑,眼神更是陰冷的看向李光嗣,“二郎,你這外公,打著的主意無非就是兩頭賣好罷了。
他既知道密旨之事,說明宮中自有眼線。以王家的勢力資源,完全可以在張振下毒手前,先通知父親知道做好防備。
但他卻仍然坐視此事發生,一方面算是賣好了昏君,使他太原王氏可安然立于朝中,而不受父親牽連。
另一方面,又做此事交好于我等,便是想到萬一我鳳林軍和武威軍,沒有被涼州豪強勢力消滅,大怒之下直攻長安,他王家也可依此自保。
哼,這些世家大族做事,豈會感情用事,一切無非利益使然而已!”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心下都是一驚,洛清漩夫婦二人一時間心有余悸,想到當初找上太原王氏。若對方不顧親家之誼,轉頭出賣,他們夫妻二人當無法安然離開藏龍臥虎的長安城。
魏燃站起來,眼睛看著大堂門外,“現在思來,回紇忽然入侵沙瓜二州,以及涼州豪強軍閥有預謀的叛亂,再配合父親遭遇刺殺發生的時間,幾乎和涼州豪強叛亂同時發生。
使出這等陰毒計謀的人,可是打算利用各方面大勢,徹底將我李家除掉啊!無論此人是張振還是狗皇帝,我必與他們不共戴天!”
“哦?看來我們的李大將軍,是準備反叛朝廷了?”
大堂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而后一白一黑兩道身影飄然飛入,正是天魔宗安馨予和吳心菲師徒,身著黑衣的是安馨予,身著嫵媚白衣的則是吳心菲。
魏燃看著這兩位不速之客,涼州豪強叛亂時,天魔宗可一直沒有參與到這場大戰當中去。他們向來以利益為先,此戰無論勝負,天魔宗的利益都不會受到損失。
甚至鳳林軍若是慘敗的話,他們還可以趁機收割在廓州、河州的利益。
魏燃看著她們師徒二人,“天魔宗這回又有興趣了?”
洛清漩雖退隱江湖良久,但棲霞劍派與天魔宗向來便是宿敵,洛清漩見到天魔宗宗主和傳人,自然忍不住站了起來。
“師妹,天魔宗在這隴右之地生根了?”
步闌珊點頭道:“目前來說的確如此。”
說著,便給師姐和姐夫介紹起天魔宗與他們交往的一些事件。
安馨予看了眼洛清漩,不置可否,將視線重新放到魏燃身上,“如果你要反唐,我們天魔宗自然愿全力相助。我想……甚至剩下的魔門諸道,也會一同協助作戰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魏燃,洛清漩皺起眉頭,步闌珊神色焦急。
曹禺哲為人方正,不顧在場其他高手的壓力,直言道:“李大公子,我夫妻二人是因大義,故而前來此地告知于你。
但大唐氣數未盡,仍是天下共主。你要誅除張振一干閹宦,我們夫妻二人必定鼎力相助。但你若是存著傾覆社稷的心思,要使天下再次大亂,我夫妻二人便舍去性命,也要阻止于你!”
魏燃轉頭面無表情的看向曹禺哲,雙目中的殺意宛如實質,他的實力原本就要比曹禺哲夫婦高出許多。目視過來的時候,曹禺哲便感覺面前站著的是一頭洪荒猛獸,讓他不由自主的冷汗淋漓。
“哼,即便我不反唐,這天下難道就太平了?”
步闌珊這時卻站出來,“可壽寧公主卻一定不希望李公子你這么做。”
“為什么提壽寧公主?”
“驚鴻舞之事,壽寧公主曾與我說過……”
步闌珊低下頭,吳心菲和趙玄清都是一陣驚訝,再次看向魏燃,顯然她們知曉驚鴻舞是什么。
“一支驚鴻舞……怎及我父親,我母親,我族叔、我一家的血海深仇!!!”
魏燃這句話語氣越說越重,說到后面,幾乎是怒嘯而出,神色猙獰。
他以極其堅定的意志,強行穩住即將在暴走邊緣的心緒,深吸一口氣,看向曹禺哲。
“張振的狗頭,我必取來祭奠家父。若是天牢中的家母族親出了事,皇帝即便坐擁天下,亦要給我血債血償!這便是我李定國的決意。
曹兄、洛女俠,接下來李某會全力整軍備戰,發起檄文,我不僅要怒斥如今天子昏庸無道,更要起兵——清君側!
你大可將此消息告知長安,讓他們早做準備,李某期待著與他們一戰。哦,對了,昔年我弒師叛君,以純陽教為首的諸多正道,對李某可是通緝天下。
呵呵,此番我要踏平關中,你也可順便讓終南山的那群牛鼻子早做準備。”
曹禺哲夫婦變了臉色,之前聽魏燃言語中就一直未將當今天子看在眼里,不過當今天子的確昏庸,藩鎮將領不服是常有之事。
但聽他如此赤果果的言明就是要造反,就是要覆滅李唐皇室,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李唐皇室一滅,這天下誰知道會亂成什么樣。
那些一直蟄伏于暗潮中的地方勢力,興許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不說各地節度使,即便南方一群通過絞殺黃巢逐漸掌握兵權的地方勢力,多少也都萌發起了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
若天下共主一死,他們就有足夠的借口公然起兵,到時就是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在曹禺哲夫婦驚駭得說不出話的時候,步闌珊卻站了出來。
“李公子,你要為父報仇,要守護族親。闌珊可以理解,但是你可曾想過,若是你起兵滅唐,屆時天下蕓蕓眾生,不論對錯,不論是否心存野心,必以你為首寇,天下必然群起而攻之。
闌珊雖為一江湖人士,也甚少參與到李公子你治軍理政當中。但這些年耳濡目染,又常聽聞你激揚文字、縱論天下,卻也悟出一些道理。
僅憑這隴右十三州,再加上一個人心不服處處叛亂的關中。李公子,僅從戰略上而言,你可能憑此一隅之地,力抗天下圍攻?”
魏燃沉默下來,又有些驚訝的看向步闌珊。這個女子在過去聽聞自己討論國事戰略時,總是面帶微笑,目含崇拜,卻從未發問過一句話,倒是壽寧公主對此經常與自己爭論不休。
魏燃原以為步闌珊當不會有如此見識,卻不想她如此聰慧,在沉默寡言的時候,就已經悄悄學會了許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