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仁一陣無語。
  書生的實力也就只有元嬰初期而已。
  他接的任務無非是處理幾個低階妖獸,或者護送護送車馬什么的。
  想到丙字號?
  癡人說夢。
  于是不再理會書生的喋喋不休,若仁開始專心地參觀起不肖閣來。
  聽了這么多廢話,他都差點兒把師尊的交代拋在腦后。
  師尊說啥來著……
  哦對,打聽消息。
  這個白面書生看上去也不像能知道什么消息的樣子,而貿然在不肖閣中問東問西,顯然不是一個有腦子的想法。
  最上層的高臺上,一道身影翹著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陷在鹿絨中,俯視著下方的所有人。
  最后把目光放在若仁身上。
  彎起了唇角。
  燕山就坐在方楊的對面,方楊安靜地飲著杯盞中的清茶。
  這南方大沼就是資源匱乏,招待客人的茶葉放在外面也就是不入流的貨色。
  方楊沉默,可燕山明顯有話要說。
  卿九依舊是自娛自樂,對于室內越來越低的氣壓是一點都沒有察覺。
  “白宗主。”燕山終于是沒有忍住,先開了口。
  而方楊也就在等他開口。
  琉璃會如此爽快地送給方楊一個破鏡八階的強大助力嗎?
  恐怕不見得。
  燕山這兒還不知會有什么在等著他。
  到時候琉璃在一推脫,反正好人已經做到位了,裝個虛弱,分分鐘讓方楊無話可說。
  “燕長老請講。”方楊客氣地放下了茶盞,他倒要看看燕山能說出什么花來。
  “還請白掌門千萬不要誤會琉璃長老。”燕山輕輕嘆息著,“琉璃長老為了聞鷹澗,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我明白。”方楊露出一個貼心的笑容。
  “現在天下的局勢明眼人都看得清,靜庭司隱約有和朝聞道爭雄的架勢,而白掌門也看到了,世人對于我們妖修都是什么看法。”
  燕山端起茶盞呷了一口。
  房間里很靜很靜。
  偶爾能聽到外面傳來的鳥鳴。
  “琉璃掌門能做的也就只有明哲保身,保全聞鷹澗,是他唯一的希望。”
  “燕長老應該不只是向我賣慘吧。”
  方楊笑呵呵的。
  論起慘,天下還有誰比自己比沽酒宗更慘?
  燕山搖搖頭:“白掌門請聽我說。”
  “琉璃長老話里的意思想必白掌門也清楚,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聞鷹澗會用行動證明世人對我們的看法都是錯誤的。”
  “靠收服禍斗嗎?”方楊問道。
  “禍斗和琉璃長老一樣,都是天狗。”燕山的眼神中透出了回憶,“當時的琉璃長老真的沒有和禍斗較量的能力,或許是當時天下能對付禍斗的也就只有白掌門的師祖白月山大人。”
  說起白月山的時候,方楊從燕山的眼中看到了真誠的敬仰。
  在琉璃眼中方楊也看到了類似的存在。
  他這個師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物?
  竟然能讓這么多的強者心悅誠服。
  “禍斗真的有那么恐怖嗎?”
  燕山呵呵一笑:“白掌門可能不了解那么遠的曾經,當時就連我也只是山間的一只燕雀而已,琉璃長老還保持著諦聽的本體。”
  時光千年,轉瞬即逝。
  人族的壽命遠沒有妖族悠久。
  有很多妖族能親眼見證的,方楊都看不到,他這二十幾歲的年紀,看到的世界不過是洪荒的一角罷了。
  心向往之。
  重圓巔峰那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重圓二階和重圓一階的別山月溫玉牙都已然是不可估量。
  更何況巔峰。
  “琉璃長老沒有提起他和令先祖之間的往事。”燕山放下茶盞,“我也不好越俎代庖。”
  “希望白宗主能回憶起那段記憶,也許您的祖父曾向你提起。”
  仗劍的一人。
  可敵山海。
  一人的氣勢。
  足憾云霄。
  那道身影,現在的方楊無法望其項背。
  和聞鷹澗的合作就算是定下了,白落寒沒有飛鳥傳書,看來禍斗暫時還沒有繼續侵犯棲云峰。
  琉璃口中的法器,是聞鷹澗為數不多的天級法器。
  妖修只有道魂而無靈根,所以法器對于妖修來說只能起到錦上添花的效果,作用并不能被發揮完全。
  而這件天級法器,屬于琉璃。
  名字也很相像。
  喚作流離羽。
  火屬性,威力極為霸道。是琉璃在一只重圓期老禿鷲尸身上拔下的逆羽,乃是真正的精華所在。
  有點類似于一擊必殺。
  但又不是真的必殺。
  對付禍斗不能說是打包票,那也應該是把握較大。
  “白宗主請放心。”燕山起身,緩緩朝著門外走去,“這次聞鷹澗一定會全力降服禍斗,還棲云峰一個安寧。”
  “也還妖修們一個名聲。”
  門開又復合,方楊挑挑眉。
  這話說的漂亮。
  不愧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
  “走九仔,我們也出去轉轉。”方楊拎起卿九,向著門外走去,還有些時間,好好看看這傳說中的妖門究竟長個什么樣子。
  這里距離距離琉璃的洞府很近。
  因此在路上能碰到的妖修都是聞鷹澗的中流砥柱,他們對于方楊和卿九顯然沒有小妖修那么好奇。
  擦肩而過連頭都不回一個。
  卿九毫不客氣地扮著鬼臉。
  對于這些妖修她可沒什么好印象,和姐姐在外流浪的日子里,沒少被這些進化不全的丑八怪嚇唬。
  方楊并沒有阻止。
  童心嘛,壓抑做什么。
  聞鷹澗聞鷹澗,地宗的取名就是源于這條貫穿峽谷的溪流,說它是澗其實都有些抬舉它。
  山溝溝里的水溝溝。
  不過這水倒是異常清澈,其中也隱約包含著一些靈力。
  果然非是凡物。
  整個聞鷹澗都讓方楊充滿了好奇。
  外面的迷陣,空中的鷹嘯,不絕的水流,琉璃的巨大洞府,還有未知的花香。
  都說秘密是最美麗的。
  聞鷹澗的秘密方楊現在還沒有實力完全搞清,就像同樣神秘莫測的朝聞道岐黃峰一般。
  走著走著,方楊和卿九就被一隊妖修攔住了。
  被攔的方向是通往峽谷的最深處。
  看來那里不是自己可以涉足的地方。
  再次深深地看了兩眼后,方楊深呼吸了一口氣。
  那股香氣就是從最里面傳來的。
  勾得他心里癢癢。
  燕山的臉都綠了。
  他不是不知道多肉的修為。
  這么一個好苗子就被方楊給拱了,最糟心的是自己還沒占什么理。
  琉璃不收多肉是有原因的。
  卻被方楊給鉆了空子。
  此時此刻。
  方楊只想吟詩一首。
  臨時看上的妖族小弟子居然天賦異稟,還有“特性”!
  “百折不撓”的效果方楊看了。
  和卿九自帶的“細嗅薔薇”那個“我無敵你隨意”機制類似,每一次受到打擊都會大幅度提升弟子的修為。
  其實也蠻棘手的,總不能沒事找事就是搓磨她吧?
  燕山被晾了有一段時間。
  看著方楊和多肉“師徒情深。”
  咳了兩聲。
  方楊這才放開了多肉,擦了擦嘴角還沒流出來的口水。
  “燕長老還有什么事嗎?”
  “我明白您是記掛著多肉,我向您承諾,一定會待多肉好的。”
  方楊頓時有種對著老岳父宣誓的感覺。
  燕山氣的臉發紫,卻又無法發作。
  “請白掌門早做準備,我們明日一早啟程!”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客房。
  應該是向琉璃打報告去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方楊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在多肉身上一定還藏著別的秘密。
  瞧燕山那個緊張勁,再想想多肉所說的話。
  有內味了。
  陰謀的味道!
  方楊笑著揉揉多肉的頭,用閑下的另一只手掐著卿九的臉:“九仔以后不能欺負多肉哦。”
  書生仍在若仁耳邊喋喋不休。
  然而若仁仿佛充耳不聞。
  這個家伙的咖位太小,根本涉及不到師尊交代的東西。
  “你就不好奇黑榜十三是咋死的嗎?”
  書生不死心,追著若仁問。
  若仁瞟了他一眼:“砸死的?”
  “對……”書生愣了一下,“害,不是……其實我也不知道。”
  “那你問我?”
  “合理想象嘛。”書生笑著跟在若仁身后,“畢竟黑榜有變動可不是常有的事,那些大佬排名都很穩定,不像我們經常換位。但是和黑榜十三比起來,就連一二號的換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你的意思是一號和二號經常這樣嗎?”
  若仁問道。
  書生點點頭:“他們的順序經常變化的,偶爾一號在前,偶爾二號在前成為新的一號。”
  “倒是相愛相殺。”
  若仁給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不肖閣里人山人海,在這個世界上憑借自己的力量做不到的事情有很多很多,所以才有了不肖閣的出現。
  雇主負責出錢,不肖閣負責搭線,而被雇傭的修士們負責出手。
  這就是沒有統一法則的弊端。
  沒有束縛力,有很多意識就都變得薄弱了。
  包括道德。
  若仁注意到在一個柜臺前圍滿了人。
  他便也湊了過去。
  有一個人在桌子后面擺弄著一些籌碼,而在他身后的板子上,兩個修士正在書寫著一些數據。
  不時更改。
  “這是在做什么?”若仁向書生問。
  書生呵呵一笑,一副“沒見過世面吧”的表情:“這是盤口,是專門用來賭那些高危任務能否成功的。”
  “就像現在賭的這個。”書生努了努嘴,“看到上面的名字沒有?這個任務是黑榜三號接的,一旦成功完成,那么他的地位無疑會更上一層,甚至是和黑榜一號二號較量。”
  “那他接的任務是什么?”若仁摩挲著下巴,盯著板上變換的數據。
  “嘿嘿嘿。”書生四下里瞅了瞅,附在若仁耳邊,“去陰山,找找那個所謂的凋零冢的線索!”
  凋零冢?
  這個名字對于若仁來說還是很新鮮的。
  他不像方楊那樣多少了解一些。
  “這個任務很危險嗎?”若仁這句話一問出口,四周包括書生在內,很多雙眼睛都想看外星人一樣看著若仁。
  “危險嗎?”
  一個駝背老頭陰森地笑笑,露出了沒剩幾顆牙的牙床。
  “老朽的傷就是在陰山落下的,你還問陰山危險嗎?”
  書生驚喜地捅了若仁一下:“這位是巷伯,黑榜第二十。”
  黑榜人物?
  若仁身上的寒毛瞬間倒立,在這個一樓,他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會碰到黑榜上的大人物。
  而且這個老頭明明看上去就像一根枯樹枝,結果卻是破鏡期的絕世強者?
  “巷伯好,我是丁字號的小二百四十五,和您有過一面之緣。”書生見若仁不吭腔,自己先問了個好。
  這位巷伯可是平日里見不到的啊。
  鬼知道今天怎么會在一樓見到他。
  和開了盲盒一樣。
  “不記得。”
  巷伯面無表情,癟著沒牙的嘴看著若仁,“后生仔,你可看仔細了,三號就要沒了……”
  說完,老頭笑了幾聲,晃晃悠悠地在目送下走出人群。
  “陰山可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
  “這個老家伙怎么也在這兒。”書生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過是黑榜第二十而已。”
  若仁撇撇嘴,并不搭話。
  老頭的話別有深意,他說黑榜三號就要沒了。
  是什么意思?
  消失嗎?
  還是除名?
  看著板上仍在變動的數據,若仁若有所思。
  不肖閣有特殊方法能夠鎖定修士的位置和某些必要狀態,所以板上的數據就代表了黑榜三號的現狀。
  看起來一切正常。
  黑榜二十號所說的會成真嗎?
  三號難道真的會在陰山折戟沉沙……
  “快看!”
  不知是誰驚呼一聲,這一聲立刻牽動著所有人的情緒,他們都在緊緊地盯著板上的數據。
  就見那代表生命的一欄正在飛速下降。
  很快就逼近了危險點!
  也就是說。
  黑榜三號要被斬殺了!
  那可是黑榜三號,手中上千條人命的殺人魔頭,破鏡六階的強者,還有小道消息說他來自于三宗之一。
  就這么沒了?
  被巷伯一語道中了?
  若仁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身旁的書生也是一樣的表情。
  只見那生命值一欄迅速沖破危險點。
  直接降到了最低。
  這也正式宣告著……
  黑榜三號。
  從此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