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工代賑,方兄弟這名字起得不錯啊,以做河工代替單一的賑濟,是這個意思沒錯了!”蘇縣令說著,便和方云生二人在縣衙二堂,等待縣丞等人的到來。
南陽縣各僚屬風風火火的趕到縣衙大堂后,心里都憋著一肚子氣。這幾天為了安撫災民,合縣官吏全都繃緊精神,不敢有一絲放松,生怕釀成大患,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縣令大人卻突然要求速速他們趕往縣衙,說是有事相商,眾人不敢怠慢,交代了手中事務,這才匆忙前來。
“知縣大人,不知今日請我等前來,有何要事,城南那邊的災民今天又不安分,在下剛剛安撫了一番,眼下怕再生禍端,大人若有鈞令,何不派人傳話即可?”南陽縣丞鐘圖說道。
蘇知縣笑了笑道:“鐘大人,本縣知道你今日辛苦勞累,肩挑放糧重任,你放心,今日所議之事若可成功,你我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安穩休息了。”
“哦?莫非知縣大人有什么法子可以整治災民?”鐘圖心下一喜,趕忙說道。
蘇知縣看著縣尉、主簿以及縣衙六曹長吏都到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說道:“諸位近日安撫鄉里,賑濟災民,使我南陽上下,太平祥和,多有勞累,蘇某在此謝過諸位。”
眾人忙稱不敢,蘇經桓又說道:“說實話,不止諸位,本縣近日也是疲憊非常,只覺得眼下不過勉力維持,時日一久,必生禍端。
若不及時想法子整治災民,一旦有民變出現,南陽恐不可堅守,南陽陷落,我與諸位,頃刻間便是粉身碎骨。即便僥幸逃脫,失城之罪,我想,不必多說了吧。”
縣衙僚屬聽得此言,全都皺起了眉頭,雖然沒有人議論,但一股愁云卻在堂上。畢竟“久守必失”四個字,在座的諸位也都是聽過的。
鐘圖眼見眾人沉默,起身說道:“知縣大人引我等至此,想必是已然有了對策,大人高才,我等只是領命前去便是了,有大人在,必可保我等無憂,南陽無憂。”
“哈哈哈,吾今日卻是偶得一策,可解災民之圍。這樣,我先向諸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新到我南陽,于紫山開宗立派的紫山劍派派主方云生方大俠,旁邊這位是紫山劍派大長老,方云華。”
縣衙僚屬其實剛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二人,但見知縣大人在堂上坐著,也就沒有主動去攀談,眼下知道了云生、云華的身份,滋滋稱奇的同時,也趕忙起身見禮。
要知道這位蘇知縣來南陽一年多,小門小派上門攀關系的,那是大有人在。但進士出身的蘇經桓,從不將宗派中人放在眼里,多是敷衍了事罷了。
如今竟然主動向眾人介紹方云生二人,這其中傳遞出的信息可就耐人尋味了。
在坐的都是縣里消息靈通的。南陽縣有什么風吹草動的,那都是一清二楚。一聽“紫山劍派”,眾人心中浮現出的便是那一日方云生只身來到南陽縣城,于城門下和知縣大人達成賑濟協議,后來又在紫山安身的事。
更有甚者,知道方云生占了南陽李家的田地,心思便更加活泛一些。難不成,這蘇知縣今日是為了幫方云生站臺的?
要知道在座的都是南陽排的上號的人,說一聲地頭蛇也不為過。若是方云生能與在座眾人都打好關系,便是那李家上面有人,在南陽這一畝三分地上,怕也難動其分毫。
“今日方派主前來,一是有事相求,再者便是為我獻上一策,或可解南陽之危……”蘇經桓說著,便將方云生提出的“以工代賑”之策,向眾人說明。
只見縣衙僚屬從一開始的輕慢到后面的重視,直至最后的沉思,神色不斷變化。蘇知縣講完后,沒有立即,發問,而是看著眾人思考,對自己的一些打算進行打磨和加工。
“誒呀!知縣大人,此策可行啊!白河就在我南陽城外,可使災民從近及遠的疏通,朝廷既然已經開始剿除匪患,那災民的安全也可保證。
白河疏浚后,還可開始修建水車,所得良田何止千畝,此乃上上之策也!”鐘縣丞首先回過神來,激動的說道。
“不錯,我請諸位前來,便是想將我心中的部署說出,請諸位查漏補缺,順便安排一下職事。眼下雖然已經有了破局之策,但我等還需勠力同心,不可懈怠慢工,以至一招不滲,滿盤皆輸。”蘇知縣說道。
聽到眾僚屬皆言此策可行,蘇經桓點了點頭,開始詳細部署具體事宜。一邊說著,還一邊問方云生如此是否可行,眾僚屬只當是知縣客氣。
誰知方云生所言一二皆切中要害,無不是結合眼下事情,已經揣測人心方能看透的東西。眾人這才意識都,所謂的“獻策”,不是知縣大人為了抬舉他而編的,而是卻有其事。
一連商討了半個時辰,諸事安排妥當后,蘇知縣請方云生先在縣衙住下,休息一日再回紫山去,讓他略盡地主之誼。方云生自然樂得如此,口稱“恭敬不如從命”,便隨著衙役去西廂房休息了。
待眾人走后,蘇知縣這才緩緩喝了口茶,對留下來的縣丞、主簿二人說道:“你二人覺得這方派主如何?”
鐘圖轉了轉心思,這才上前說道:“不知其武功究竟如何,但觀其年紀輕輕,所言皆切中要害,尤其是對于人心揣摩非常,竟然如一老年胥吏一般,著實是非凡之姿,”
一旁的主簿也說道:“似這種人,若能成長起來,絕非池中之物,南陽一縣,恐怕對他來說,還算小了。”
“嗯,你二人所言不錯,但我對他的評價還要更高些。那日南陽城下,單騎收徒,是勇;往來收徒百余人,是信;今日獻策于我,是智。
這樣的人物,莫說一縣了,便是鄧州又如何?真正的人才,那必然是要在風云際會之處,一會天下英杰的。”蘇經桓語出驚人,二人一時間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接話。
“我知道你們平時都和南陽世家、宗派有所聯系,但今日既然見到了真正的英雄豪杰,如何取舍,我希望你們能審慎決定。
若能處理得當,你二人未來也可乘風而起,受用無窮。”蘇經桓自顧自的說道,“遠的不說,單單靠這‘以工代賑’,災年一過,你我三人便可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了!”
鐘圖是越來越聽不明白了,蘇知縣分析一番后,他也發現方云生確實不止他看到的那么簡單,但怎么一下子又扯到三人的晉升上了?
蘇經桓是進士出身,做滿了三年的翰林院修編,下放到地方來混資歷的,升官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正是看中這一點,縣衙眾人雖然都是南陽的“人物”,但哪怕是地位最高的縣尉,對這位蘇知縣也是客客氣氣的,平日里但有差遣,都是無所不從。
其中縣丞和主簿二人更是擺明了投效,被蘇經桓引為心腹。鐘縣丞本是鄧州的貢生,在州府做過知事,像他這種人,一大部分都是做到縣丞就到頭了,除非又人推上一把,才有機會升官,到州府做六曹從事。
至于南陽主簿,資歷就更為不堪了,只是一個監生,只不過為人練達處事,做了好幾年的縣衙筆帖式,才被人賞識,升為主簿。這輩子基本沒法升官了。
縣丞和主簿心里想的都差不多,等到蘇經桓做滿一任知縣,回京任職,以后最起碼也是個四五品的官職,只要自己悉心幫輔,等到其發達的那一天,給自己升官那還不是舉手之勞。
蘇經桓看著兩人疑惑的樣子,心里想著:“到底不過是秀才出身,眼光見識都太窄了。”嘴上卻是笑了笑說道:“鄧州受災的又不只我一縣,大明朝又不是只有此一災,你們說我若是將這賑災之法連著你倆的名字遞上去,會如何啊?”
主簿還在思考,鐘圖卻如恍然大悟一番,面色漲紅的說道:“若能直達天聽,憑著這賑災之法,我等三人,前路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