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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部長本名胡言,但他所言不虛,這一鍵通訊裝置的吸附力極強,即便是邁過一級戰力門檻的陳斌,也費了不少工夫才把它從手臂上弄下來。隨后他將四粒裝置分別粘在耳后和后頸兩側。
李若辰對胡言說:“那我們現在就去通訊部?”
胡言點頭,領著眾人來到通訊部所在的樓層。
陳斌悄悄問李若辰:“我們這是要做什么?”
李若辰說:“消除你們的電子記錄,包括指紋、虹膜、面部特征和身體特征等。”
陳斌追問道:“檔案呢?”
“一樣。”
協會的慎重令陳斌微感詫異,同時也說明協會這一次行動的決心。而對他來說,這無疑是個喜訊。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之中有人犧牲的話,沒檔案還能進犧牲名單么?”他試探道。
李若辰道:“當然,只是消除你們的電子記錄,我那里仍保留有你們的紙質檔案。”
陳斌哦了一聲,心中不自禁冒出一點小念頭:紙質檔案不重要,電子記錄消了才關鍵,也許,我他娘真能變成李源?
這個念頭一生出,很快便將他的腦海占據,他越想越覺得可行,甚至隱隱覺得,這是比在遠海詐死脫身更佳的機會。
胡言的脾氣之好實在令陳斌大跌眼鏡。他們一行人剛踏入通訊部信息科的房門,便看見值班的職員里有近半都在睡覺,就在陳斌為他們捏把汗的時候,胡言竟然只是拍拍手把人叫醒,不懲罰也就罷了,連訓斥的意愿也沒有。
這個總是笑瞇瞇的胡部長,未免也太過親和了,親和到有點老好人的程度。
這樣脾性的人怎么能當通訊部部長?
通訊部可是協會的核心部門之一,對比同屬核心部門的統籌部,陳斌這幾周天天往統籌部跑,別說部長,愣是連副部長的影都沒見著。
而胡言,自降身份當快遞員就已經讓人嘖嘖稱奇了,怎么對待自己的部員,還這般寬容,甚至是縱容?
“要是這回還逃不了,回來一定得跟這位胡部長搞好關系,看他行為做事,想必不難。”陳斌打定主意。
刪除電子記錄只是將十九人的存在從協會抹除,這不難,也就是點點鼠標的事,但構建一個全新的身份,并使之在和之國境內適用,這才是難點。
陳斌有意窺探信息科的技術水平,結果胡言并沒有給他機會,只是讓他重新錄了個指紋,末了還問一句:“你沒在通州錄過虹膜吧?”
陳斌搖頭。虹膜這玩意兒,哪能那么容易普及,尤其是在貧富差距巨大的國家內部,連城市與城市間的指紋數據庫都難以共通,執政黨又不是傻子,誰會花大筆的財政收入,去普及一個短期內看不到收益的東西?
也就人均富豪的協會,才有推動前沿技術落地的魄力和實力。
“那就行了。”胡言說。
“這就行了?”陳斌一臉懵逼,心說大爺的你行不行,勞資要上前線的,你可別敷衍我。
李若辰替胡言解釋道:“胡部長早已率隊攻破了通州的指紋數據庫,修改了部分內容,你現在錄入的指紋,將落在李源的名下。”
胡言補充說:“李源只在通州錄過指紋,和之國各地的數據庫并不共通,就算共通也無妨,你只要不在通州以外的地方錄入指紋,就萬無一失。”
原來如此,陳斌點點頭,隨口恭維了胡言兩句。
胡言笑說:“只是一個小小的通州而已,陳兄弟若有通訊部的設備,也能做到。”
陳斌嚇了一跳,連忙否認,心里暗罵這個胡言,怎么當這么多人的面胡言亂語!他否認也沒用,不僅沒用,反而給人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一眾學員立即投來詫異和驚奇的目光。
何亦亦湊過來,小聲問:“叔,你——”
陳斌板起臉,一本正經地說:“機密,你無權過問。”
何亦亦做個驚嚇的表情,乖乖縮回人群之中。
從通訊部出來,胡言一直將眾人送到電梯口,若不是李若辰堅持,他恐怕還要送下樓。
“胡部長人也太好了吧!”電梯里,學員們紛紛感慨。
“是啊是啊,跟我教官比起來,簡直就是天使!”
林時恭也說:“除了胡部長,也只有李專員能給我這種親切感了!”
他這話一說,電梯里立刻安靜下來。陳斌對這個將來的隊友又好氣又好笑,這家伙愛拍馬屁陳斌這兩周感受深刻,只是這次,拍得有點太不高明。
林時恭見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登時滿臉通紅,好在尷尬的氣氛沒持續多久,李若辰咳嗽兩聲,說:“別拿我和胡部長比,胡部長是協會里出了名的好人緣,我嘛,統籌部的風評怎樣,我心里有數。”
李若辰的坦誠讓陳斌有些另眼相看。
在協會的四大核心部門里,統籌部是唯一一個不掌握核心技術的,有人嘲諷它是協會的耳目,監控著三航船員的一舉一動,這當然有失偏頗,但某種程度上,統籌部確實是用來約束和管理三航——尤其是遠航船員的。
天天被這么個部門管著,大家都不樂意,陳斌也發過牢騷,因此統籌部在協會內部的風評一向不好。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51層,五十到六十都是研發部的樓層。
“這應該是最后的環節了。”
陳斌深吸口氣,心中惴惴。
左牙把換臉說得輕描淡寫,那語氣和態度給人的感覺是:橫豎不過一針。但這一針會不會帶來副作用,有沒有后遺癥,都需要顧慮到……然而,這些還不是主要的問題。
十九人按組進入,注射針劑后被分組轉移至醫療部的住院大樓,要留夜觀察。
通州組排在最后。
等待間,陳斌隨口問:“李哥啊,胡部長私下也這么隨和么?”他還是想旁敲側擊問問胡言的情況,說不定以后要打交道呢?
李若辰遲疑一下,最終搖搖頭:“私下里怎樣我不清楚,但我聽說,胡部長以前是以脾氣暴躁聞名的,突然變得溫柔起來,應該是結婚以后的事吧。”
陳斌挑挑眉,看來部長夫人是關鍵人物,他追問道:“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胡夫人想必是一位奇女子。”
“豈止,她嫁給胡部長那年,我剛進協會,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即便是我這樣的萌新,也知道她對協會對通訊部的重要性。”李若辰頓了頓,忽然問:“你覺不覺得通訊部的技術很超前?”
陳斌下意識點頭。
李若辰說:“這些超前的技術,都是由她領導的團隊開發出來的,那些年,只要人們談到她,除了豎起大拇指說聲牛逼以外,末了總要加一句:跟來自未來的人沒法比!”
來自未來的人?
陳斌呼吸一滯,急道:“什么意思?她從未來穿越來的?”
李若辰笑道:“這只是一種夸贊吧,想法超前的意思,誰能真正穿越時空呢?”
陳斌默然。不能嗎?不見得。我不就是穿越時空而來么,雖然是重生……部長夫人,會不會也是一樣呢?帶著未來的記憶重生至此,同時也將本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技術帶到了這里。
他正想進一步詢問部長夫人的信息,可他剛張嘴,就聽李若辰嘆了口氣說:“可惜天妒英才,她若還在,協會今日,大概又是另一番面貌。”
陳斌一愣,微張的嘴緩緩合上,沉默幾秒后,問:“能告訴我,這位前輩的名字么?”
“言雪迎。”李若辰說,“不要在胡部長面前提起這個名字,這是他的軟肋。”
“明白。”
言雪迎……陳斌將這個名字默默記下,等任務結束,他要好好查一下,這位可能同是穿越的通訊部前輩。
很快輪到通州組的四人。
陳斌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進入房間后,陳斌將疑慮一股腦拋出。
何亦亦揶揄道:“叔,你怕啊?”
“我當然不怕!”陳斌大聲說,“這叫謹慎,我可不想成為小白鼠!”
研發部的青年笑說:“這針劑是我們和醫療部共同研發,經過四期臨床試驗之后才投入使用的,而且已經投入使用四五年了,沒有任何負面的反饋。別抖,就跟尋常打針一樣,不痛。”
陳斌看著逐漸逼近頸部靜脈的針尖,他盡量控制住心中的恐懼,但嘴唇卻止不住微微發抖。
人這種不完美的生物,總有他的弱點和恐懼的事物,有的人畏蛇,有的人怕蟲,有的人恐高,有的人懼黑……而陳斌恐針。
這是上輩子被技術糟糕的護士姐姐強迫打針留下的童年陰影,這陰影卻似乎鐫刻在靈魂深處,即便重生到海星,換了皮囊,竟也擺脫不掉。
這事只有他老媽知道。他已經很多年沒打過針,本以為,成為一級戰力后就不會怕這種東西……
陳斌顯然高估自己了。一進入房間他就明白,他根本沒有跨過這道心理障礙,而他此時盯著針尖,那種恐懼感更是突破心房,籠罩全身。
有些陰影一旦種下,就會永遠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