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杞笑瞇瞇地看著床上的母子,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看了看產婦懷里的孩子,村長老婆猶如做夢一般,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
她急忙跪在念杞的面前,俯身就要磕頭,嘴唇哆嗦著,激動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念杞急忙扶她起來,“老人家,快起來吧。產婦折騰這么久了,我也給她看看。”
村長聽到這聲啼哭,老淚縱橫,跪倒在地,“蒼天有眼!”
“多謝貴人救命之恩!”老漢朝著屋內碰碰就是幾個響頭。
圍觀的村民也都嘩然,沒想到竟然被救活了。
“神醫!”
“這才是送子娘娘啊!”
“太厲害了,這都能救活!”
“肖家命中注定,該有這個孩子!”
天色微明,念杞已經被村長夫婦送回來休息。
韓休也從村口回來了。
燕飛喝了草藥,沉沉睡去。方琴坐在他的床前,誰勸也不走。
田禹覺得這個屋里,自己是最多余的,便走了出去。
他一點困意都沒有,在村子里漫無目的地轉悠。
在村子的西北角,他看到一個房子前搭了一個棚子,棚子中間是一個齊胸高的鐵砧,角落里是一個巨大的爐子,爐膛冰冷。
棚子收拾的很干凈,鐵砧上一塵不染。
這是個鐵匠鋪子。
在這個時代,手藝人很吃香,尤其是鐵匠。
現在正是春耕的時節,也是鐵匠賺錢的時節,為什么爐子卻熄火了?
屋子收拾的很干凈,鐵匠去哪兒了?
“這是我家的鋪子。”
一個聲音突然在后面響起。
田禹轉過身,他已經覺察到有人來,是村長。
“老丈,不去歇一會嗎?”這老頭,折騰了一夜,眼珠子都紅了。
“不困,現在精神著呢。”孫子終于平安無事,肖家后繼有人,肖老頭感覺自己還能折騰一天。
“哦,這鋪子怎么停了?”
“唉,這是我兒子開的鋪子,去年人沒了。這村里沒人會打鐵,就停了。”肖老漢摸摸鐵砧說道,“我經常過來打掃一下,算是個念想吧。”
兩人正說著話,錢豐匆忙趕來,“公子,念郎中請您過去!”
田禹心里一沉,“燕大哥怎么了?”
“突然起了高熱。”錢豐回道。
田禹進了西廂房,村長也跟著走了進去。
聽到燕飛病重,不值守的校尉都趕來了,念杞正在調配藥物。
方琴在擰一塊濕布,慢慢擦拭燕飛的額頭。
田禹上前看了看,燕飛還在昏睡,皮膚都燒紅了,呼吸很粗。
用手試了一下額頭,燙手。
“念小姐,有沒有什么法子?”田禹問道。
“奴家剛開了一劑藥,試試看吧。這種傷,你們都是清楚的,看病人的運氣。”念杞說道。
“能不能把燒退了?”田禹問道。
念杞搖搖頭,“村里找了一把曬干的蘆葦根,奴家讓人煮水了。但是這么高的熱,只怕效果有限。”
“我記得有根百年老參,用得上嗎?”田禹問道。
他們出京城的時候,從首輔家的藥鋪“拿”了一根參。
念杞點點頭,“切了一片,放他嘴里含著了。參也不能多用,只是吊命而已。”
看到念杞這么高超的醫術,都束手無策,眾人的情緒都很低落。
方琴哭的梨花帶雨,沖村長吼道:“本來昨晚好好的,都是你們,半夜把他折騰起來。現在傷重了,你滿意了吧?”
村長手足無措,十分尷尬。
田禹向村長問道:“老丈,能否幫著找一壇酒?”
村長急忙點頭,“有,但是都是一些劣酒,鄉下人喝的玩意,只怕公子喝不習慣。”
“不是喝的,治傷口用。”田禹道。
有了這個下臺階,村長趕緊溜了出去。
念杞疑惑道,“田公子,有什么辦法嗎?”
“我去配一個醫用的酒精。試試吧,不知道有沒有用。”田禹道。
“醫用酒精”?念杞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看到念杞期盼的眼神,田禹便邀請道:“念小姐如果方便,可以過來幫忙。”
田禹借用了村長的廚房,在酒壇子的泥封上開了幾個小口,然后將壇子坐在加了清水的鍋里。
又接了幾根蘆葦桿,一頭從小口插了進去,另一頭放在一個干凈的盆里。
找了幾塊干凈的布,在水里打濕了之后搭在蘆葦桿上。為的就是給蘆葦桿降溫,讓酒精蒸汽更快凝結。
念杞自告奮勇去燒火,結果塞了一灶的柴禾,廚房里濃煙滾滾,差點沒把田禹熏出去。
村長以為廚房著火了,急忙過去看,在門口被嗆了幾口煙,才知道是火沒生好。
村長小心地問道:“兩位貴人,不如讓小老兒生火?保證只管生火,什么也不亂看。”
制藥是手藝活,好多都是不傳之秘,制藥的時候不讓外人在場的。
念杞羞得臉都紅到脖子,在家里看傭人燒火,以為很容易呢。
田禹咳嗽地眼淚都出來了,急忙道:“那就麻煩老丈了。”
村長進了屋,先把滿灶的柴禾拽出來一些。
很快濃煙沒有了,火旺了起來。
專業的事情,還得專業的人做啊。
村長蹲在灶前,腦袋垂在膝蓋上,看著灶里的火苗,其他哪也不敢看。
田禹笑道:“老丈,沒什么不能看的,我就是蒸一點酒精。”
村長嘴上答應著,可是規規矩矩地燒火。
田禹無奈,只好隨他去了。
念杞則把給蘆葦桿降溫的活接了過去。
田禹站在鍋旁,不斷試水溫,燙手了就讓小火;溫度下去了,就讓加火。
廚房很快飄蕩著濃郁的酒香。
忙活了大半天,水盆里不過積了一碗酒精。
幸好廚房四處漏風,不然幾個人早就醉倒了。
即使是這樣,念杞的小臉紅撲撲的,村長也暈乎乎的。
只有田禹還頭腦清醒。
醫用酒精的酒精濃度一般是百分之七十五,而擦拭身體的醫用酒精需要進一步稀釋,酒精濃度在百分之三十左右。
田禹按照這兩個比例調配了兩壇子醫用酒精。
沒有酒精度儀,田禹只能大概調配。上一世喝過高度數的酒,六十度是一條火線,一直燒到胃;七十度就是一團火,一路滾到胃。
希望這具身體也是如此感覺。
方琴早已經等的焦躁不安,看田禹和念杞一人抱了一個小壇子回來,急忙迎了上去。
她低頭端詳了一下,兩個壇子里都是清水,飄散著濃郁的酒味。
“你做酒去了?”方琴疑惑道。
念杞解釋道:“我的這個壇子,田公子說是擦洗傷口的,將傷口清洗干凈再上藥;每次換藥都要清洗。”
方琴問道:“效果好嗎?”
“就是殺菌用的。”念杞說道,“別問我什么是‘菌’,我也不知道。”
田禹把手中的壇子交給錢豐,交代用法:“這是給燕大哥擦身子用的,比用水效果好。你用布沾這個,第一次擦,可以擦全身。之后再擦,只擦額頭、腋窩、脖子和四肢。。”
他沒讓方琴接手,擦洗傷口罷了,但是擦洗腋窩、四肢就不適合女孩子做了,畢竟兩人名分未定。
念杞親自清洗了傷口,重新上藥包扎后,將方琴拉走了。
之后要給燕飛擦拭身子,她們需要回避。
方琴也一夜沒睡了,頂著熊貓眼,需要好好睡一覺。
錢豐在一個校尉的協助下,將燕飛的全身擦了一遍。
屋內飄蕩著濃濃的酒香。
調配醫用酒精,已經是田禹能力的極限,現在他還無法生產青霉素或者磺胺。
醫用酒精可以殺菌消毒,而稀釋后的酒精,可以輔助降溫,避免太高的熱將人燒壞了。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田禹再次試了燕飛的體溫,還有燒,但是沒那么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