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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石二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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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怒火中燒,猛抽坐騎一鞭子,直奔前方的奉天殿。

  奉天殿的大門,平視可見,門大敞著。

  秦王只顧向前沖,卻沒注意到他的侍衛被攔了下來。

  他本想一直縱馬進殿,可是臺階下有一隊士兵把守,只好跳下馬,拾級而上。

  這讓他的怒火又升騰了幾分。

  站在奉天殿的門口,夕陽將秦王的影子拖的很長。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在御座的臺階下靜靜地站著。

  秦王的心咯噔一下,他怎么能在這里?

  秦王大踏步走進去,故意喝問道:“是誰在那里?”

  背影轉過身,一襲白色長袍,頭發隨便用一根木簪子別住,正是內閣首輔關訓。

  秦王問道:“關先生,您什么時候來的?”

  關訓曾經給皇子們上過課,所以皇子都稱他為先生。

  關訓十六歲通過殿試,中了二甲頭名。先是進了清貴的翰林院,然后是在各部歷練,雖然宦海浮沉,但是終究還是熬進了內閣。

  然后熬死了前任,自己成了首輔。

  關訓的宦海經歷,從一個側面驗證了張愛玲的名言:出名要趁早。

  因為年輕,只要不是自己作死,把對手熬死就成功了。

  關訓滿面春風,拱手道:“王爺,早啊!”

  秦王看到宣府總兵賈敬穿著盔甲,站在不遠處的一根柱子旁。

  “關先生,外面的兵自稱是宣府的,您知道是誰安排進來的嗎?什么時候進的京城?怎么不向孤報告?”秦王問道。

  “哦,他們啊,是我讓他們來的。”關訓毫不在乎地說道。

  秦王心里卻是一驚,一股涼意從后背升起。

  他明白了為什么宣大的兵不見了蹤影,原來他們是關訓的人。

  現在宣府的兵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皇城,關訓掌控的兵力只怕不止這些。

  他第一次覺察到關訓似乎沒那么溫文爾雅,似乎有獠牙漏出來。

  想起關訓進內閣,成為群輔,兩年后次輔死了,他升任次輔;又兩年,首輔病死,他升任首輔。

  秦王突然發現這兩個人的死,也許不是那么簡單。

  外面卷進一陣風,秦王覺得風很冷,他萌生了退意。回轉身,他看到殿門口已經有士兵把守。

  秦王現在十分后悔,不該進皇宮的。

  他開始裝糊涂,笑道:“幸得關先生的鼎力支持,本王才得以清君側。待日后入主東宮,必不虧待先生。”

  關訓背著手,滿臉玩味地問道:“哦,是嗎?王爺想如何對待我啊?”

  在關訓的注視下,秦王仿佛又回到了課堂,被他當眾提問。

  秦王出了一身細汗:“本王已經想好了,廢除內閣,恢復丞相制!”

  關訓哈哈大笑,笑得十分放肆,似乎再也不用顧忌什么。

  秦王被笑得心里發毛,他不敢訓斥關訓的放肆,又不愿意直面這種羞辱,便繞過關訓,走向御座,也許那個座位能提醒關訓君臣之別。

  他剛到御階下,一個老太監從柱子后走了出來,攔在了他的面前。

  “福海?你怎么在這里?”秦王驚訝道。

  福海是父皇身邊的總管太監,竟然沒有隨皇上一起被關起來。

  福海只是躬腰施禮:“見過秦王殿下!”

  福海也是首輔的人!

  還有多少人是終于首輔的?

  秦王如墜冰窟,通體冰涼,這么多年的努力,在這一刻變得可笑。

  一個太監捧著龍袍從偏殿走了過來,秦王大喜,剛才的不快早就拋在九霄云外,眼睛緊緊地盯著龍袍。

  那是一件嶄新的龍袍,肯定是父皇還沒穿過的。

  秦王以為,首輔不過是依仗自己有兵,想和自己分庭抗禮。

  但是首輔不敢坐這個龍椅,因為他不姓“柴”!

  首輔還需要他坐在龍椅上,即便是讓他做傀儡。

  可現實很快給了他一個耳光。

  太監看都沒有看秦王一眼,徑直走到首輔的面前,腰深深彎下去,雙手將龍袍奉上,高過頭頂。

  福海走過去,拿起龍袍細心地披在首輔關訓的身上。

  關訓低頭看了看龍袍,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摸了摸順滑的絲綢,滿意地點頭,“不錯,很合身!”

  秦王的臉變得慘白,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上。

  自己想錯了,首輔想自己坐龍椅。

  自秦王進殿,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可是發生的事情像一個雷在他頭頂炸響。

  事情脫離了秦王預知的軌道,朝一個陌生的方向狂奔。

  十余年布局,嘔心瀝血,做夢都會夢見的龍袍,竟然披在了臣子身上。

  十余年的謀劃,竟然只是為他人做衣裳。

  秦王現在后悔萬分,謀士荀奉曾經多次勸他,堤防關訓,這人鷹視狼顧,不像是甘心做臣子的。

  可是他還是被關訓的恭順蒙蔽了。

  秦王指著關訓怒道:“你,你,你大膽!”

  宣府總兵賈敬走上前,將他的胳膊壓了下去,“王爺,不要這樣指著陛下,這是大不敬!”

  “陛下?你,你們,這群亂臣賊子!”秦王渾身哆嗦著,自己也分不清是害怕,還是憤怒。

  他悲憤地控訴道:“關訓,怪不得這么多年你一直躲在幕后,從不讓人知道咱們合作的關系,甚至公開懲治幾個我的人,以示劃清界限,原來你,你,你狼子野心!你竟然是個逆賊,可惜我瞎了眼……”

  關訓聯合他,打擊太子;又利用他的信任,削弱他的實力,而他還要感謝關訓的“幫助”。一石二鳥,真是好算計!

  關訓揮了揮手,像趕走一只蒼蠅,“押出去吧,他已經沒用了。”

  兩名甲兵上前抓住了秦王,朝殿外拖去,秦王大罵“亂臣賊子”。

  關訓淡淡地對賈敬吩咐道:“給他一個體面,以親王禮葬了。對外宣布,秦王在與廢太子的戰斗中,身先士卒,不幸身中流矢,薨!”

  曾經在大周朝叱咤風云的七皇子,秦王,就這樣被輕描淡地判了死刑,立即執行。

  秦王也曾經這樣決定過很多人的生死,今天,這個命運也落在了他的頭上。

  賈敬走到門口,找來牙將季伯山,低聲吩咐了幾句。

  季伯山眼睛睜得很大,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應了聲“喏”。

  殿內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偏殿的一個小太監慢慢退了出去。

  秦王被拖到殿外的長廊上,才發現自己的侍衛全部橫尸在不遠處。

  季伯山吩咐士兵按住秦王,眼睛閃過厲色,低聲喝道:“殿下,得罪了!”

  他抽出一支箭,猛地插進秦王的心臟。

  在秦王的慘叫聲中,季伯山起身走開了。

  秦王無力地抽搐了幾下,眼睛看著屋頂的雕龍刻鳳,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大哥牽著他的小手,兩人一起去御膳房偷吃的,一起去捉蛐蛐兒,……很多好玩的事情。

  大哥的手好溫暖。

  不知道哪一天,大哥成了太子,自己成了秦王。

  不知道哪一天,兄弟反目成仇,處心積慮,要置對方于死地,就為了坐上龍椅。

  秦王感覺很冷,初春的晚風冰冷刺骨,意識愈發模糊。

  “大哥,對不起!”秦王最后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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