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后。
今天是郭永坤與洛克菲勒家族的第五次磋商。
涉及億萬美金的交易，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現在畢竟才80年代末，這時的一億美金，購買力是相當驚人的。在美國，億萬富翁也不是多如牛毛，每一位億萬富翁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社會的注意力。
想想就知道，蓋茨現在才多少身家？
整個微軟的市值，都不會超過百億美元。
令人有些驚訝，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是，消息終于走漏。
加長版林肯在洛克菲勒中心廣場一號樓門前剛停下，一大波手持長槍短炮的記者便蜂擁而上。
李友善收斂笑容，扭了扭脖子，知道到了自己的開工時間。正準備率先下車，驅散這些記者，卻被郭永坤拍了拍肩膀。
“沒事，我們一起下去。”
這么好的宣傳機會，不利用白不利用，以后就算給錢，都不見得能請到這么多媒體做宣傳。
當然了，“媒體發言人”肯定不是他。一來他說話這些記者也聽不懂，二來，他還是低調一點好。
“莉亞姐，這樣……”
車門不開，一幫人商量了兩分鐘后，才一起走下汽車。
“來自中國的先生和女士，能說說收購洛克菲勒中心廣場一號樓的具體情況嗎？”
“方便講講你們的企業背景嗎？”
“不知道哪位是負責人？”
記者們紛紛遞話筒，都想獲得第一手咨詢。
郭永坤等人兵分兩路，他和夏櫻在李友善的“護送”下——實際上就是強行突圍，火速向大廈門口轉移。
那里有安保人員把著大門，似乎并不允許記者進入。
而莉亞和戴維斯律師，以及王子強，則留下來吸引注意力，并應對這些記者。
“各位，各位，大家不要急，一個個來……”
莉亞這么一開口后，所有記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郭永坤三人也順利進入大廈。
不過并沒有走遠，而是隔著玻璃門觀望著。
“我先回答這位記者的問題，我們的企業叫作健力寶有限公司，是一家來自中國的飲料企業，與可口可樂的性質是一樣的，而且我們在中國飲料市場的地位，也相當于可口可樂在美國的地位。”
“至于為什么收購洛克菲勒中心廣場一號樓，原因很簡單，這是一筆商業投資，僅此而已。”
“什么？問我們哪來的這么多錢？這位記者朋友，我可能對中國有什么誤解，中國人并不是你所想象的全都那么窮。”
“我們的飲料好不好喝？這個只有喝過才知道。不過朋友，請相信我，只要你嘗試過，就會愛上它。對，它的口味很獨特，與可樂截然不同，使用的材料更加嚴苛、健康、營養。”
“今天的談判？我們是飽含誠意的，不過這并不是一方就能解決的事情，還要看對方是否也具備誠意……”
玻璃門后，望著被一大幫記者簇擁著，依舊淡定自若，應對自如的莉亞。郭永坤腦子里不禁浮現出兩個字——人才。
他打算將這妞招致麾下。
她絕對是一位優秀的新聞發言人，和公關型人才。
而健力寶想要在美國落地生根，也必須擁有這樣的人才。
畢竟輿論猛如虎啊，特別是在一個崇尚新聞自由的國家，輿論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直接決定一家公司的興亡。
公關經理這個職位，十分重要。而且莉亞從私人層面講還是自己人，又是美國國籍。
沒有比她更好的選擇。
等了快二十分鐘，莉亞才搞定一幫記者，記者們也都客氣讓行，不再糾纏，因為他們所收獲的新聞已經遠超預期。
“呼……跟這些記者打交道，還真夠累的。”
“但你做得很好。晚上請你吃大餐。”
提起大餐莉亞就來氣，朝郭永坤翻了個白眼。
數天前的那場大餐，她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穿一套平時不太穿的淑女裙——因為感覺對方喜歡這個調調，里面則是那種只有橙色商店才有售的內衣。
結果你猜怎么著？
那天晚上她是跟慧慧一起睡的。
那妞還嘲笑她，穿成這樣勾引誰去。真是……
“我要吃你！”她咬牙切齒道。
郭永坤“呵呵”一聲，這件事已完全沒有遮掩了。
所幸姐姐也知道，并表示會看好這個不良朋友。所以他已經不太擔心。
“郭總，這樣一來，健力寶就會引起人們關注了。”戴維斯律師提醒。
他已經正式被郭永坤聘請為公司法律顧問，所以對郭永坤的稱呼也從“先生”，變成了“總”。
至于他的那間小律師事務所，已經關門。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抱上了一條怎樣的大腿，只要服務好這一個客戶，他這輩子就不用愁。
而且這也是他重回中產階級、乃至上流社會的契機。
一生可能都不會再有。
他必須把握好。
他對郭總充滿感激，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對方是第一個知道他與唐納德的恩怨后，仍愿意聘請他的大老板。
這意味著什么戴維斯很清楚。意味著他或將因此與唐納德交惡。
為了自己。
所以他發誓，一定要用自己的專業和能力，為健力寶公司解決一切法律相關的問題。
“所以我們要加快進度了。”
郭永坤說著，不再耽擱，大步向電梯口走去。
健力寶馬上就要上報紙了，公司卻還沒建立起來，配套沒跟上宣傳，這樣是不對的。
“西蒙先生，285億美金，行就行，不行就算了，這已經是我們的第五次磋商，我為此已經耗費不少時間，不想再拖下去。”
會議室里，戴金邊眼鏡的西蒙眉頭緊鎖，他能看出，對方的耐心確實已經達到極限。
今天如果還談不妥，這筆生意應該就黃了。
比較郁悶的是，他們有意出讓洛克菲勒中心的消息，已經散布出去，可截至目前，美國沒有一家地產公司表露出愿意接手的意向。
可惡的股災——他們推測，如果不是前年黑色星期一造成的恐怖影響，使很多企業這兩年都在暗自舔傷，忙著處理債務，資金短缺。應該還不至于這樣。
當然，也不排除一些大型地產企業，已經或多或少看出房地產即將走低的跡象。
畢竟他們脫手洛克菲勒中心，本就是一個不合常理的舉動，聰明人必然會去分析其中緣由。
所謂的“財務危機”，很難麻痹那些已經站在一定層面、對他們家族知根知底的人。
也就對面的這些外國佬，比較好忽悠。
“郭先生，這個價格未免也太低了，你們找的評估公司是菲爾思吧？這是紐約最權威的地產評估公司，他們的估價向來精準，我們其實也了解過，他們對這棟大廈的最低估價是37億美金，還有浮動空間。”
對于這件事，郭永坤一點都不好奇，洛克菲勒家族不知道才怪。
他之所以還是請了一家地產評估公司，主要是掩人耳目，因為這才是正常流程，否則他一個剛到美國的老外，不做任何市場調查，直接去買一棟大廈，未免不合常理。
“情況是這樣的不錯，不過西蒙先生，我赴美之前也做過一些功課，老實講，我對美國房地產并不看好，感覺會跌的樣子……”
西蒙聽到這話后，心頭猛地一震，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當然，臉上的表情并沒有絲毫改變。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商業直覺”？
這家伙不簡單啊！西蒙心想。
不過話說回來，也確實不是簡單角色。這幾天，關于對方的背景，他也了解到一些手里經營著中國最大的飲料品牌，另外在港城還有不少業務。
中國的私營經濟才剛剛開放，就誕生出這樣一個異類，從十億中人脫穎而出，足見他的不凡。
西蒙是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商業天才的，比如他們家族的創始人——約翰·洛克菲勒，比如康拉德·希爾頓，比如比爾·蓋茨，比如喬布斯……
他覺得眼前這家伙也算一個。
要知道，在那種封閉、擁有諸多限制的氛圍里創業，是何其艱難。
反正他感覺，如果自己身在中國，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更別提對方三十歲還不到。
這不是天才是什么？
“所以西蒙先生，你們有你們的心理價位，但我也有我的考慮，在我心中，我只愿意花285億去買這棟大廈。當然了，你們如果覺得不值，也不可以不賣，這是你們的權利。
“我也不會因此感到不高興什么的。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做‘買賣不成仁義在’，我一直很喜歡這句話。你覺得呢？”
郭永坤表現出的態度，完全是那種不在乎的模樣，即可買可不買。
不是完全裝的，他早就想通了，搞得定就搞，搞不定算逑。所以整個人顯得非常坦然、淡定。
而正是這種淡定的態度，令西蒙很不舒服。
他摸不透對方。
“郭先生，既然你已經把話說得這么直白，那我也不兜彎子了，我們上次談的是35億美金，現在我再讓一步，32億美金，一口價，可以就成交，不行就算了。”
郭永坤點點頭，站起身來。
弄得西蒙有些不明所以。
“西蒙先生，沒有關系，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有拒絕出售的權利。”
算了就算了。
嚇唬誰呢。
眼見對方所有人都站起，正準備告辭離開。自始至終都像一名看客樣的尤金斯，突然開口說話了。
“31億。”
郭永坤扭頭望向他，喲呵，敢情你才是大佬啊。
還真沒跟你聊過，既然你無視西蒙的“一口價”，主動體現出誠意——
“29億。”
“305億。”
“我不會再加。”
“3億。”
有沒有很像市場買菜？
其實殊途同歸，再大的生意也是這種討價還價的模式，只不過涉及財富不同，需要的時間更長而已。
最終經過一場拉鋸戰，價格確定為293億美金。
本來對方臉都黑了，堅決要295億美金，不過郭永坤還是給了他當頭一刀，砍掉200萬。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摳。
平心而論，他并不是一個摳門的人，這件事如果放在國內，他肯定不會在談一筆將近3億美金的生意時，去扯皮區區200萬。
或許……他打心眼里不想讓這些美國資本金賺自己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