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這兩人都已經打紅眼了,看來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啊……”
陳淑華輕輕搖頭起來。
不僅是她,就是眼力稍高一點的,都已經看出了場中局勢的兇險之處。
在場旁觀者中,要說武功最高的,無疑就是青城三木道長和少林達摩院的慧通大師了,但兩人此刻臉上也是一臉凝重。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擔心。
這種級別的惡斗,真有什么變生肘腋發生,他們只能徒呼奈何,根本救援不了。
“三木道長,還是叫他們停手吧……”
“慧通大師,我也正想跟你說這個……”
兩位高手心意相通,都看出場上局勢的兇險,然而還沒等他們采取行動,這時突然又有異變發生。
“住手,你們快住手!”
只見一個人朝著場上沖了過來,不是那新娘子是誰,跑的過程中,她頭上蓋著的紅帕飛了起來,飄落在了地上,卻也顧不得了。
場中激斗的兩人,由于新娘子的闖入,不得不乍然分開了身形。
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娘子,站立在兩人中間,頭上蓋著的紅帕已經掉了,終于露出了真容。
新娘子很美,明眸皓齒,秀美絕俗,麗質天成,穿著一身大紅吉服,更顯光彩照人,正是有江左武林第一美女之稱的喬青瑤。
看到新娘子出來攪局,三木道長,慧通大師等擔心會有人血濺當場的,倒是松了口氣,當然也有感到惋惜遺憾的,兩人的惡斗眼看就到了激烈關鍵處,馬上就要揭出分曉,沒想到卻這樣嘎然而止了。
但不管怎樣,今天陸府婚禮上的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斗,足以在江湖武林津津樂道好一陣了。
“青瑤,跟我走吧。”
看到喬青瑤跑進場中,卓步平心情激動翻滾,以致隱隱有所期待,聲音都不覺帶上了一點顫抖,他真的希望對方能夠決絕一點,就這樣跟著自己遠走高飛。
陸中庭臉色微微一變,心中也沒有底,喬青瑤這會兒會是一個什么態度,若真的就這么跟卓步平走了,那他這廬州大俠的臉面可就是丟盡了。
喬青瑤神情看似有點激動,但眼眸中光彩又漸漸黯淡下去,恢復了幾許平靜。
此刻,她腦海中,不由想起了半個多月前,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的一次談話。
喬旻:“青瑤,你可知道,早在幾年前,燕國已經基本統一了北方和川蜀,南邊只剩下我吳國和南詔在勉力支撐,你知道燕國這幾年為什么一直沒有兵鋒南下,反而對我吳國一直懷柔示好嗎?”
喬青瑤:“我聽說是因為燕國統一北方,也耗費了許多國力,需要休整,再加上北邊的游牧民族鐵勒族已經崛起,已成了燕國北邊心腹大患,所以燕國一時無力南下,反而要對我吳國示好,免得腹背受敵。”
喬旻:“青瑤,你說的不錯,可惜現在時局又有了變化,上個月,鐵勒族雄才大略的帖木兒大汗染病身亡,幾個王子爭位,已經陷入了一場內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喬青瑤:“鐵勒內亂,一時無法對燕國造成威脅,燕國總算可以喘一口氣,大概就要把目光對準我吳國,此刻是它南下的一個好機會。”
喬旻:“很好,青瑤,難得你一介女流,對時局看得如此透徹,不知要羞煞朝中多少將相公卿,可恨松江城內諸多公卿大臣還在那里歌舞升平,醉生夢死,粉飾太平,殊不知大難已將至,滿朝公卿文武,竟沒有一個有你這般見識的,實在可悲哉!”
喬青瑤:“爹爹,事情真的有這般險急嗎?”
喬旻:“我早在北邊緊要各處安插了許多探子,近日北邊諸多軍鎮都有兵馬異動,這些都瞞不過我,只怕戰事就只在這一兩月間。”
喬青瑤:“爹爹為何不向朝廷求援告急。”
喬旻:“我自然是向朝廷上書,申明厲害的,可數次進諫,得到的回復卻是幾番申飭,說我妖言惑眾,破壞與鄰國友好關系,并說燕國的兵馬異動,只是為了對付鐵勒,哈哈,青瑤,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
喬青瑤:“我就不信,滿朝文武公卿這么多人,就沒有一個明白的人嗎。”
喬旻:“當然也有明白的人,可惜說不上話,燕國著實狡詐可恨,只怕朝中許多公卿大臣已經被其暗地收買,現在松江城中,就有一個燕國來的和議使團在活動,朝中已經被一些阿諛奉承的奸臣把持,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皇上也被蒙蔽耳目,眼看國之將亡,徒呼奈何。”
喬青瑤:“既是如此,爹爹也要早做打算。”
喬旻:“我早已下定決心,身為廬州都督,受國之厚恩,誓與此城共存亡。廬州是松江北邊屏障,只要保得廬州不失,燕國鐵蹄就無法威脅到松江,而一旦廬州失守,燕國大軍數日之間便可兵圍松江,到時可真就是大勢已去了。”
喬青瑤:“可惜青瑤一介女流,幫不到爹爹的忙,實在慚愧可恨。”
喬旻:“不,青瑤,你可以幫到爹爹,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了。”
喬青瑤:“爹爹為何說這樣的話,若是能幫到爹爹,青瑤自是萬死不辭的。”
喬旻:“我知廬州早晚必有一戰,早就在籌謀策劃,無奈燕國勢大,又得不到國中強援,只能一切依靠自己的力量了,而一切能夠增加守城勝算的機會,爹爹都要盡力爭取。”
喬青瑤:“爹爹想要青瑤怎么做,還請爹爹明言。”
喬旻:“要說守城的一大助力,在我廬州城中,就有一位現成的英雄人物,那就是有廬州大俠之稱的陸中庭陸大俠了,陸大俠俠名遠播,交游廣闊,是這江左武林的領袖人物,在這方圓百里,更是一呼百應,群起響應,只要他能夠招納各路英雄豪杰,一心一意的幫助廬州守城,那么守住廬州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喬青瑤:“爹爹……”
喬旻:“青瑤,我知道,你心里喜歡的是那位武當的卓步平,那位卓少俠人才武功都是不錯的,確是一代年輕俊杰,若是平常,爹爹絕對不會反對這樁婚事,反而會盡力促成,可惜如今時局不同,他卓步平雖然好,卻對廬州守城沒有多大的幫助。”
喬青瑤:“可是……”
喬旻:“青瑤,我知道,這件事實在委屈你了,相比于家國天下,個人的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么呢,爹爹從來沒有求過你,這次迫不得已求你一次,也許也是最后一次,青瑤,你能答應爹爹么。”
喬青瑤:“爹爹……”
喬旻:“青瑤,你不要哭,其實陸大俠人才武功都是頂尖的,雖說續弦,卻也不算太辱沒了你,你嫁入陸府,也是一位響當當的大俠夫人,再說,還可以不用遠嫁,就留在爹爹身邊,朝夕相見,這也不是很好么。”
喬青瑤:“爹爹,請容我考慮三日……”
喬旻:“好的,青瑤,我希望你以家國大事為重!”
是啊,相比于家國大事,個人的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么呢。
喬青瑤此時心中凄苦,兩行淚水差點就要奪眶而出。
“青瑤,跟我走吧,一起遠走高飛,不用理這塵世紛擾,只要你我相伴就好……”
耳邊,聽到卓步平的聲音還在勸說。
全場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喬青瑤這位新娘子身上,她到底是走是留,所有人心中都打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陸中庭此刻臉色很難看,作為新郎的他,此刻本應該出來阻止的,但或許是出于心虛,他竟忘了自己該做的事,只是也站在那里等待,心里七上八下,甚至覺得喬青瑤十九是要跟著卓步平走了。
喬青瑤手中一晃,一柄銀色匕首出現在掌中。
場上一片騷動,大家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
喬青瑤輕輕撩起頭上一綹青絲,眼眸閃過一抹決絕,手中匕首銀光一閃,一綹青絲就此削斷,被她棄在了身前地上。
“卓,卓少俠,你我緣分已盡,你快走吧,以后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這是削發明志!
全場又是一片嘩然騷動,大家都沒有想到,喬青瑤最終還是拒絕了卓步平,而且還是以這種決絕的方式。
卓步平胸口如受重擊,臉色剎時慘白如紙,陸中庭則是情不自禁霽然色喜。
“青,青瑤,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是不是聽錯了……”
卓步平臉上一片慘笑。
“卓少俠,你我緣分已盡,你快走吧,以后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喬青瑤再次說了一次,神色看上去一片冷酷的決絕。
“好,好的很,我這就走!”
卓步平悲憤莫名,突然手中長劍抬起,倒轉劍柄,猛然就向自己心口插下。
“不,不要——”
喬青瑤花容失色,驚呼出聲,她是此刻離得對方最近的人,想要阻止,卻也鞭長莫及。
“嗖——”
一縷勁風激射而至,正中卓步平的劍身,卓步平手中長劍被彈得一歪,但終究還是刺了進去,胸前頓時一片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