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先生,那咱們現在怎么辦呢?”采薇面帶憂色地問。
“等這位倪局長先醒過來,問清那個陶罐的情形再說吧。”孫田邈沉聲說道:“這樣,你們在這里輪班看著他們,我也回房好好想想,有什么事隨時叫我。”
二女急忙道謝不迭,起身相送。
孫田邈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我記得之前有一本什么典籍里面有提到過一點,但怎么都記不起來。還是老了啊……”
剛剛把門一打開,就看到在門口擠成一團的二俅等人。原來,這些人一直沒走,都在門口偷聽呢。
萬茛茍急切地說道:“孫先生,您說說大概是本什么樣的典籍,或者書名中的一個字,或者一段話,咱們這邊也找找。”
孫田邈知道萬茛茍是史官出身,也沒給臉色他看,而是說道:“我就是記不起來了啊。其實也不能算典籍,也不是醫學方面的書……”
萬茛茍追問道:“那大概是什么類型的呢?”
孫田邈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想了好一陣才說:“有點雜話本子,里面講的都是些傳奇故事。算了算了,還是我慢慢想吧。”
說完就抬腿向外走。
“當前曌建信息部藏有雜話本子三千一百八十七本,其中先秦話本二百零三本,兩漢五百六十六本,魏晉……”黃杏像是背書一樣背了起來。
孫田邈猛地站住,像是看到怪物一樣看著黃杏:“你、你、你……”
黃杏笑了笑:“孫先生,請容晚輩自我介紹一下。晚輩黃杏,乃曌建集團資料科科長。職責就是收集整理各類文字資料,這些書籍的收集整理是晚輩的份內事了。”
孫田邈凝視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說道:“沒那么簡單的。”
其實孫田邈剛才是懶得和他們說。
當年他看到的那本書,是無意中在一家賣舊書的店里偶爾看到的。
之所以對這本書有點印象,也是一件偶然的事。
如他之前所說,這并不是本醫書或者什么嚴謹的著作,就是一些獵奇故事。
里面所講的內容,根本就完全是想象之外的一些事情。
可以說,就是神話類的存在。
對于這些玩意,醫者都是嗤之以鼻的。所以孫田邈當時也就是在店里隨手翻了翻,也沒太過留意。
連他自己都想不到,在他后來的行醫生涯中,最廣為人知的一件事,恰恰就與這本書有關。
那就是被廣為流傳的“一針兩命”。
那一次孫田邈走在路上,看到一群人抬著棺材送葬。
原本對于醫生來說,救活不救死,這事與他完全不相干。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是醫生的事;人只要斷氣了,那就是閻王爺的事了。
可恰恰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孫田邈與送葬的隊伍擦身而過的時候,腳下不知道被什么絆了一下,于是摔了一跤。
迎面跌倒,就來了個狗啃泥。
說巧就是這么巧,孫田邈這么一個狗啃泥,就偏偏鼻尖摔到地下一團血跡上了。
孫田邈暗叫一聲“晦氣”,用指尖摸去鼻尖上的血跡,眼光無意中落到了地下不斷延伸的小血點上。
就在那么一剎那,他就記起了不知道在哪里一本書上看到的一個故事。
那個故事講得就是一個已經死了去送葬的人,鮮血不斷從棺材中滴落。然后被一個賢者偶遇,賢者急忙攔下棺材,最后開棺之后,證明棺內的人是假死,最后救活了回來。
當時那個賢者判斷的依據就是:人活血活,人死血死。
活人的血是動的,死人的血是靜的。
地面上的血點附近都濺有一些小的血點,證明血是活的。
既然血是活的,那么人就是活著的。
如果是死人的話,是不會有這些濺到附近的小點的。
而孫田邈眼前所看到的血跡,如果仔細觀察,每一個血點附近都有些小的血點。
人命關天,醫者仁心的孫田邈決定冒險一試,于是攔下了送葬的隊伍。
恰好這家人對死者感情極其深厚,只要有哪怕任何一絲渺茫的機會都愿意一試,于是就同意了開棺的請求,并介紹死者是因難產而斷氣。
開棺之后,孫田邈隔著死者肚皮,摸到了一個小小的硬塊。
沉思片刻后取出銀針,對著那個硬塊猛地扎了下去。
然后就見到死者的肚子一陣痙攣,再沒多久,就聽到小兒的哇哇大哭聲。
接著,死者就睜開了眼睛,露出感激的笑容。
原來,這個產婦是因為臨盆之際,被腹內小兒亂抓亂動,因為劇烈疼痛而休克,并不是真正死亡。
產婦休克后,自然產道就無法蠕動,小兒也就無法順利生產。
孫田邈那一針,正好扎在小兒虎口之上,小兒受痛,便猛地一驚,回到產道之中,順利生產下來。
因為這件事,孫田邈名聲大振,被人尊稱為“孫神仙”。
事后,孫田邈立即趕回書店,遺憾的是那本書已經不知所蹤。
既然沒找到,那也就罷了,或許是巧合吧。
可是后來發生的一件事就讓他完全改變了看法。
有一次,孫田邈進山去采草藥時,突然一只吊睛白額大蟲跳了出來,擋在他的面前。
吊睛白額大蟲是啥?就是老虎。
在一條狹窄的山道上,面前突然跳出一只猛虎,要你的話會怎么想?
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孫田邈是給嚇了個半死。
這時候的情況就是:沒法逃,也逃不掉。
孫田邈站在原地,閉目等死。
可是等了好一陣,還是沒等到老虎吃他的消息。
孫田邈不由得睜開眼說道:“給我來個痛快的吧。”
令他想不到的是,老虎不但沒有攻擊他,反而爬了幾步,趴在他的腳邊,不斷用頭去拱他的腿。
這時候孫田邈就又記起來一件事,在之前那本書上提到過,如果老虎像只大貓一樣對著你撒嬌,那就是有求于你。
于是孫田邈就問了:“你是有什么事求我幫忙嗎?”
想不到的是,這老虎似乎能聽得懂人話一樣,連連點著頭。
孫田邈又問了:“可我有什么能幫到你的呢?”
老虎張開了血盆大口。
孫田邈裝著膽子上去看了一眼,只見老虎的喉嚨中橫著一條白色的東西。
再仔細一看,原來這只老虎被一條巨大的獸骨卡住了喉嚨。
醫者仁心。
盡管對面的是一只野獸,孫田邈還是決定替它解除痛苦。
可是,這就又有個麻煩了。
且不說老虎等下是否獸性發作,就算是個人,一直這么張著嘴巴也難免有可能扣攏。
萬一給它治療的過程中,老虎耐不住了,牙關合下來,自己一條手臂也就廢了。
孫田邈想了半天,目光落到了隨身的鐵棒上,于是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將鐵棒插在兩塊巨石縫隙之中,用力去折彎。
但人力有限,哪里能把鐵棒折彎。
這時老虎走了過來,用頭拱開孫田邈后,咬住鐵棒用力拗著,三下兩下就把鐵棒扭成了一個鐵環。
孫田邈拿著鐵環放入老虎口中,撐住老虎的上下顎,接著吧手臂從鐵圈的中間伸進去取出了獸骨,并為它敷上了藥。然后才把鐵環取了出來。
老虎不斷對著孫田邈又是搖尾巴又是點頭之后,才重又歸入山林。
自此以后,只要孫田邈再來到這一片山區,老虎就會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口里銜著一些很難采到的珍稀草藥。
由此,孫田邈又被人稱之為“藥王”。
經過這兩件事,孫田邈便想到,那本書上所記載的內容看似荒謬不經,實際上還真有可能是記載的是真事。
只不過實在太為少見,沒人會相信而已。
由此之后,便到處去尋找那本書,可惜一直都是泥牛入海,找不到任何信息。
后來到宮廷之中給皇帝看病受到重用,趁此機會提出想找到這本書。
圣上敕令御書房和秘書監全力配合,但結果依舊是毫無信息。
其實也不能怪那些人,畢竟孫田邈所能提供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既不知道作者,也不知道書名,甚至都說不出書中相對準確的內容。
想想也是,不管是誰,對一本隨手翻到的書,能隱約記得其中的一兩個故事,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要說藏書,天下最齊全、分類最完備的,也就是皇家的書院了。
連他們都無可奈何,民間就更加不用談了。于是慢慢的孫田邈就遺忘了這件事。
現在再一次記起來,是他隱約間記得似乎那本書里提到過和于總都料他們目前的情況有關聯的一個故事。不過,也不敢完全肯定。
只是剛才黃杏的話中提到的曌建僅僅是不起眼的雜話本子都藏有那么多,這就讓他很吃驚了。
更為驚訝的是,黃杏竟然隨時隨地都能提到這其中的分門別類,可見他的記憶力有多么強大了。
或許,還真有一點點希望呢?
黃杏從孫田邈的表情中看出,自己已經初步取得了信任,于是就問了一個問題:“先生,請問您看到的那本書,是用什么字體寫的?”
什么字體?這有什么好問的?
孫田邈盡管心中不解,但還是回答了他:“當然是楷書了。”
黃杏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又問了一個問題:“冒昧再問先生一句,書中所記載的故事,您所記得的最近的是哪個年代的?”
孫田邈搖搖頭:“你要說最早的,我還有點印象,里面提到過盤古開天地。但要說最遲嘛,這個我還真不敢確定。只是依稀記得那個活人死人鮮血定生死,是東晉時的事。”
黃杏點點頭:“先生勿要責怪晚輩絮叨,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除了剛才講的,先生是否還能記得其他的線索?”
孫田邈想了好一陣,這才答道:“實在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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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杏躬身行禮道謝之后走到萬茛茍面前:“局長,屬下請求您的協助。”
萬茛茍答道:“有什么但凡開口。”
黃杏說道:“從孫先生適才所講,我有了一些思路。”
不光是萬茛茍,所有的人都催道:“趕緊說說。”
黃杏說出了他的看法。
首先,他最擔心的是那本書是孤本。
眾所周知,任何孤本的東西,只要一段時間找不到,就有可能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這就是他問字體的原因。
既然是楷體,就證明不是先秦之前用的篆書,以及一段時間流行的隸書。
那么就是說要么是近代人所作,要么是抄錄。
如果是前者,既然能流落到書店之中,也就不會是孤本。如果是后者,那么臨摹而出的就不會是一本。
這樣一來,能找到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其次,之前宮廷出面找過但沒有找到,那就說明肯定是非常冷僻的書籍,不然不可能找不到。
那么就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宮廷中沒有收錄,第二種是被遺漏了。
但據黃杏推測,后一種可能比較小。
所以當前可以先排除掉常規書籍,著重點在生僻作品上。
第三,從孫田邈所描述的內容中,里面是由許多個小故事串聯而成,至少包括活死人血、老虎、盤古這三個關鍵詞。
按照目前掌握的情況,最多只需要半個時辰,資料科的人就可以把現有藏書全部檢索一遍。
現在之所以提出申請萬茛茍協助,是因為他們面臨的一個大難題:假如曌建存書沒找到,又該怎么辦?
畢竟這本書存世數量極少。如果稍微多一點,不可能宮廷那些人找不出來。
因此,黃杏做出了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推測。
剛才孫田邈提到過,書中有提到活死人血的事情是東晉時間,那么也就是說成書時間不會早于東晉。
還有個問題就是這本書應該不會是成書于最近幾十一百年間。
理由就是,假如是近些朝代所發生的事,孫先生應該印象會比其它的故事要深。
還有一個推測就是:這本書多半是成于太平年代。
理由是:在亂世之中,人們所寫的書的類型大多與現實相關。即便是寫一些神話或者傳說,一定會有些現實性的隱喻,又或者對美好世界的期盼。
而從孫田邈剛才的描述中來看,幾個毫不相干的故事,也沒有任何對現實的含義,純粹就是那種感覺就是閑的無聊,獵奇野史之類的作品。
而這種作品,通常只會在盛世中受到群眾的歡迎。
黃杏現在希望借助萬茛茍的史學知識,推算出這個時間段。
這樣假如曌建書庫找不到,至少還有下一步的一個大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