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高度重視這件事。”于奇正嚴肅地說道。
眾人怔了一怔,每次只要他露出這種神色的時候,必定是方向性的大事。
可這件事無非就是給那邊的商人一些便利,對曌建集團來說,直接經濟利益并沒有上升多少。畢竟曌建產品都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
相反,大力做這件事還有個很大的弊病。
在這個年代,鄉土觀念是非常強的。曌建的產品本地都供應不上,這個時候賣給外地人,難免會引起反感。
于奇正解釋了起來。
就目前來看,曌建的產品的確供不應求。但有個問題:這種狀況是否能保證長期存在?
任何產品,在市場完全空白的時候,只要受到市場歡迎,其銷售情況一定是爆炸性增長。經過一段時間之后,就會處于平穩狀態。
比如瓷磚,現在是個新產品,所以大家趨之若鶩。但是一個家庭,采用瓷磚裝修之后,至少十年內沒有這方面的需求。如果局限于一個區域,那么就會出現供大于求的局面。
這個時候怎么處理?停產?那咱們的工人怎么辦?
要想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形成一個閉環。
也就是說,一個產品占領一個市場之后,要接著開拓下一個市場。等到將來市場多了,所有市場的損耗翻新加起來,又能夠支撐起生產出來的產品銷售。
只有這樣,才能支撐起曌建集團“大循環”戰略。
眾人一聽,確實如此。只是沒人從這么高的高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蘇可憶第一個站出來說:“總都料說的太對了。這段時間都在催著被單上馬,我也一直猶疑不決,就是卡在這個環節。假如真的開始做,就必須招納一批工人。而家里面買了被單之后,至少要用幾年。到時候多的工人就不好調節。如果能按照總都料說的,那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其他人紛紛聯系到自己那一塊的工作,越想越覺得總都料說得真的是太對了。
只不過,要形成這個大的閉環,必須得研發、生產、銷售、運輸多個部門能做到高度一致。
眾人不免想到,萬一總都料真的出了什么事,曌建集團內還有誰能把大家這么凝聚在一起呢?想到這里,心里都不免幽幽地嘆了口氣。
于奇正笑了。
他早已猜出了他們的想法,最近他總是有種很奇妙的感覺,這些人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經過了這些風雨,孩子們也都長大了。
而他正在快速地老去,然后走向死亡。上天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讓孩子們走得更穩。
“諸位,”于奇正提高聲調說道:“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曌建不是靠哪個部門取得今天的成就的,更不是靠的哪一個人。要想長期、健康的發展,必須摒棄掉這種想法。怎么才能做到這一點呢?那就要依靠制度的保障。”
眾人皆低頭不語。
“那么什么叫制度的保障呢?”于奇正馬上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簡單點說,在一個優秀完善的制度體系下,任何一個位置都不是不可替代的。于奇正、張奇正、李奇正,誰來做這個總都料,只要嚴格按照制度執行,誰做都差不多。”
說完進一步的解釋起來。
為什么這么重視外地客商采購這件事?不僅僅是因為商業考慮。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提取出好的、可以通用的部分,各個部門之間形成一種相互協調的制度。以后不管哪個部門換領導,都不會影響整個閉環的運行。
不僅僅是單一的這一件事,而是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必須建立和采用這個模式。
這與之前曌建的很多制度是不同的。
之前的制度準確來說,應該是各個部門內部的規范。規定了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相對獨立的存在。
而現在所說的,是一個自上而下的架構體系,是一個綜合體。
蘇可憶等人實在忍不住“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
誰都能感覺到,于奇正這些話里帶著很重的臨終遺言的味道。
常歡更是止不住淚如雨下,跪到于奇正腳邊。
于奇正像是撫摸自己孩子一樣摸著他的頭發說:“常局長,你的責任最大。我們其他所有人做的,是曌建的現在。只有你,是曌建的未來。”
常歡拼命忍住淚水,站起身給于奇正匯報起來。
這件事他必須現在就匯報,因為他一定要讓總都料聽到這個好消息。
昨日州里“秋闈”放榜出來了,曌學堂第一期的學子竟然有超過半數的人拿到了“解狀”,成為了“鄉貢”。
從昨天到今天,整個荊州城內外鞭炮聲就沒有斷過。
盡管于奇正來這個世界時間不算短了,但對科舉完全沒關注過——反正我又沒想去考。
不過看周圍的人臉色,似乎是很牛鼻的存在。于是也湊興說道:“不錯不錯,很好很好。”
常歡敏銳地感覺到于奇正的語氣中有敷衍的意思,心里的得意之情也是少了許多。
“對了,能中幾個秀才啊?”于奇正順嘴問道。
常歡的嘴巴張得老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于奇正看到他這個樣子也納悶了:我也不知道你說的什么秋闈、解狀、鄉貢是些啥玩意。就問你一下秀才這種最低等級的,怎么成了這樣子?
這是因為他完全不了解當代科舉情形。
科舉制度,是前朝才真正創立定型的。在此之前,都是門閥世家把控著官吏選拔。
前朝總共享國三十八年,本朝至今不到三十年,也就是說這個制度就是這幾十年的事。
當朝的科舉,可于奇正在后世所以為的科舉,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本朝,要想科舉,就必須獲得相對應的通行證——“生徒”或者“鄉貢”。
先說“生徒”,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生徒的。
所謂生徒,指的是中央官學的畢業生。
中央國學又指的是什么呢?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六大高等學府,統稱“六學”。
其中,國子學是本朝的最高學府,有點類似于后世的北大清華;
接下來是太學和四門學,就有點類似于復旦等“前十所”大學。
而律學、書學、算學,就類似于后世的“211”的級別。
需要注意的是,每個學校招生門檻都不盡相同。但是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想讀這些學校,不是你家有錢就能讀的,而是要當官。簡單點說,就是門閥制度的殘存。
舉例說明,你老爹沒個三品,就別指望呢個上國子學。想上太學或四門學,老爹至少是五品官員。
但是有一點,科舉制度的目的就是打破門閥制度。如果就按照這個選仕,那和以前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也就沒有任何區別了。
科舉制度就是從這一點打破門閥制度的,因為它采取了一種并軌的方式,讓兩者兼容在一起。
所以除了生徒之外,就補充了鄉貢的概念。
那么什么又叫做鄉貢呢?
那就是,在全國各地設立州學和縣學。這些也是國家承認的正式官辦學校。只要能從州、縣學畢業,也能獲得“解狀”,擁有科舉應試的資格。
當然,能夠如州學縣學的,也都是家里有權有錢的。
于是朝廷就又給窮逼們了一條出路,那就是就算你家里一分錢都沒有,能自學成才的這幫人。只要你能通過州縣的考試,也能得到“解狀”。成為“鄉貢”,獲得去科舉的資格。
當然,這些個層級,是越往下越難的。
曌學堂的弟子中,類似那些工匠的子弟,就屬于最后一種。其中也不乏一些本來就是州學縣學的子弟,因這邊教育質量好來學習,最后以“公立學校學位”身份去考的學子。
這也就是為什么這次能取得這么輝煌成績的原因。
而為什么于奇正提到“秀才”讓常歡如此失態呢?
這就要提到秀才在本朝的地位了。
所謂“科舉”,其中有個關鍵詞就是“科”。什么叫科呢?就是分門別類。
簡單點說,你獲得了“解狀”之后,擁有了科舉資格,就到了選擇的時候了。
有多少選擇呢?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書、明算等等等等,總共有五十多種考試科目。很是那么有點后世的選專業。
而這些專業里面最難的是什么呢?秀才。
可以說,秀才這個科目,已經不是用魔鬼科目來形容了。而是用“祖墳青煙能不能冒三尺高”來判斷。
為什么這么說?
武德年號八年,連續幾年每年錄取的人數的情況是這樣的:前年,無;去年,無;本年,無。
而且皇帝和朝臣都知道:預計明年,無。
有史為證:本朝立朝,連同前朝的九年時間到武德年間共秀才6名;清平至今二十一年,欽定22名秀才,其中還有半數是“特許”。
也就是說,全國平均每年不到一個人。如果減去特許,那就是兩到三年才能出一個。
然而,現在于奇正依靠口,就是除了“幾”個秀才,常歡如何不無言以對?
黃杏細細地摸著易云看出來的缺口,時不時抬頭看著頭頂的刀尖,終于說出了一句話:“我明白了。”
你特莫明白什么了?其他人都忍不住看向他。
黃杏開始解釋了起來。
你們都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們在的那里,就是倪局長最先發現的整個空間在動的?
眾人紛紛點點頭。
這本來就是剛剛過去的事情,哪有這么快能忘記呢?
黃杏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也就是這一點提醒了我。”
接著開始說了起來。
如果咱們長期在陸地上的人去乘船,只要坐在船艙里面,是不是就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止不動的?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周圍有個很大的環境處于相對不動的環境下,我們人就不會感覺到它在動。或者說,會判定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止的。
但是從客官上來講,并不是這樣。
事實上,最開始時易云砍出的刀縫,從垂直方向來看,第二條刀縫和頂上那個掉電之間,是處于同一條線上。但是現在看來,和頂上刀尖對齊一條線的,是第三條縫。
那么也就是說,只有兩種可能“石壁在動,或者是頂上的石壁在動。”但不管是什么東西在動,始終是有東西在動。
也就是說,這地底這些石壁什么的是一個整體存在的機關!
二俅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整體是一個機關,那這個機關得多大?
更重要的是,這個機關靠什么驅動的?
要知道,這可不是后世,有核動力來驅動這么龐大的機關運轉。
動能從哪來?動能,動能!你們這些傻比不知道,作為四好青年的何爾秋可是學過物理的好不好?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這里就只能運用最簡單的東西了。”黃杏突然說道。
二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簡單?你特莫的要敢和我說核反應堆簡單我非掐死你!
隨即他想到了一次于奇正看《奇門遁甲》時的喃喃自語。
任何精巧的機關、木弓、暗弩,都只能作用于相對較小的器械。越是精巧,器械越是不可能大。
還有一點,越是精巧,越是易損。
不管你用多好的材料來制作,經過幾十幾百年,不管是機關自身還是引發的機弩,都絕對會腐爛變質,變成一堆廢物。
要想能永久性抵擋外人的機關,必定是用最簡單,最原始的東西來設置。比如流沙、水、石頭這些東西。
而這種化繁于簡的機關,必定要是用自然界的東西來帶動。比如日照,潮汐、流沙、狂風等等。
這也便契合了返璞歸真的理念,讓一切回到最初的狀態。
簡而意之,要想有一個永久的機關,那么機關的所有組成部分都必須是自然界中永久存在的東西。
二俅把這些話說給了大家庭,黃杏忍不住嘆道:“我今天相信總都料是神了。他說的對,咱們現在所遇到的,就是先天奇門遁甲!”
“奇門遁甲?你也懂這玩意?”二俅忍不住問道。
“略有涉獵,但若是和總都料相比,那就是螢火之于日月了。”黃杏說道。
“得得得,先別拍馬屁了。反正正哥也不在這里,也聽不到你的彩虹屁。”二俅說道:“你就說說現在該怎么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