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技統局的人和運輸局的人在上游枝江水域內,找到了快船的碎片。
收到消息,二逑像是瘋了一般,趕到現場不斷地拉網打撈。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腦子里面全部都是于奇正單獨留給他的那封信。
“二逑:
哥走了,再回不來了,以后你要自己保重。走之前,有些話和你說一下。
當初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你我都茫然無措。當時我只有一個想法:我是你哥,必須沖到前面照顧你保護你。
說實話,當時我確實沒想到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實際上能到今天這個地步,就和小說里一樣,憑借的是他們不知道的現代知識。在這方面,咱兩沒有太大區別。或者說,把于總都料換成何總都料,不會有太大區別。
沒想到的是,這么做的結果是,主角光環全落到我頭上。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我知道你想做一番事業,其實我何嘗又不想呢?
但是就像那首詞里面寫的:高處不勝寒。
站得越高越風光,但也越危險。古今亦然。
更何況我們能站得高,更多的是依靠類似“金手指”一樣的現代技能。我們必須坦率的承認,這不是靠我們自身的能力達到的。也就是說,我們和其他正常情況下爬得高的人相比,根基更薄弱。
這樣就出現一個問題,即便給我們贏九次,但只要輸一次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表面的風光,總是會把潛在的風險掩蓋。這一點,才是最最危險的。
這就是我一直選擇低調的原因。
但無論怎么掩飾,只要在一起接觸長了,我們的思想、觀念、行為、語言、意識都會多多少少流露出來。
事實上,從賴四到王豹,從唐七到張有德再到唐五,這些危險一直存在,直到現在都未能消除。
即便不是站在我們對面的蘇胡趙謙之,這些人都是人精,稍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
甚至我們自己人比如虞弘新萬茛茍倪大虎程昱黃杏他們,都或多或少有些懷疑。
只是后面兩種人因為和我們利益一致,至少目前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但事物都是在變化發展的,誰能保證利益永遠一致呢?
我想和你說的是,無論你多么想出人頭地,首先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
這也是我現在讓采薇當總都料的原因。
這件事我還做了一些相關安排,我給那些人的信中,說了一些現代管理的方法和發展思路。
雖然他們需要在你的實際指導之下才能完成,但所有人都會認為是于總都料指出了正確的方向,你只是具體執行者。呵呵,我又貪你功了。
記住,以后有任何不好處理的事,就想辦法推到我身上。
這也是我最后一次能幫著擋一擋了。
二逑,雖然你從來沒說過,但是我知道,你是喜歡采薇的。讓她坐這個位置,你應該不會有什么想法。
因為她沒有我們身上的這些風險,所以這樣對你對他都是目前最佳的方案。
至于以后嘛,等你們兩結婚了,大局也穩定了,剛才說的這些問題就都不存在了。
兄弟,你一定要過得好好的,我會在另外一個世界為你祝福。
于奇正 公元二零二零年忘了幾月幾日”
信上的這些字,像是幻燈片一樣,不斷地在二逑的腦海里閃動和跳躍。
二俅機械地拉著漁網,口里反反復復念著一句話“我不要做主角”。
萬茛茍和倪大虎兩人過來拉他的時候,被他一把推開:“你們走!你們都走!我要找正哥,我要找到正哥!”
“你這樣能找到嗎?”萬茛茍吼了起來。
二逑呆滯地停下動作,看了萬茛茍一眼,然后雙手抱著頭蹲下去嗚嗚哭了起來。
“二哥,我也糊涂了,到現在才想起來。即便是觸礁,咱們在這里發現船板,也不是落水點啊。咱們應該還往上游去找。”萬茛茍說道。
二逑抬起頭說道:“對啊,你怎么不早說。走走走,咱們還愣著干啥?”
萬茛茍一把拉住他:“沿江一直到夷陵,咱們都有人在搜尋。二哥你還是先平靜一下吧。”
同一時間。
采薇躺在床上,竭力地不讓淚水落到信紙上。
從出事開始到現在,她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采薇:
你好。
首先請原諒大哥的不辭而別。
一方面,我不想看到你們傷心的樣子。另一方面,曌建集團和桃源計劃都處于很關鍵的時期。如果我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人心不穩,對未來非常不利。
你曾經問過我,那個地方的女孩子是什么樣?
我現在可以回答你:在那邊,社會主流觀點是男女平等。很多女孩子自立、自強,取得了不低于男人的成就。每個女孩子都可以自由選擇男朋友和丈夫,雙方不合適重新再找,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
不錯,現在在這邊還做不到這一點。但這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平等、自由和尊嚴,不可能依靠別人的賞賜得到,而是得依靠獨立、自強、爭取才能獲得。
先行者需要具備勇敢和堅韌的特質。
而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子。你一定會做到的,對嗎?
這也是我把曌建集團領導權交到你手里的原因之一,我希望從這里開始,打破“男權”結構。告訴他們每個人,女人一樣可以做得好!請你一定要明白我的苦心。
我相信,在你的領導之下,曌建集團一定會蒸蒸日上,平等自由的桃源也一定能建立起來。
這是我的愿望,也是你的責任。
關于工作方面,我唯一需要提醒你的是:隨時記得要運用大家的力量。
即便是有著一些朝前技術的大哥我,也不是樣樣都行的。曌建集團能有今天,更多靠的是鐵牛叔、程昱、萬茛茍、倪大虎等等這些有能力的人。
關于我個人,借用歌詞中的那句話: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采薇,對于愛情,有時候人會陷入誤區之中。很多時候,人們都會把喜歡、親情、尊重等,誤以為是愛情。
或許,你我之間就是如此。
往往真正的愛,會在不遠的地方等著你。
真愛,不是轟轟烈烈,不是萬眾矚目,不是欲生欲死,而是蘊含在平平淡淡從從容容的一飲一食、一寒一暖、一朝一夕之中。
最后,送上最真摯的祝福: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于奇正 清平廿一年四月”
勾采薇腦子里一片空白。
“騙子!你是個大騙子!”她又開始歇斯底里地嚎哭起來。
“采薇你別這樣,采薇!”好閨蜜蘇可憶一把抱住她,陪著哭了起來。
黃月娥也擦著眼淚,端著粥走了過來,心疼地說:“采薇,你就吃點東西吧。就算要哭,咱也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哭啊。”
和采薇、二逑一樣,曌建集團的高級干部,無不籠罩在這件事的陰霾之下。
三天后,高層會議在辦公船上召開。
讓大家詫異的是,采薇今天并沒有穿制服,而且還罕見地化了淡妝。
一襲紫色的宮裝之上,圓澄的眸子散發著霸氣畢露的光芒。
玫瑰色的唇瓣,帶著未語先休的訴說。
萬千青絲用一條紫玉簪斜斜地挑起,稱得肌膚勝雪。
一雙纖纖玉手,大大方方的露在外面,左手腕上圓潤的紅玉珠串經手背環繞。
衣領上嵌著淡紫色狐貍皮,最引人注目的是,眉心處畫上了一朵怒放的紅梅。
眾人這才發現,稍作打扮之下的采薇,是如此的光彩奪目。
即便比之那一夜如仙子下凡的柳如煙,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各位,多的話不說了。我們直接說說接下來的事怎么辦吧?”采薇開口說道。
“不是先想辦法找到于總嗎?”程昱第一個說話。
“就是,我也覺得應該放下手頭的事,大伙都想辦法,先找到人再說。”說話的是張老三。
接著倪大虎等人也紛紛表示同意他們的觀點。
“二哥,你的看法呢?”采薇說道。
二逑正整個人趴在桌上,拿著一個桔子從左手滾到右手,再從右手滾到左手,對外界的一切都充耳未聞。
“何副總。”采薇提高了聲調。
“啊,啊啊,什么?”二逑這才如夢方醒,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急忙問道:“是不是找到正哥了?”
采薇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大聲吼道:“你們一個個的,不要在我面前這樣子好不好?”
接著咬了咬下唇,聲音低了下去:“要說難過,要說傷心,要說焦急,你們誰比得過我!”
采薇的眼淚奪目而出,聲音變得尖銳起來:“我的男人,沒有帶我,和另外一個老婆跑了!他跑了!是死是活都是跟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
所有人都低下頭去除了重新開始滾桔子的二逑。
采薇繼續叫了起來:“可是我還得替他收拾被他扔到這里的這個攤子!找于總找于總找于總,這話說出來輕飄飄的,多好啊!都放下手頭的事,什么都不做?你們可以不吃飯,這下面一千多號人也跟著不吃飯嗎?”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頭更低了。
如果不是二逑依舊滾著桔子,那么這個空間里的空氣就會完全凝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二逑停止了滾桔子,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正哥也要找,事兒也得干。”
有人開口,空間里的壓力就沒那么大了,大伙紛紛偷偷地呼出一口氣。
“勾代總都料,我覺得您也沒必要這么激動。誰流出的血多一點誰少一點,比較得有意義嗎?”二逑接著說道。
眾人抬起眼皮偷偷打量著采薇臉上的表情。
這話也只有二逑敢說,也只有他能說。
剛才那個比方打得好,這件事對每個人來說,就像是心上被割了一道傷口。這是個根本沒法比較的事。
可如果硬是要比較的話,也只有二逑和采薇的傷口差不多了。
讓大家心中略感寬慰的是,采薇漸漸平靜了下來。
二逑這才開口說道:“找正哥的事,由技統局負責,運輸局和安保局協助。其他分局,照常生產。還有,正哥的事對外界和下面,不得透露出任何風聲!”
采薇望著二俅點了點頭,表示就這么辦。
二逑接著說道:“下面各個局分別向勾代總匯報一下自己的工作計劃。從一局開始吧。”
秦鐵牛揉了揉太陽穴:“于總留給我的信中,把所有的圖紙和施工計劃都留了下來。只要按照方案嚴格實施,應該問題不大。目前來看,最大的難題在于材料,哦,主要是城磚能否及時進場。”
彭巡典答道:“這個你放心,城磚的生產已經進入了正軌。只要運輸跟上,一定可以提前進場。”
倪大虎簡單地說:“我這邊沒問題。”
“一局還有其它問題嗎?好,二局。”采薇也非常簡潔地說。
“二局這邊和一局差不多,主要是擔心瓷磚。既然城磚都解決了,瓷磚應該也沒問題,我就不多說了。接下來我的工作重點,是落實于總給我留下的信中關于隊伍規范化和安全文明施工等方面的事項。”張老三答道。
“好的,三局。唔,三局沒來。運輸局。”采薇越來越熟練了。
倪大虎甕聲說道:“我就按照于兄弟交代的方法去做。不過,太多了,我不會說。給你們看看信就知道了。”
說完從懷中掏出于奇正留給他的信,遞給了采薇。
采薇接過信紙,看到上面熟悉的筆跡,眼淚又差點掉了下來。
曌建一局是于奇正之前親自帶的,管理方面最為規范。各級管理人員乃至工人也都是最熟悉的,因此只需要留下詳細的圖紙和施工組織設計方案就問題不大了。
二局都是修建普通民居,施工工藝難度不高,留下全套的管理條令,只要照章執行,也不存在什么問題。
運輸局則不同。本來運輸這個行業就是一個流動的,很難用一套僵化的標準,能實施全面的管理。
更重要的是,于奇正對運輸局的未來做了很多的新設計,故而留下的文字資料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