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們的改變,除了之前說的那些,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懲戒。
俗話說“七八九,嫌死狗”。這些孩子正好處于最為頑皮的年齡段。
作為私塾先生,因為端著人家家里的飯碗,心中自然有許多顧忌。
另一方面這些有錢人家,雖然說表面上對私塾先生還算尊敬,但心里還是覺得也就是給咱們家做工的。
雙方的原因,導致先生對學生的頑劣行為不敢過于嚴厲。特別是在一些溺愛孩子的家里,情況更是嚴重。
這種情況,在曌學堂這里徹底顛倒過來了。
學堂里面定了一系列獎懲措施,獲得了什么能得到什么獎勵,違反了什么將得到什么處罰都寫得清清楚楚。
入校后第一件事不是上課,而是背熟學堂的“堂規”。
只要你違反了堂規,管你誰誰誰,立馬就是相應的懲罰措施跟上。
于是有些孩子“受了欺負”,回家去找家長哭訴。
家長一心疼,就跑到學堂找先生。
這些先生們都沒什么廢話,拿出堂規和懲戒記錄。當場指出你孩子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違反了哪一條哪一款,受到了什么樣的處罰,全部清清楚楚。
大多數家長看到懲戒表上的一串記錄,發現學堂都是一視同仁,也就沒什么好說的。吞個軟釘子后,回家教育自己的孩子以后要遵守堂規,不然老爹也沒辦法。
也有少數家長不死心,拿出了“孩子還小”這個絕招,被先生們一句話給噎得死死的。
“我們局長說了,堂規是一定要執行到底的。如果您覺得孩子在我們這里受委屈了,可以把他領回去。學費方面退給您。”
怎么可能?知道進曌學堂有多難嗎?
雖然是通過競拍出錢才進的學校,但是在競拍前也是要孩子自身通過了選拔,家里才有競拍資格。
否則就算你再有錢,連最初的選拔都進不了也沒用。
當初孩子獲得競拍資格時,別說孩子自己驕傲得什么似的,連全家人就差放鞭炮慶祝了。
然后又要和競拍通過了的家庭比財力,才有了進來的機會。
現在因為這么點小事打了退堂鼓,別說大人了,孩子自己都覺得抬不起頭來。
不信可以問問孩子,雖說在家里哭鬧,可一聽到說不去曌學堂了,馬上就變了臉。
于是就只有打消繼續糾纏的念頭,回家好好勸孩子,以后還是老實點。
當然,也有個別特別奇葩的家長。
這些人就是那些平日里飛揚跋扈慣了,遇到事情便胡攪蠻纏非要搞個贏的類型。
可這種人在曌學堂這里,也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在曌學堂胡攪蠻纏?呵呵,也不看看人家背后是誰?
曌建集團的于總都料現在在荊州城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趙刺史和蘇都尉都和他稱兄道弟的,你和他耍橫那不是自己沒事找死嗎?不說別的,一句你們家要劃為城防用地,把你家連窩都給端了你還得沒脾氣。
就算不談那層關系,曌學堂的這些先生們,哪個是好惹的?
而那些娃娃們既然能通過選拔,也都是一些小人精。發現這次是真變天了,不管是哭鬧還是乞求都沒用,于是只好乖乖的遵守堂規了。
有了規矩做準繩,加上先生們敢教敢管,學風就正了。
學風一正,整個精神面貌就完全不同了。
短短幾天,家長們就看到了自家孩子的改變,這時就打心眼里感激學堂的先生們。
這樣一來,雙方的聯動就多了起來,于是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
當父母的,最大的成就不是別的,而是孩子。只要自己的孩子取得了成績,比自己取得同樣的成績還要高興十倍。
在曌學堂得的小紅花之類的獎勵,都被掛到家中最顯眼的地方。
只要家里有客人來,“我家孩子得小紅花了”、“我家的被先生表揚了”、“我家寫的字在全班面前當做樣本展示了”之類的話是必備的。
如果遇到外地來或者不了解的,勢必要解釋清楚,什么叫曌學堂!不讓客人搞清楚這個獎勵的難度,怎么能證明自家孩子多么優秀呢?
這就大大刺激了沒能進來的學生和家長。
尤其是這些家長,為了孩子還要什么臉啊?繼續努力托人找關系打聽信息找路子,總之失敗一次就二次,失敗兩次就十次,直到取得最終的勝利。
還有一些腦子靈活的人,想得就更深遠了。
能進曌學堂的孩子,將來都是人中龍鳳。將來這些孩子中出進士出狀元,乃至于出大官,其幾率都遠遠高于一般的孩子。
孩子在這種環境中長大,自幼就有了一個高級的社交圈子。而且這種兒時交往的感情是最為牢不可破的。
即便自家孩子將來不能出人頭地,但有了這么一幫同學的強大資源,將來怎么都不會混得太差。
為了孩子的未來,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把孩子送到曌學堂去。
這樣就給學堂的先生們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并不是來自于教學方面,而是人際關系的處理。
以常歡本人為例,現在他家的門檻都被堂兄堂弟表哥表弟姑媽舅爺給踏破了,現在常歡根本就不敢回家。
這種事吧,雖然很煩,但也帶著若干甜蜜。
在以往,雖說名士的身份讓人抬著,但始終有虛偽的成分在內。
現在一提到是曌學堂的先生,那人家可是來自于內心的尊敬,感受可是大大不同了。
來自這些富商的壓力還能夠承受,但另一種情況就讓他們非常為難了。
“錢”的力量是萬能的,要不怎么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呢?
不過這個世界上還有種比“錢”力量更大的東西,那就是“權”。
除了富商之外,還有一種人正在通過各種辦法把子弟塞進學堂來。那就是當官家的子弟。
曌學堂的先生們現在都有一個顧慮。自己家族是做生意的,為此得罪了相關的官員,那可就是真的麻煩了。
要想解決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擴招。
因此他們已經計劃近期再招兩個班,并適當提高議價生的名額,以解決當務之急。
如此一來,下個月收到的學費必定要大幅增長了。
于奇正實在是無力再說什么了,得了得了,由得你們去折騰。老子管不了不管了成不?
常歡話鋒一轉:“接下來我簡單匯報一下夜校、藝校、廚校、紡校的籌備情況。”
于奇正急忙揮揮斷了他,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你特喵的剛才一個“簡單”的匯報都快半個時辰了,還給我來這么亂糟糟一大堆?
常歡只能遺憾地閉上嘴:“那等您有時間時,我再單獨向您匯報。”
看著于奇正一臉吃屁的表情,其他局長們覺得終于找到了最佳的策略。
以后再開會時就學著這常歡,一個小問題啰啰嗦嗦地講,老大自然就聽不下去了。哎呀,剛才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好辦法呢?
現在還剩安保局和技統局沒發言,于奇正也懶得聽了。
反正這兩個局都不是能創造利益的部門。退一萬步說,萬一這兩個家伙又像常歡來這么一手,我這小心臟還要不要?
匆匆散會之后,也沒心情再去工地了。
回到小別墅躺了半天尸,睡也睡不著。
事情怎么會發展成這樣啊?
想不到我于奇正居然也有躺著賺錢的一天!
在現代的時候,對于“我對錢沒有概念”“錢只是一個數字”“其實我最討厭錢”之類的說法,于奇正是嗤之以鼻的。
現在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有錢了之后賺錢真的比吃飯拉屎還容易。
當你的資本和體量到了一定地步的時候,手頭的那些機構就會變成自動吃錢進來的機器。
更麻煩的是,這些機器還會自己長大。越吃錢越長大,越長大越吃錢。
吃到最后,就算本來不賺錢的事,都會變得賺錢。
這就是資本的力量。
在現代社會,這么做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在古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商人,不僅社會地位非常低下,而且從來都是統治者打擊的對象。
像自己這種連個真實來歷都經不起查的,屬于屁股本來就不干凈的那種。
有一點他和二逑兩人的觀點完全相反。
于奇正始終堅持,對于他們來說,越是錢多,越是危險。
想到這里,他就想到了二逑。
這貨現在還在塔灣鎮那邊,沒來參加本次會議。
塔灣那邊發生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雖然很不滿意這種高調的做法,但也木已成舟沒法再改了。
不知怎么地,于奇正突然腦袋瓜子靈光一閃,發現了一個問題。
今天的會議中,很明顯各個局之間聯動了起來。
既然是聯動,那么就必定有一個總控樞紐。
程昱的銷售分局?不不不!
不可否認,銷售分局能起到一定的潤滑作用,但一定是在相互之間產生關聯的部門之間。
比如瓷磚的銷售,他可以協調溝通材料局和運輸局之間的關系。
但是,如果是完全沒有關聯的兩個部門,比如學校和磚廠,依靠銷售分局聯動起來就不太可能了。
采薇的行政部?也不可能。
部門之間的聯動,必須具備一點條件就是計劃在行動之前。
等到事情已經發生了去解決,那就和程昱一樣,起到的是潤滑作用。
而行政部的主要職責是服務于各個部門,因此要等到事情走到那一步時再去解決。沒可能為一件“有可能”的事情去耗費管理精力。
那么又會是誰呢?
今天的會議中,幾乎每個局的匯報,都多多少少和技統局有關。
這么一來,答案也就昭然若揭了。
好啊你個萬茛茍,不聲不響給我來這么大一根刺!
我就說了嘛,這些讀書人壞起來,滿肚子壞水比程昱那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多一百倍!
于奇正準備起身去找萬茛茍對質,看看他為什么要這么坑自己。
剛剛走到門口就又想到一個問題:這事萬茛茍絕對脫不了干系,但他肯定不是主謀!
原因很簡單,要想做到對所有局的總控,這個人必須在曌建有很高的地位和威望。
萬茛茍現在還不夠,他最多只是出主意的狗頭軍師。
在整個曌建集團中,只有三個人有可能:二逑、采薇、程昱。
剛才既然已經把采薇和程昱排除了,那就只有可能是二逑了。
于奇正腦子里又浮現出上次和二逑之間的爭執。雖然并不激烈,但雙方都還各自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一股從來都沒有過的憤怒出現在他腦海里。
這個世界上他最信任和親密的人,不說背叛吧,至少也是欺騙了他!
不久之后。
當于總都料提出要快馬的時候,易云問道:“于總去哪?”
于奇正鐵青著臉吼道:“我去哪要你管嗎?”
易云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于總都料這樣子。并不是說沖自己發了火,而是他眼珠子都因為充血變得通紅。
作為技統局行動科科長,于總都料的安危可是最為重要的職責。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一定是非同尋常的大事。否則于總都料絕對不可能是這樣。
“好好好,你們都合起伙來對付我是吧?行,我自己去想辦法。”于奇正一把推開易云,朝外走去。
易云急忙快步跟上:“于總,沒有說不行啊。就是如果您要出遠門的話,我和您一起去。”
于奇正回頭怒道:“憑什么我要你跟著我?我現在去票,你也跟著進房嗎?我現在去賭,你也跟著下注嗎?你給我走開!”
易云見于奇正在氣頭上,干脆一句話不說,就低著頭,跟在他身后不遠處。
這下可把于奇正氣了個半死,但又無可奈何。
當即自己跑去牽了馬,跨上馬背就走。
易云見狀,立即解開另外一匹馬緊緊跟上。解開馬匹的時候對馬夫吩咐道:“立即去通知萬局長和勾部長,就說于總都料現在不知道要去哪里!”
說完趕緊催動快馬,跟著于奇正的方向奔了過去。
不到一盞茶時間,一個黑衣小廝找到銀羽娜扎,低聲耳語一番。
銀羽娜扎立即說道:“立即將這件事通知主公。”
與此同時,安保局的狄英把一個紙筒綁在鴿子腳上,將鴿子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