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走后,牢頭一臉馬屁的笑容迎了上來,牢房里其他犯人也紛紛站起身雙手垂下躬身站好。
于奇正注意到,只有在最里面角落里一個人沒站起來,蜷縮在最里面的角落渾身發抖。
見于奇正注意到那個犯人,牢頭走過去就是一腳:“你瞎了啊?沒看到于總都料來了嗎?還不趕緊朝拜?”
那個犯人渾身血污,身上的囚衣臟亂不堪,很多地方沾染的血都已經干涸,變成了黑色。
被踢了一腳之后,艱難地爬了過來,沒等靠近就聞到一陣那種因傷口化膿散發出的腐爛惡臭。
他抬起頭,沙啞著嗓子叫了一聲:“于總都料……”
咦,這聲音怎么好像有點耳熟啊?
于奇正強忍著嘔吐的感覺,仔細端詳這個披頭散發的犯人。
從零散的頭發縫隙中看清這人的長相之后,于奇正驚訝得叫出聲:“趙天賜!”
這個囚犯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挖地道逃跑的趙天賜。
趙天賜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一陣內疚感從于奇正心里傳了上來。
當初如果不是于奇正他們,趙天賜已經逃出去了,說不定現在正在哪個地方逍遙快活呢。
就算是像只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也總比現在這樣要好一萬倍,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慘狀。
后來又是出庭指認,為自己打個掩護。估計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觸怒了唐七,才把他從單間轉到這里。
想到這里,愧疚之情更甚了。于是蹲下身子開口叫道:“趙兄……”
趙天賜一臉驚恐地望著于奇正,往后面縮了縮。他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碰到這個災星。每次遇到他,絕對不會有什么好事。
于奇正沒說什么,牢頭開口了:“姓趙的,于總都料和你說話,你特莫的別給臉不要臉啊!”
趙天賜急忙打了個哆嗦,不敢動彈。看來這些天在里面沒少被收拾。
于奇正嘆了一口氣,去解趙天賜的衣服。
雖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趙天賜還是一動也不敢動。
脫下他的上衣后,于奇正不由得眼皮跳了跳。
趙天賜渾身上下,可以說沒有一塊好肉了。鞭痕,火痕,刀痕密密麻麻,最令人觸目驚心的,還是琵琶骨上的兩個洞,甚至能看出里面蠕動的蛆蟲。
于奇正閉上眼搖了搖頭,脫下自己的上衣給他穿了上去。
牢頭急忙一臉馬屁地說:“于總都料,不用不用,怎么能用您的呢?”
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示意另外一個囚犯。
那囚犯雖然心里不愿意,但不得不表面上裝作萬分榮幸的樣子,迅速地脫著自己的衣服:“于總都料,我來我來……”
幾人就這么推讓著。
狄英走了過來,看到光著身子的于奇正,怒道:“你們這些人,想死了是不?”
于奇正急忙解釋:“不是不是,和他們無干,我自己脫的。”
狄英說道:“可是這件囚衣不合身?我給您換一件吧。”
于奇正解釋道:“不是……”
狄英打斷道:“沒事的。您有什么需要的話,盡管提。”
“那……”于奇正遲疑了一下說道:“能否麻煩一下小官爺,給我們一套干凈的囚衣?您看這位兄弟……”
狄英掃了趙天賜一眼,說了句“行吧”,便要轉身離去。
于奇正急忙又叫住他:“還有,能不能和上面說一下,派個醫官來給他看看?”
狄英答道:“都說于總都料宅心仁厚,果然名不虛傳。不過這事我可做不了主。要不是這家伙賊心不死,一門心思要越獄。一次兩次的跑,也不至于落到這地步。”
于奇正這才知道,原來上次出庭回來,趙天賜被解下肩上的鐵鏈之后,又開始挖地道。結果又被發現了,才丟到這件牢房,讓其他犯人看著他的。
但眼前的事自己不能不管,于是陪著笑臉說道:“還望小官爺大仁大義,念在他也是父母生養的份上,去幫著說句話吧。”
狄英想了想說道:“趙天賜你可聽清楚了!若不是于總都料開了口,你就該爛死在牢里吧!這次治好之后,若再是想跑,看小爺我怎么收拾你!”
沒多久醫官就來了,把趙天賜帶了出去,給他治療了一番,又上了一些藥之后才離去。
于奇正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張有德還想著利用自己,說不定自己馬上就可以出去。
等自己出去后,趙天賜還是得過現在這種日子。
“小官爺,您看他這渾身膿瘡的,在這里也容易傳染給其他人。您看是不是給他轉給監?”于奇正央求道。
狄英搖搖頭:“這個是真不行。沒人看著他,萬一到時候出什么事了,我可擔不起這責。”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縣尉唐七走了下來,狄英急忙上前迎接。
唐七徑直走到于奇正他們這間牢室門口,說道:“咦?怎么能讓于總都料如此委屈呢?狄英,給于總都料騰出一間干凈的號子。”
狄英急忙解釋道:“這是張明府專門這么交代的。”
唐七眼珠轉了兩圈:“換房。有什么問題我負責。”
既然他這么說了,狄英當然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于是上前打開牢門,將于奇正放了出來。
于奇正走出牢門之后,對唐七拱拳施禮道:“多謝唐縣尉。”
唐七笑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不必。”
見他一副好說話的樣子,于奇正便又提出讓趙天賜和自己一個房。
唐七依舊沒廢話,讓狄英把趙天賜帶了過來。
于奇正原以為唐七接下來會問自己什么,沒想到他安排完后,一句話不說就轉身離去。
走了沒幾步,唐七停了下來。
他轉了個身,對跟在身后的狄英說道:“小伙子,有些事錯能犯,有些錯不能翻。”
狄英不知道唐縣尉怎么突然這么說,難道自己做錯什么了嗎?當即誠惶誠恐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好。
唐七伸出雙手,把狄英的帽子正了正,笑著說道:“比如啊,自己的帽子就一定得戴好了。”
狄英更是聽得不明所以,口頭上只好回答:“是,多謝縣尉教導。”
唐七哈哈大笑著朝樓梯走去,片刻后就走出了地牢。
于奇正心中無比慌亂。
唐七關于帽子這話,是說給我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