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又一個捕快火急火燎地跑過來:“稟報張明府,城北當街被刺死一人。經查勘,為適才王豹舞獅的獅頭。”
唐七連忙插口問道:“現場保護好了沒有?”
捕快:“回唐縣尉,已有四位兄弟在現場。”
唐七又問道:“既在當街,定有目擊證人。有無暫留?”
捕快:“回唐縣尉,兩邊店鋪店主及過路行人,已暫留十二人。”
張有德說道:“走,去看看。王都料、于都料,你二人隨行吧。”
這話的潛臺詞,就是這兩個利害相關的人肯定是必須先扣下再說。
王豹和于奇正身后,立即分別出現兩個衙役。
一眾人等前往城北現場。
在主干道與一條巷子的交界處,圍著一圈看熱鬧的群眾。
唐七喝開圍觀人群,率先走了進去。
地下躺著一人,身上蓋著一塊白布。幾個衙役守在旁邊,將現場控制住,不讓無關人等靠近。
巷子里沿著墻站著一排人,應該是留下來的目擊證人。
由此可見,縣里的這些衙役的處理方式還是很妥當的。
唐七彎下腰,把臉側向一邊,抓住蓋住死者頭上部位的白布的一角,緩緩揭開。
揭到口鼻處,伸出另外一只手兩只手指在那個部位捻了捻。
從這些小動作可以看出,唐七確實是經驗豐富的老刑偵了。
把臉側到一邊先用眼角的余光觀察,是為了避免被尸氣所沖。
用手指捻口鼻部位的白布,是初步判斷是否真正死亡的一種方法。
有很多時候,表面上看被害人已經死亡,用手去探鼻息或者摸脈搏都已經沒有,甚至身體也開始僵硬,但實際上還有一口氣沒散。即所謂氣若游絲也。
但是,只要還有哪怕最微小的氣息,這個部位的白布都會微微濕潤。
只要人還沒有完全死亡,即便同樣救不回來,被害人也不能說話和做任何動作,但對于唐七這樣的高手來說,所能得到的第一手信息將會多出許多。
而案件的偵破,往往就是取決于那么一條微不足道的線索。
唐七繼續把白布向下拉到被害人的腹部。
被害人雙手捂著插進自己前胸的一支鐵仟。
鐵仟露在外面的部分,只有一札長,比大拇指略粗,尾部因多次受到撞擊,比仟身略粗一點。
仟身上刻著螺旋狀的花紋,螺紋上面還沾有一些泥土。
這是一個木工用的鑿子。
唐七回頭看了于奇正一眼,然后右手向后招了招。
一個跟著來的捕快立即遞過一個包裹。
唐七打開包裹,從中取出了一個小刷子和一張宣紙,小心翼翼地把螺紋上的泥土刷下來,用宣紙包好。
接著用右手食指,把死者手縫中流出來的鮮血沾了一點點,仔細端詳一陣之后,在鼻端聞了聞。
他的眼光又落到死者臉上。
死者雙眼瞪得老大,無神地望著天空,一副非常驚愕的樣子。
唐七用手撐著死者的眼皮,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瞳孔,這才重新蓋上白布。
做完這一切之后,站起身微微努了努嘴。
剛才那個衙役點點頭,走到巷子里帶來一個人。
來的這個人唐七認識,是做鍋盔的李三。
這是一個丁字路口,李三租了對面的一家店鋪門口一小塊地方,架了個爐子貼鍋盔。
他的攤位正對著這條巷子,因此是看得最清楚的目擊者之一。
“李三,說說你看到的。”唐七問道。
“哎呦,唐縣尉,你郎是找不到額,將迷好駭人咯。折過伙計從挪邊跑還過來,跑地折西地時候,巷子地曲來打一過人……”李三的口齒是相當的伶俐。
唐七看了一眼不悅的張有德,對這李三罵道:“張明府在這里,講官話!”
盡管縣衙里的人包括唐七在內,大多是本地人,都能聽懂李三的話。但縣令張有德卻是外地的,因此唐七才做這一要求。
李三愣了一下:“官話?好好,我雪官話。你們不知道,剛才好嚇人。這個人從那邊跑來,到這里時巷子里出來了一個人。”
說到這里,語速又開始變快了:“跑地這伙計看倒巷子里的挪伙計,就拐打個彎,接倒就駭人打,這炮打娘驲地……”
“講官話!”唐七怒喝道。
“算了算了,你就讓他這么說。講完了你告訴我。”張有德無奈地揮揮手。
接下來李三就是一番手與表情并用。
聽完之后,唐七先是看了一眼最早在這里的那個捕快。
捕快急忙說道:“已派幾個兄弟沿途尋訪。”
唐七這才點點頭,將事情給張有德簡單轉述了一遍。
死者一直沿著大街狂奔,跑到這里的時候,看到巷子里的這個人,就拐了進來。
接著就聽到一聲慘叫,死者倒在地下。
緊接著巷子里那個人轉身朝巷子另外一頭跑去,很快就消失不見。
由于事出突然,沒能看出那人的長相。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兇手穿著曌建筑的制服。
接下來又分別盤問了其他目擊者,所得到的信息都還不如李三說的。
其中大部分人連這個過程都沒看到。他們看到的時候,死者已經倒在地下了。
不過,由于兇手從這邊巷頭跑到巷尾需要一點時間,因此有幾人看到了他的背影。
除了身材魁梧之外,唯一有價值的信息就是:穿著曌建筑的制服。
王豹恨恨地對于奇正說道:“你還真狠啊!這么快就派出殺手來了。”
張有德呵斥道:“住口!案件沒有明朗之前,不要胡亂猜測!”
就在這時,一個捕快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血,血衣找到了!”
說完便遞過來一件前胸沾有血跡的曌建筑制服。
“在哪里找到的?”張有德急忙問道。
“在陸家正新建中的茶莊,里面的工棚找到的。”捕快答道。
“還有其他什么發現?”張有德繼續問道。
“經查,這個鑿子主人叫張老三。還有這個。”捕快呈上一雙鞋。
唐七接過鞋,拿出剛才從鑿子上刷下的泥土一對比,完全相同。
“拿下!”張有德鐵青著臉喝道。
兩個捕快立即上前,將鐵鏈套在于奇正脖子上。
“明府,卑職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唐七抱拳行禮。
“唐縣尉請講。”張有德說道。
“卑職以為現在拘捕于總都料不妥。”唐七說道。
張有德不可置信地望著唐七,怎么都想不到,這句話竟然從他嘴里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