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奇正走到門外,好像突然記起來什么一樣,轉頭說道:“采薇,你過來一下。”
采薇應了一聲,馬上跑了出來。
于奇正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公司賬面上有沒有現銀?”
雖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查起賬,但是采薇還是很快回答:“當然有了。程家的款項全部回來了,還有……”
于奇正擺了擺手:“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有沒有那啥,金條之類的?”
采薇答道:“你說的金條沒有,但是金元寶有幾錠。”
于奇正大喜道:“快拿來,全部啊。”
采薇進去拿元寶時,于奇正站在門口得意地想:雖然說人家程老夫子不在乎這個,但拿一副十幾文錢的破畫去打發,也忒不像話了。
但是直接送銀錢,人家肯定不要。不如把這金子和畫放在一起,兩全其美。
我怎么就這么聰明呢?
沒多久就到了程家新別墅,程昱正在門口等著他。
進門后左顧右盼一番,心里多少還是有點感慨的。
畢竟這是自己來這個世界后第一個竣工的項目啊。
程正東也沒什么架子,直接在中門處迎接。
賓主一起到了客廳,言笑晏晏。
見氣氛很融洽,于奇正拿出木盒遞了過去:“小小禮物,還望程公笑納。”
程老夫子也不客套,接了過去笑著說道:“程昱,是你告訴于總都料,老夫喜歡字畫的吧?”
程昱急忙說道:“不不不,侄兒真沒說。應該是正好湊巧于總與您雅好相同吧。”
程正東哈哈大笑道:“好,那咱們來看看于總都料的畫。”
說完將盒子擺到桌上打開,幾粒金燦燦的元寶閃爍著富貴的光芒。于奇正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程正東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將盒子一把推開,金元寶滾到了桌面上。
接著怒不可遏地說道:“于總都料,你這是瞧不起老夫嗎?來人,送客。”
說完長袖一拂,就要起身離去。
程昱對自己這個伯父還是比較了解的,一見這個情形,急忙上前對著于奇正不斷地使著眼色。
于奇正也想不到馬屁拍到了大腿上,本來是誠意感謝的,結果還得罪了對方。
程昱急忙陪著笑臉,拉著程正東的袖子說道:“伯父,我比較了解于總都料,他絕不會做這種事。”
程正東仍是滿臉不悅之色,指著桌上的元寶說道:“那這是怎么回事?”
程昱眼珠一轉:“我估計啊,于總都料本意就是把這副畫送給您。但是下面,有那么一些趨炎附勢的無知小人,以為于總送禮得有這些黃白之物才有面子。于總,是這樣吧?”
于奇正真想擰住程昱的耳朵大聲告訴他:我特莫的就是你說的那個趨炎附勢的無知小人!
但是現在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面吞,還得擠出一個笑臉:“是,是,就是這樣。我回去之后保證給那個趨炎附勢的無知小人幾個大嘴巴。”
程正東這才臉色和緩了一點。
程昱可是眼睛眉毛都是活的人,見狀連忙笑著說:“來來來,咱們先來賞畫。”
說完緩緩打開畫軸,剛剛打開,看到上面的落款之后,不由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其實,程正東之所以一開始毫不客套地收下禮物,心里是有想法的。
人家專程誠意來表示感謝,如果拒絕的話,確實太挫面子了。
回龍鎮這小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佳作名畫。不管于奇正他們怎么盡力,估計也最多能求到本州有點名氣的畫家的作品。
這樣花費也不大,雙方拉近了人情,就是人之常情了。
但是直接在里面夾雜元寶,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現在聽到侄兒驚訝的叫聲,也不免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
眼光落到畫上,立馬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緊接著轉身上前,從程昱手中接過卷軸,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由于激動,胸口不斷地大幅上下起伏,拿著卷軸的手也抖得厲害。
程正東無比小心地把卷軸放到八仙桌上,緩緩打開。
畫軸靠近桌上的金元寶時,程正東毫不猶豫地用手背一揮,將金元寶掃到了地下。
從他看到這副畫的第一眼,眼睛就再沒離開半步,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接著右手食指懸空,順著畫中的紋理臨摹著。
他臉上展現出來的,是一種類似于最虔誠的教徒親眼見到他所信奉的神的模樣。
程昱叫了好幾聲“伯父”,程正東完全是充耳不聞。不得已之下,只能提高聲調又叫了一聲。
程正東手指仍然懸在半空中,“啊”了一聲算做回答,不過眼光依然落在畫上。
“伯父,這個是……真跡?”程昱問這話的時候,語氣也有點緊張。
程正東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幾下,費力地吞了幾口口水,這才嗓音干啞地說道:“正是長康先生親筆所做。”
說完之后又沉浸在畫作之中了。
這下連程昱都完全驚呆了,轉而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于奇正。那眼光中的意思非常明顯:你是從哪里得到這個的?
于奇正苦笑不迭,趁著程老夫子完全物我兩忘之際,壓低聲音問程昱:“這幅畫很牛嗎?”
聽到這話,程昱簡直想去買塊豆腐撞死得了。如果換做是其他人,自己現在必定是無情的嘲笑。
這幅畫能用“牛”這個字來形容嗎?啊?
毫不客氣地說,用牛這個字來形容這幅畫,就是對它的侮辱。
但沒辦法啊,人家是自己老大啊。程昱只能苦笑著回答:“于總,這可是顧愷之先生的《洛神賦圖》啊。”
洛神賦圖?好像是有那么一點點印象。
不過,也就對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至于其它的,完全是一概不知。
程昱補充道:“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登峰造極。”
于奇正壓低聲音說道:“不過老夫子應該認錯了,這就是一摹本而已。”
原本魂飛天外的程正東不知怎么地,似乎猛地一下醒悟了過來,而且聽到了于奇正這句聲音極低的話。
當即傲然說道:“老朽不才,任秘書少監多年,專司掌管宮廷古籍典藏。若這點眼力見都沒有,早就回家來種紅薯了。”
于奇正也是訝然,不過很快就想通了。柳如煙啊柳如煙,你這個大騙子!
程正東極其小心地把畫軸卷了起來,輕手輕腳地放回木盒中:“于都料,這可是無價之寶,老夫萬萬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