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奇正擠出一個笑容:“怎么還沒睡?”
采薇眼睛依舊是腫腫的:“于大哥,我都聽到了。”
于奇正走了過去,輕聲安慰道:“你放心,沒事的。”
采薇坐到門檻上,兩只手支著下巴:“我一點兒也不擔心這個,真的。”
于奇正也坐到門檻上,和她并肩坐在一起:“你是有別的什么擔心嗎?和我說說吧。”
采薇垂下眼簾:“于大哥,你們很快就會走,是吧?”
于奇正笑道:“怎么會?這個項目至少也得做兩個多月吧。”
采薇幽幽地一嘆:“這個項目做完之后呢?”
于奇正說道:“做完了之后?我們也還是不知道能去哪里。說不定就長期在回龍鎮了呢。”
采薇搖搖頭:“不。你們一定會走的,因為你要回到你來的那個地方。”
空氣間立即彌漫著尷尬的氣息。
采薇把頭向于奇正這邊靠了靠,笑了起來:“于大哥,你能和我說說你們那個世界的事嗎?”
夜色中,如水的月光將她的臉龐勾勒出俏麗的剪影。
她臉上細微的絨毛纖毫畢現,添上一絲朦朧的美感。
加上傾瀉而下的秀發,散發出陣陣清香,隨著夜風鉆入于奇正的鼻端。
如熏似醉,半夢半醒。
轉頭望去,正好迎上采薇那雙黑色玻璃珠般的眼睛。
于奇正心中一陣慌亂,急忙躲開那熱辣辣的眼神說道:
“其實,我們那個世界并沒有現在好。”
“我們每天吃的,都是一些垃圾食品。”
“還有,空氣啊,水源啊都沒有現在清新。”
“最重要的是,人與人之間,不像現在這么親密無間。往往門對門住了十幾年,相互之間都不認識。”
“哦對了還有……”
采薇打斷他的話:“那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還要回去呢?”
于奇正一時語塞,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采薇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舍不得于夫人,要不就是你喜歡的人。”
“噗嗤,還于夫人呢?”于奇正笑了起來:“我一工程狗,就談過二次半戀愛。最后一次是當備胎,所以只能算半次。”
采薇也笑了起來:“于大哥,什么叫戀愛啊?什么又叫備胎啊?”
于奇正剛準備解釋,院子門被推開了。
二俅和秦直義跑在前面,身后跟著一臉凝重的彭巡典幾人,走了進來。
幾人在堂屋里面坐定之后,秦鐵牛第一個忍不住拍了桌子:“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大對他們那么好,老大剛走就變了嘴臉!還有張老三那個狗雞脖……”
彭巡典立即攔住他的話頭:“老秦,說話注意點,采薇還在這呢!”
秦鐵牛看了采薇一眼,雖然忍住了話頭,但還是一臉憤憤之色。
“就是就是,”虞弘新接過了話頭:“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于副都料,你看這事怎么應付才好?”
于奇正肅容道:“但這事,還是三位長輩和采薇商量著拿主意。你們放心,技術上用得到我的,我保證沒二話。”
“我們拿什么主意?!”彭巡典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于奇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不光是于奇正,在場所有的人都愕然了。
秦鐵牛和虞弘新和彭巡典共事這么久,彭巡典這人不太像工地上干活的粗人,說話總是溫言細語的,更從來沒見過他發過火。
彭巡典赤紅著眼睛,指著于奇正的鼻子:“老大怎么對你的?咱們這些人都長了眼睛。”
“不說別的,咱們都跟他二十多年了。老大最后走的時候,就叫了你一個在旁邊!是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
“說實話,老大走的時候說要我們好好照顧采薇,我們這幾個當叔的,能顧上她一輩子?那話說給誰聽的?”
彭巡典越說越激動:“當初要不是你,老大會去接這個活?現在你倒好,這么兩手一攤撂挑子了。”
“我告訴你于奇正,我們都好辦。我,鐵牛,老虞,咱們憑這點手藝,在哪都有飯吃。采薇怎么辦?”
于奇正急忙起身解釋:“彭叔你聽我說,我不是這意思……”
彭巡典寸步不讓:“那你就給我們說清楚你什么意思?”
于奇正苦著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秦鐵牛插嘴道:“巡典說的對。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于都料你說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虞弘新起身,把彭巡典拉回了座位:“老彭啊,有什么話先坐下,咱們好好說嘛。”
安撫好彭巡典后,虞弘新轉頭對于奇正說道:“奇正啊,既然你剛才說咱們是長輩,那我就充這個大,叫你一聲于賢侄了。現在我這當叔叔的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啊?”
于奇正急忙恭敬地答道:“您盡管吩咐。”
虞弘新看了采薇一眼,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心里有顧慮,怕外人指指點點,說你是在謀奪勾家的產業。不過……”
喝了一口茶水之后,虞弘新繼續說道:“男兒大丈夫頂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直,何懼之有?”
“你看我們三人,做自己手里的這點活是沒問題。但要是說直接做都料,方方面面的事都協調好,確實力有未逮。”
“更何況這次營造難度這么大,就算老大還活著,估計實際上也是讓你做主。所以你看……”
虞弘新這番話算是說到于奇正內心里面去了。
片刻后,于奇正咬了咬牙,站起身說道:“那好,我建議,即可成立勾氏建筑公司。由采薇擔任董事長,我暫代總經理一職,并兼任本項目項目經理。”
除了二俅之外的所有人都蒙了,公司?董事長?總經理?項目經理?這都什么玩意?
秦鐵牛最直接,懶得想這些,開口說道:“別什么建議不建議了,直接讓咱們做什么就得了。”
于奇正坐了下來,并做了一個“都坐”的手勢之后開口問道:“現在有多少人是已經決定去張老三那邊了的?”
這事倒是和工人們一個級別,混得比較熟的秦直義最清楚了。
秦直義答道:“剛才二哥去叫我爹他們,我就打聽了一下。張老三說只要工人過去他那邊,不管勾家什么情況,這段時間的工錢他都出了。所以,所以……”
幾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張老三這招太狠毒了。
如果提出要走,勾家給了錢,工人們去他那邊的話,就可以拿到雙份的錢。
如果勾家不肯給錢的話,名聲就壞完了不說,這些工人還是會來鬧事。
秦鐵牛焦躁地吼道:“所以,那些兔崽子們全都當了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