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于奇正找到紙筆,攤在桌面上,認真地開始工作。無奈毛筆這玩意的操作難度對于他來說,比開塔吊還難。
就在他抓耳撓頭時,勾采薇過來問道:“于大哥,你是在畫蚯蚓嗎?”
于奇正臉紅到了脖子根,聲如蚊吶地說:“我……在寫字。”
勾采薇“撲哧”笑了出來。
于奇正連忙解釋:“我們都是用鉛筆和圓珠筆的。”
“鉛筆?圓珠筆?”勾采薇不解地問了一句,隨即想到于大哥應該沒那么容易解釋,加上他正在忙,于是坐到他的身邊:“我知道了,于大哥不擅于用毛筆。這樣吧,你說我寫。”
坐得近了,于奇正聞到她身上的陣陣幽香,不由得心中一蕩,呆了一呆。
勾采薇看到于奇正魂不守舍的樣子,俏臉緋紅:“于大哥。”
于奇正反應了過來,連忙點頭:“好,好,那就麻煩勾姑娘了。”
“于大哥你不用這么客氣了。哦還有,別勾姑娘勾姑娘叫的這么生分,叫我采薇就好。”說這句話的時候,勾采薇臉上的紅暈更濃了。
于奇正急忙搓了搓自己的臉,一本正經地念:“程氏別墅施工組織設計方案。”
勾采薇一邊快速地寫著一邊問:“這是做什么用的啊。”
于奇正給她解釋了一番,這個是在正式施工前,對整個工程的勞動力、機械設備、材料、施工工藝、環境管理等方面做的計劃。
勾采薇點點頭:“寫好了,接著呢?”
于奇正說道:“編制人于奇正,審核于奇正,審批勾博,記錄勾采薇。”
勾采薇寫完后,欣喜地說:“于大哥你太好了,我的名字都能寫進去。”
于奇正看了一眼之后說:“不對啊。施工組織設計方案這幾個字是標題,要寫大點,放在這一頁的最中間。還有,我和勾叔的名字空在那里,要自己簽的。”
勾采薇點點頭,重新又寫了一張。
于奇正一邊從腦海中搜索一邊念著:項目名稱,程氏別墅。建設單位,就叫程財主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吧。設計單位,奇正建筑設計院。勘察單位,二俅地質勘察研究所。施工單位,勾氏建筑。監理單位,哦這個沒有。監督單位,哦這個也沒有。工程概況。本項目位于……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很快地流逝。
大貞清平二十年九月的這個夜晚,在回龍鎮這間小小的民居里,油燈豆大的火苗不斷搖曳舞動,將一對男女的剪影投射到窗欞上,平添了一抹浪漫。
客房里二俅的鼾聲震耳欲聾,偷偷站在暗處角落里打量了好一陣子的勾老伯,露出愉快的笑容,微微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房間,輕輕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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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熬了個通宵的于奇正并沒有隨勾博一起去程家,而是在房間里補覺。
睡夢中,他回到了畢業離校的那一天。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徐教授,把他單獨留在了教室,說了一番他至今都無法理解的話。
“建筑是什么?空間的藝術。空間,并不是固定、僵硬的東西,而應該是有生命的。”
“優秀的建筑師,應該是通過虛實、遠近、起伏、借景等各種手法,去改變空間,從而賦予建造物生命。這一點古典園林和假山設計非常值得參考。”
“從空間這一點繼續深入研究的話,會不會觸及到科學的更高層面?”
“從理論上來說,速度和時間達到一定程度,就會轉化為另外一個維度。那么空間會不會出現扭曲或重疊的現象呢?因此,希望你不要把建筑簡單的停留在應用技術這個層面,而是從這個點開始其探索。”
“請記住,科學的最高殿堂是博愛的,每一種職業都會給它一扇門。這扇門,就隱藏在……”
隨即,徐教授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很快就消失了。
于奇正急忙四周望去,教室變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所有的門窗全部不見了。
隨著一聲尖叫,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隨即意識到一點,事實上徐教授從來沒單獨和自己說過話,更沒單獨留下自己過。
二俅的一張胖臉就湊在他的面前:“正哥,你怎么了?”
于奇正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汗,用力搖了搖頭:“沒事,做了一個惡夢。”
二俅狐疑地望著他:“你做啥夢了?一直在叫著門、門、門。”
就在這個時候,采薇興奮地沖了進來:“定了,定了!程財主家決定把這個活給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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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
“吉時到……”
“噼里啪啦……”
大紅綢布鋪得平平整整的供桌上,早已擺好了牛羊豬三牲、水果、糕餅、鮮花、茶酒等祭品。
神位上供著土地爺、程家先祖、魯班爺的牌位。
程家父子分別拜祭過土地爺和列祖列宗之后,勾博身后跟著于奇正、二俅和幾個主要工匠,每人手里端端正正舉著三支香向前走去。
勾博走到香案前,三鞠躬之后開口朗聲說道:“祖師爺在上。弟子勾博,率手下于奇正……”
周圍的工匠有點驚異地看著于奇正,一個三十歲左右面白無須的漢子用胳膊肘拐了拐,使了個眼色。
于奇正急忙上前兩步,站在勾博身后右側。
勾博繼續朗聲叫道:“秦鐵牛……”
一個身高七尺,形貌魁梧的紅臉大漢走到于奇正旁邊,伸出一只手示意他站到左側去。于奇正以為自己是占了秦鐵牛的位置,連忙愧疚地笑了笑,挪到了左邊。
于奇正眼角余光看到,站在外圈那些沒資格上來拜祖師的一些小工雜工發出低低的驚呼聲。
站在離這里很遠地方的勾采薇看到這一幕,更是眉開眼笑,輕輕地鼓著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