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秦鹿離開,老鴇哀哀的像走了爹。水印測試水印測試 文人們以為秦鹿剛剛踏入紙筆春秋的圈子,這是大喜。
當然新人嘛,秦鹿難免青澀。此時表現的‘羞澀’更是讓他們笑鬧了一番。
裴相公指著窗戶道:“一老一少兩位才子跳了窗戶,今個倒是佳話,大家不妨題詞作曲開懷同樂。”
有人笑道:“聽聞小鹿相公年不過十五?他本是下賤的奴才,滿身銅臭,別說十五了,便是八十五被草席一裹,掘個地兒隨便埋了,也安能沾染紙墨之香?可他恁是厲害,詞曲一類上天賦驚人。今夜以《玉樓春》飽掙文名,踏入紙筆春秋之列,對他奴籍的身份來講,怕不是堪比金榜題名的大登科了?
所以,
我等合該在歉禮之外備一份賀禮,明日一早同去,恭賀小鹿相公雖是奴籍,卻已不是純粹的低賤奴才了。也恭賀黎家六郎——真狀元的師弟果然不同凡響。”
又有人湊趣嘆道:“只可惜了小鹿相公忒的羞澀,‘大登科’后浪費了小登科……我說小鹿相公的鴇兒姐姐,他恁是羞澀,你卻不能欺他。花魁柳輕煙姑娘的紅丸必是他取,延誤的小登科也必是他改日再來。
我等不管你這逍遙樓背后是誰,若是敢欺辱我等文人?敢辱了《玉樓春》妙詞?
哼!”
隨著一聲冷哼,幾十個文人相公排練好似的甩出衣袖。
寬袖如刀,裹風殺人。
裴相公帶頭冷笑,對老鴇長笑出聲:“若如此,你這逍遙樓從上到下,老鴇連著龜奴全都不要活了罷!”
且不說老鴇面如土色,點頭哈腰的連說不敢。
眾文人吃著逍遙樓的美酒,享受逍遙樓精挑細選出來的窯姐兒的伺候,真的對著窗戶‘吟’詞作曲,狠狠笑鬧了一番。
隨后各自散去。黎清也吃了個肚兒圓,心滿意足的托肚子走了。
而在秦鹿那邊,月黑風高,有烏云蔽月。
已是子時一刻多些,恰好凌晨,無官衙手令不得出城。
秦鹿只能返回榮國府,走在大青石板道上腳步嗒嗒作響,傳出很遠。間或有遠山寺廟結束晚課的鐘聲和打更的鑼鼓噹噹。
夜色更深,淅淅瀝瀝的小雨飄落下來。
秦鹿身上一陣清涼,張嘴接幾滴大周國真綠色純天然的細雨,輕嘆道:“好一個大周國文人的圈子!”
就在剛才,裴相公和李相公他們想要殺人,就越發興奮。
幾十人圍堵他一人,竟恍如是他們幾十人面對千軍萬馬,要護國護民的勝利了去?
又好像自己是惡貫滿盈的邪祟,而他們是一腔熱血和滿身剛直……
這就是大周國文人排外的圈子。踏入的門檻很高,還有生命危險。
但若是文人們覺得不占理,也會立刻道歉,以謝禮賠罪,甚至以死謝罪——
這種奇怪的風俗秦鹿不想評判,只是入鄉隨俗,他加入了便是加入了。
“這次掙到了文名,最難的一步就跨出去了。我現在雖然還是榮國府內府的人,做的卻是府外的事,掙的也是府外的名聲……”
秦鹿忍不住快活的笑。
因為他記得《管子》有言:“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長,不任其所短,故事無不成,而功無不立。”
這段話旨在強調要有識人之明,對所用之人揚長避短,最終必能做成事情。
而如今他所用的人就是自己,了解自己的長處,也了解自己的奴籍身份是他最大的劣勢。
所以,王夫人用大女主子的身份壓他?要斷他前程?要他給寶哥兒做一輩子的奴才?
行啊,他便在府外飽掙名聲,以府外文人的圈子幫他跳出榮國公內府!
他暫時不和王夫人硬碰。躲她,避她,且待來日看她。
總之過了今日,王夫人很難對他插得上嘴了。
畢竟王夫人這個大主子有千般厲害和萬般謀算,她也是女眷。天生有短……
總之,秦鹿累了一天,和榮國府東角門的倆門子打聲招呼,回去睡覺。
兩個門子卻古怪看他,摁住門縫,從門縫道:“鹿爺,您還是先去真佰味酒樓歇著罷!我們見你無事真心歡喜,但如果您進了府,怕就有事了。管教嬤嬤在門房里打盹堵著您呢!”
秦鹿怔了一下,問道:“管教嬤嬤?哪個管教嬤嬤能在門口堵我?”
管教嬤嬤,顧名思義,就是懲罰、毆打下人時負責動手的老婦。
但是榮國府十幾個管教嬤嬤,合用的早被自己拉攏;不合用的,當然也早被自己‘反管教’老實了。誰能在門口堵他?
秦鹿正想著,東角門突然打開,兩個門子嚇得跪地上縮成一團。
鳳辣子帶著兩個人在燈籠下露面,人影還沒出全呢,笑聲就先發而至的道:“當然是姑母大人的陪嫁周瑞家的。別的管教嬤嬤不敢堵你,她不敢堵你?”
秦鹿嘆口氣。
這周瑞家的哪里是不敢堵他,是巴不得揪他錯處,直接打死他呢。
要說這周瑞家的,三十多歲,就是那個被自己‘流放兩千里’的周瑞的老婆,和他天生有仇。
但是周瑞家的是王夫人所有陪房中最有面子的,也是最刁滑,最會來事的,巧舌如簧,很有口才,也很會四處討好各房主子的歡心。他難得對付此人。
甚至連寶哥兒都受過她的氣,罵她道:“奇怪,奇怪,怎么這些人只一嫁了漢子,染了男人的氣味就這樣混賬起來?比男人更可殺了!”
想及此處,秦鹿笑道:“便讓她來罷!”
鳳辣子捂嘴笑,金釵晃晃體格風sao的道:“她可來不了,被我攆了回去。但是她的職司我卻接了,不能放過了你。
姑母大人遣人問你,在青樓玩得可好?詩會如何?文人相公的味兒可聞得舒坦?你這野心眼小狗肏的奴才以為有個狀元郎師兄就厲害了?不想做府上的奴才?是不是在詩會上丟人現眼的作詩譜詞了?”
秦鹿笑道:“譜詞是有,丟人現眼未必。”
“好哇!”
鳳辣子立刻眉開眼笑,回頭吁一聲,后面的兩條人影走了出來。
秦鹿看清來人,發現一個是鳳辣子新的大丫鬟流云,低眉順眼;
另一個就奇怪了,竟然是金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