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瑤更不慫秦鹿。
她早盤算過了:
論武力,秦鹿比不上她;論人脈,秦鹿比不上她;
論身份,她是優伶戲子,地位夠低了,但怎么著也比秦鹿奴籍的身份好十倍罷!
加上某些難以出口的原因,她控制不住,直接翻臉!
“賊秦鹿!”公孫瑤怒瞪秦鹿。
她畫的黑臉,臉上全是濃黑油妝。她的眼睛又大而有神,瞪將起來黑白分明,威勢十足的道:“你以為我是來欺負你的?你以為你是誰?也不過一介奴籍罷了!我會墮落到欺負于你?我只是……”說著猛然一抖。
因為此時的場景,是她怒懟秦鹿;秦鹿的背后站著吳十方。
先前吳十方不正眼瞧她,饒有興致的盯著秦鹿的背部肌肉——這是何等感興趣的眼神啊!讓她想起了窺覷她的大人物們。
那些大人物都是男人,她現在的身份也是男人。
本來就惡心了,加上吳十方長得丑,她更惱怒。
但是當她對秦鹿翻臉時,剛說了兩句話,吳十方就抬頭看她,眼底的一絲綠火兒冒了一下?
“魑魅魍魎?不對!應該是光線問題!”
公孫瑤仔細觀察吳十方,發現吳十方一臉正常,不像古怪的東西。
她也見過類似的人,因混血兒的關系讓瞳孔產生色差。所以心中略安,口氣卻難免稍微松軟了一點兒,委屈道:“秦鹿,我真不是過來欺負人的!”
秦鹿含笑,不發一語。
他注意到公孫瑤的視線方向,眼神跟過去,正對上吳十方一張無辜的賊老鼠眼。
“那你繼續說。”秦鹿拿起茶盞兒品茶。
泡的是從寶哥兒屋里順來的蘑菇沱茶,有名的貢茶之一,口感淳厚絲滑,還耐泡二十次以上。口味回甘持久,足夠和公孫瑤頑一陣了。
公孫瑤看他的悠閑做派,火氣又噌了一下。
她是何等身份?雖說只是一介優伶,‘無義的戲子’,卻也是官府認定的百姓了。秦鹿呢?
于是氣道:“你也別這般悠閑。我來時見山野之間,梯田之上,皆多有挖掘痕跡……你是把所有制作容光煥發膠的材料挖走了罷?剩下的都是不中用的,甚至有毒的,氣味模樣相似,卻不能用!我猜材料還會再長,你不會竭澤而漁!你猜猜看,我要是把這些告訴了你們榮國府的鳳辣子……”
“聰明!”
公孫瑤說到這里的時候,秦鹿已經夸贊了一句,也起了殺機。
可是突然間,“呃……其實……我不可能往外說的!真的,我不是來欺負你的!”公孫瑤突然改口,脖子縮了兩縮。
因為她看見秦鹿背后的吳十方咧出大板牙笑,對她做了個贊揚的手勢。
這也就罷了,你夸你的,我說我的。各得其樂。
但是吳十方笑起來嘴岔子咧到了脖子根?三十二顆尖銳的大牙全是蛇牙似的勾狀?一雙眼睛嗖的燒起三尺長的幽綠魔火?
你……
要不要這么兇?
“停!”
公孫瑤的心臟里一陣冰冷,知道不是吳十方的對手,覺得秦鹿和吳十方合起來頑她,小模樣委屈極了。
但是再委屈,再害怕,她也不能就這樣跑了!
公孫瑤努力不看吳十方,對秦鹿道:“停!我真的不是來欺負你的!我……我不敢!
我只要容光煥發膠,我只要你治好我的臉,只要你對外說我特別丑,剩下的條件你開就是了!我莫不相從!”
秦鹿:“???”
公孫瑤哭道:“你以為我為什么知道剩下的都是有毒的?”
說著一抹臉,很奇異的,濃厚的黑臉油妝直接消失,露出瓜子臉、櫻桃唇和精致小鼻。
她美目眇兮,齒如瓠犀,若不是蠟黃的臉色中密布細小紅點,還有著喉結,秦鹿甚至以為自己見到了世上最頂級的小家碧玉?
公孫瑤道:“我,我本來想買容光煥發膠的,多少錢都行。但是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可以變漂亮,我,所以我……”她停下了,怯怯的看向秦鹿身后。
秦鹿注意到她視線的落點,并不回頭,打量她臉上紅色的疹子。
稍后臉龐有點抽,無語的道:“你偷挖了別的蘆薈使用?”
“嗯。”公孫瑤臉色糾結,輕聲細嗯。
在大周,蘆薈是個新鮮物,有毒的蘆薈也是個新鮮物。只有秦鹿知曉。
但是秦鹿不是醫生。
所以公孫瑤在指天罵地的發誓會隱瞞秘密后,非常失望,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秦鹿瞧著公孫瑤失落的背影,突然喊了一聲:“老江湖?”
“小人精你喊誰?”
吳十方一邊回話,一邊把秦鹿順寶哥兒的好茶葉順了一半在自己兜里。
秦鹿看著吳十方‘偷’東西,嘆道:“老江湖你明是個有本事的,足可以逍遙自在,為什么跟著我做個廚子,圖什么呀?”
圖什么?
吳十方摸著大板牙思考。
他當然最喜歡秦鹿賒粥賑災了,但是莫名的,想起秦可卿婀娜的身段心里一顫,有點酸,下意識的吼出一句:“老娘樂意!”
秦鹿呆若木雞的道:“你也彎了?”
“你猜?”
吳十方聽過秦鹿說起過這個字眼,噗呲要笑,偏偏笑起來眸中煙波流轉,嫵媚非常。
她丟給秦鹿一個‘銷魂’的白眼,在秦鹿打著寒顫非常沒有安全感的找衣裳穿時,追著公孫瑤遠去。
只是心有不甘,在秦鹿看不到的角度對臉一抹,陽光下頓時露出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
等離開秦鹿的視線,身邊頓時起霧。
霧氣散后身形就變,衣著首飾明亮耀眼,宛如山中之仙……
身邊也響起女子嬌吟:
“我本山中仙,羅衣滌素顏;珥瑤之華琚,明珠耀我軀。
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于山隅……”
這聲音極美,
Ta,不,應該說‘她’了。她的樣子更美!
最后霧一般的飄到公孫瑤的身后,吐氣如蘭的道:“鹿哥兒不知道,你卻是知道的。其實任何一個男人的身邊都可能有你我這般的人呢,只是他們不懂珍惜……
來,喊娘親。
我調教一下,你就有本事和秦可卿爭鹿哥兒了……”
接下來幾天,秦鹿深居簡出。
而在二十幾天后的傍晚,公孫瑤突然前來道謝。一身普通的男子打扮,也有喉結,卻容貌靚麗,小家碧玉的氣息似露珠兒從清脆草葉上滴了下來。
秦鹿懷疑自己彎了。用臆想檢查后發現還好。
等公孫瑤走后,問吳十方道:“你治好了她的臉?”
吳十方在旁邊擺弄指甲,咔擦擦的一陣亂咬,笑道:“小瑤瑤的頭腦不錯,本事也好,就是她師父死前把她保護太好了,有點單純。若是她和我一樣六歲就沒了師父,和我一樣形單影只過一十二年,不會比我弱,更不會只懂得御下之術這般的笨了。
所以我收她做了干女兒,我調教一下,她就有出息了。”
秦鹿聞言,幾經思考,愕然詢問:“你真的十八歲?”
“咔擦!”吳十方的大板牙咬碎半顆。
“這不是重點!算了,這就是重點,要考!”吳十方學著秦鹿說話,稍后笑道:“另外小瑤瑤給了一個消息,說鳳辣子在王夫人的壽辰上請她唱戲,戲單子已經定了,王夫人卻又加了一出姐妹同嫁。這是什么意思,鳳辣子應該懂,你也應該猜得出來。”
秦鹿沒聽過戲,猜不出來。
正想著問上一番,吳十方停了一下,眼底忽的閃過一抹驚慌。
同時傳來了一陣獸吼,如怨如訴,凄嘯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