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嫂子被榮國府發賣了出去,同樣插標賣首。
秦鹿大喜過望。
柳嫂子的廚藝實在太好,如果價錢合適的話,買回去只為他一個人做飯也是好的。
而且在這里遇見,也證明他和柳嫂子有緣。
“奴仆被發賣出去都是衙門受理,然后分門、別類,遞交到附近州縣足有上百的牙行里去,又或者在三日一辦的奴隸集市統一處理。
百多個牙行里我選擇了暨南牙行,直接遇見了柳嫂子,活該我可以吃香喝辣!”
秦鹿了解過犯錯的奴仆怎么被發賣的事情。
心里美滋滋。
他曾經想過:要故意犯錯惹怒寶哥兒,或者惹怒鳳辣子她們,從而被發賣出去。也從而讓秦可卿偷偷的把他買下,讓他脫離奴籍。
但是后來發現,這是概率很低的事情。
因為…很多奴仆都這樣做過。
豪門貴胄中的奴仆有本事了,很容易就可以湊足贖身銀子。他們若是有了想法,會和外面的朋友聯手,一邊讓自己被發賣出去,一邊讓朋友出錢把他們買下。
后來官府發現了這件事情,管制就嚴。
比如柳嫂子這等榮國府里的嬤嬤,又或者他秦鹿若是被犯錯發賣,都是隨機放置在附近州縣的上百,乃至數百牙行里的。除非關系通天,不然很難找到送去了哪一間牙行。
秦鹿笑道:“柳嫂子你的運氣倒是挺好。”
說著向前走去,準備走近看一眼柳嫂子頭上的‘標’。上面寫著賣身銀子。
但是沒等他走到近前,許是柳嫂子狂喜亂嚎的聲音大了,一個身穿黑色勁衫的看守搖晃手腕,麻皮鞭宛如蟒蛇吐信,狠狠的抽打在柳嫂子身上。
一鞭子還不夠,挽個鞭花,又來一鞭。
柳五兒慘叫著撲在柳嫂子身上。她的身子骨弱,被第二鞭抽中肩膀,竟是被打暈了?
“住手!”秦鹿加快腳步。
心里也難免奇怪,因為柳嫂子這樣的豪門大廚,向來是牙行的寶貝,怎么會這樣虐打了?
柳五兒長得和與平、襲、鴛、紫相類,非常漂亮,更不可能遭到這樣的毒打!
“這位公子是看柳五兒長得好看吧?”
打人的看守上下打量秦鹿。
發現秦鹿沒有佩戴玉佩,也沒有束冠,一身的穿著卻是上好的山南道絲綢,做工又好,針腳細密。
“單這一身衣裳也要七八兩銀!”他內心驚嘆,臉上就笑,拱手彎腰的道:“可是請公子看仔細了,她脖子上插的可是黑標。”
“黑標?”秦鹿愕然詢問。
護衛道:“所謂黑標,就是沾染過魑魅魍魎的奴仆了。您請隨我看。”
他把手伸向柳嫂子脖子后的黑標,又嫌棄,把手轉向昏迷的柳五兒。
便是柳五兒這等姿色的女子,護衛也帶著十成十的厭煩,用鞭子把柳五兒的黑標撥給秦鹿看,“比如柳五兒這等姿色的吧,起碼要十五兩銀,她卻只需三兩。柳嫂子以前是榮國府里小廚房的管事,一身廚藝,那可是用國公府多少稀罕食材鍛出來的。市價上了三十兩之多,現在也只要四兩銀,而且無人敢買。”
“為什么?”秦鹿的問話中帶著驚喜。
護衛詫異道:“當然是因為她們沾染過魑魅魍魎啊,被哪一家買了回去,說不定魑魅魍魎也要跟著去了。”
秦鹿不屑冷哼。
早說過了:他不信鬼神。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五千年風華煙雨,是非成敗轉頭空!人這一生顧自己,顧家人,顧朋友都顧不來呢,哪里管得了虛無縹緲的鬼神?
他是有聊齋志異,聊齋志異里也寫了魑魅魍魎。
不僅如此,里面還詳細寫了魑魅魍魎的具體分類。魑是獸形山神;魅是老物精;魍魎被描寫成影子外層的淡影,又或者是‘渺茫無所依的樣子’。就是不知所求的浮游!
可是最關鍵的,是目錄上方的八個潑墨大字:
‘玄奇怪異,都是人心’。
讓他感覺聊齋異志在忽悠著他…
“你無需說那么多,她們兩個,我買了!”
秦鹿指著柳嫂子和柳五兒道。
然后開始挑選可以進入榮公府兩個廚房的廚役奴才。
廚役奴才并不好挑,需要比較價格,還有勘察廚藝。
王夫人讓秦鹿挑選廚役奴才,其實沒有多少要求。
外廚房可以把食物做熟就行;小廚房那邊的要求高些,也只是‘可以暫時的讓主子們入嘴’。
類似柳嫂子這種比大廚還要大廚的嬤嬤,便是榮國府也要十幾年才能培養出來。
一整個上午的時間,秦鹿挑選了十二個普通廚役,花費三十六兩銀;小廚房的‘大廚’卻很難挑選。他嘗過秦嫂子做的飯菜,可不想再吃了。
就在他繼續甄別、挑選的時候,春花居的后門口,正站著一個頭戴罩帽的男子。
男子彎腰駝背,領著七八個三五八歲的幼童,還有一個稍大一些。
“聽聲音可是鹿哥兒那個小人精到了這里?”
男子驚咦出口。
春花居的后門和暨南牙行的后門連著,男子所在的地方,和秦鹿挑選‘大廚’的牙行后院也只有一墻之隔。
他聽到秦鹿的聲音,腰桿一下子直了,跳起來想朝院墻的那邊看。
突然又彎下腰,把臉死死的藏在黑色粗麻布的罩帽里面。
他走向春花居后門,后門也嘎吱打開,拐出一位身材豐饒的女子。女子約摸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滿臉愁容,看見男子和孩子們就笑:“今個只有這些了,生意不好,虧待了孩子們。而且以后我許是干不成酒樓,留不下飯菜了。”
男子連忙道謝。間或咳嗽兩聲,像個病癆鬼。
女子放下簡陋大的食盒,又塞給男子一個錢袋,使勁道:“不多,去抓藥。”說完轉身進房。
男子把拳頭攥緊,扯開罩帽,露出老鼠眼和大板牙,不是‘那個人’又是誰來?
那個人仰天哭笑兩聲,比較大的男孩子就抓住他的手。
別的孩子年紀還小,肚子餓了,早就扒開食盒,把里面的殘羹冷炙挨邊分了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