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這地下室三四年沒打開過了,里面空氣稀薄,而且還蓄著一股難聞的腐爛以及霉菌的臭味。
灰塵差不多完全散開后,西城式才將手機切成手電筒模式向內照射而去。
在粉塵完全散開的暗門之后,隱藏著向下蜿蜒而去的臺階。
手機所能照射出來的景象只是簡單的一部分,再往下看去,臺階就會被深邃的黑暗切斷了。
也難怪樓梯進深要開這么大,因為如果不往前多深一點,這暗道毫無疑問就會太狹窄了,連行走都困難。
不用開口,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管是西城式還是白霧神子都明白。
拾級而下,與此同時手電筒四處掃射。
這個暗道的入口很窄,一人行走就已經是極限。
所以西城式與白霧神子只能一前一后,向下摸索而去。
大約往下走了有十多秒鐘,終于到了最底部白霧神子的眼睛才適應了黑暗,逐漸看得清楚周圍的環境了。
這是一個地下書庫...不,與其說是地下書庫,倒不如更像是——
“這是研究室么?”
正如白霧神子所說,這個地下室的擺設怎么看都不像是民俗學者的書齋。
西城式抬頭,入眼的是遍布灰塵與刀痕的桌面,掛在頭頂上宛若古時拷問刑具一樣的發銹解剖刀具。
而在西城式右手不遠處的墻壁甚至還有連接的通風換氣口。
但很明顯,由于太久沒有使用,通風口已經失去了它的作用。
除開這些外...
西城式將手機抬起。
微弱的光線映亮四周。
這無疑是一個小型地下室。
繞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解剖臺,往最里面看去就是小書桌以及立在角落的書柜。
書桌上稀稀疏疏地堆疊了一沓資料,角落書柜里的參考資料也少得可憐。
西城式甚至能夠想象得出來。
笹原夏希與她的丈夫,夜以繼日躲在這個地下室進行某種不為人知的研究。
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這一點西城式不是特別清楚。
但他看著那張解剖桌,心里面就已經上浮了一個想法——
笹原幸隨身攜帶著的肉塊...
在八沢鎮殺掉三十余人...被黑霧所糾纏的肉塊怪物。
那說不定就是笹原夏希與笹原幸治的研究對象。
想到這里,西城式來到辦公桌旁。
白霧神子見狀,也緊跟在西城式身后,雙眼時不時地看向四周。
該說不愧是白霧家的神子么?
一般女孩子見了解剖臺這玩意兒,估計都害怕的要死,結果白霧神子這貨不僅完全不害怕,還伸出手摸摸掛在空中的刀具,滿臉興致勃勃的好奇表情。
辦公桌上不僅擺放著資料紙,在這些資料紙旁邊,還有幾本研究用的筆記本。
西城式拿起其中一冊筆記本,開始翻閱——
‘平成27年2月15日,星期日。’
‘幸治帶我見到了新的世界...如果這個研究成果能夠出來...那毫無疑問能夠顛倒整個世界!那個老宅...不...隱藏在和歌山縣中的那個老宅,那個家族...他們隱藏的東西..足以挑戰任何一個現代人的價值觀。’
平成27年,換算過來就是2015年。
也就是說,這份類似于考察筆記的物品,是在距今五年前留下的記錄。
那個時候,笹原幸治還沒有死掉...而且只是看這上面的記錄...
這個時候的笹原夏希應該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那個神秘、詭異的世界。
西城式繼續往下翻去,接下來的內容不止是讓西城式,就連旁邊的白霧神子都禁不住露出了一抹詫異之色。
只見已經氧化發黃的紙張上留下了如此的字眼。
‘西城家下一任家主已經決定了,是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年輕人。他只是年紀輕輕,似乎就已經掌握了通靈的手段...真是讓人羨慕。’
‘雖然西城家現在答應允許我與幸治進行研究調查,但這種日子又能持續多久呢?’
話語最后以一個問號結尾。
但值得在意的點并不在那里。
最關鍵的是——
“式君...這里寫了...‘西城家’是吧?”
白霧神子指了指考察筆記,語氣間壓不住詫異之感。
她在之前就聽說過西城式談起他與笹原夏希之間可能有什么關系...可沒想到在這里找到了線索。
笹原夏希與笹原幸治研究對象就是西城家。
雖然在之前就已經有所準備,但在知道這個事實后,還是挺讓白霧神子震驚的。
她側頭偷偷瞄了一眼西城式的表情。
這沖擊性的事實突然發生,想必西城式也有些手足無措吧,說不定還能看到式君出人意料的一面。
但是——
這冷靜平穩的樣子讓白霧神子有點挪不開眼睛。
事實上西城式曾經就在白色勾玉中的幻象見過笹原夏希與原主,他們兩個看上去似乎還挺親密的。
所以就算見到笹原夏希的筆記,西城式心里也沒有多少波動。
往下繼續看去。
下面的筆記就毫無疑問證明了那個‘西城家的年輕人’就是西城式了。
‘西城家的那個年輕人過來找到我和幸治了。他的名字叫做式,西城式。聽起來就像是機器一眼冷酷無情的名字。’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年輕人十分好相處,談吐之間有大家之風。他向我們展示了各種各樣的神奇力量,其中又談到了西城家的秘法...靈魂轉移的咒術...’
‘靈魂轉移?這真的能做到嗎?當我這么問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只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印象里,他顯得很勉強,像是強硬擠出來的笑容。’
“靈魂轉移的咒術...?”
西城式見到這個名詞,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白霧神子。
白霧神子自然明白西城式的意思,她思索著說道:“一般來講,靈魂轉移到其他肉體身上的咒術不是沒有...但那些咒術都不是長久之計。因為人的靈魂與肉體是有獨特的排斥反應的。”
她想了想,大眼睛轉了轉,又伸出一根手指解釋道:“打一個簡單的比方吧,就好像我對式君之外其他的所有男人都不感興趣,我只喜歡式君,這就叫做神子對其他男人的排異反應——好痛!”
西城式直接伸手拍在白霧神子腦袋上。
這個小女生還真是不能放松,只要一放松下來就容易滿嘴跑火車。
“好啦——我認真了。”
白霧神子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想了想又開口道:“很簡單的例子。式君應該知道手術中的器官移植吧?”
“這個倒是知道。”西城式點頭。
“器官移植是有排斥反應的,不是這個原宿主的身體器官會與身體產生排斥反應,排斥反應嚴重的話,人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白霧神子想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你是想說,人體與靈魂之間也存在著排斥反應?”西城式思索著說道。
“不錯。”白霧神子點頭:“所以像電影里那樣,靈魂憑依,鬼怪附體一類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他人的靈魂要是強行進入別人的身體中,會出現劇烈的排斥反應,這是自殺行為。”
說著,白霧神子又咳嗽一聲:“不過作為靈魂一方的人其實都已經死掉了,要是真有能夠進行靈魂轉移的咒法,說不定還真會冒險試一試。”
“你的意思是...靈魂轉移的咒法實際上不存在的?”
西城式又問道。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白霧神子托住下巴,猶豫著說道:“如果真要問存在亦或是不存在的話...我覺得應該還是有的吧。”
“根據呢?”
“因為白霧家也有進行靈魂轉移的秘法。”白霧神子這次并沒有猶豫:“但那些靈魂轉移的秘法都是不長久的,差不多持續一個小時或者兩個小時,被轉移過來的靈魂就會因為強烈的排斥反應而消亡。”
這也就是說,靈魂轉移的秘法實際上是存在的,但皆是不長久的。
西城式低下頭。
他比較在意的是笹原幸筆記上留下的這句話——
‘印象中,他笑得很勉強,像是強硬擠出來的笑容。’
原主為什么要這么笑?
提到靈魂轉移秘術的時候就這么笑...這是否可以認為,原主、或者與原主有關的其他人會被強硬地進行靈魂轉移?
這就是一個簡單的推論,沒有證據,西城式也只能將它暫時埋入心底。
“式君,接下來呢?”
白霧神子看著西城式手上的筆記本,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繼續看吧。”
西城式平淡地說了一句。
‘和歌山縣西城家,這在當地也是名家。這個家族雖然沒有經營商業的跡象,但時不時地也能見到各種當地議員前來拜訪。’
‘果然,只要手上掌握著力量,能夠超越一般人常識的能力,受到他人追捧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與幸治也已經決定了。以研究西城家靈魂轉移秘術的主題...畢竟...靈魂...這從古至今都是一個充滿魅力的詞語。’
“研究靈魂轉移的秘術為主題...”
白霧神子櫻粉的唇瓣半張,似是有點感嘆:“這兩個人還真是厲害啊,上來就選了個最難的課題研究。就算是資深的除靈師都不愿意往這方面沾染的。”
西城式在旁邊也點了點頭。
按照白霧神子的說法,有關靈魂轉移咒術在他們白霧家都應該是還沒有研究透徹的。
而毫無通靈能力的兩個民俗學者想要研究這個...
這...老實講,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而也沒出乎西城式與白霧神子的預料,笹原夏希與笹原幸治的研究屢屢受挫。
這其中也牽扯到了一個人——
西城家現任家主西城介一。
似乎就是他支持笹原夏希與笹原幸治進行西城家靈魂轉移秘法研究的。
根據筆記上面的記載。
西城家一直密封的古神社中,便存在有長久的靈魂轉移秘法。
只要拿到那個秘法...就算是人死掉了,只要將死者的靈魂轉移到鮮活的肉體之上,死者便能死而復生。
而作為西城家主,西城介一似乎很想掌握這樣的力量,于是就經常派遣原主...也就是西城式,與笹原夏希以及笹原幸治前往古神社去探索。
古神社...那里屬于西城家舊址。
就算是西城家也不是特別清楚,這被密封的神社中究竟隱藏著什么東西。
以前有關西城家舊址的記載已經很是模糊。
這種情況下,探索古神社自然也是難上加難。
在如此探索過程中,笹原夏希與笹原幸治也擁有了魂念一類的力量。
于是就有后面的事情發生了。
笹原幸治似乎不小心步入了西城古神社的一處禁地,直接被剝奪了生命。
這也就是笹原幸治喪命的理由。
而官方文件上‘在一次民俗調查活動中喪命’的記錄,毫無疑問是笹原夏希為了掩蓋自己丈夫死亡原因而模糊處理后的結果。
畢竟——
‘探索靈魂轉移秘法的途中死亡’這種原因,不管說給誰聽,估計都只會引來他人的嗤笑吧?
而且光看筆記的話,會發現原主其實與笹原夫婦關系特別好,好幾次笹原夫婦身陷險境都是原主挺身而出,將笹原夏希與笹原幸治救出的。
“原來式君沒失憶之前...還是這樣的人啊...”白霧神子站在旁邊看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這些西城式不為人知的一面被自己知道了。
她怎么還不滿足?
“...你就得出了這么個結論么?”西城式多看了一眼白霧神子,搖了搖頭。
果然是女生...考慮行動的想法都與自己不同。
“這里我們需要在意的東西應該是這個——”西城式的手指滑動。
將筆記本翻到記載著笹原幸治死亡的那一頁。
在那上面明顯的寫著——
‘幸治死了。但他還沒死。西城君把他的靈魂保留了下來...沒錯...將他的靈魂保留了下來。我還有機會...我還有機會的。’
這里的笹原夏希很明顯有種走投無路之感。
想想看...一個因為摯愛死去而走投無路的人,面前擺著能夠復活她摯愛之人的靈魂轉移秘法...
她又會采取什么樣的行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