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里走到石村理人發送定位的地方并沒有花費西城式多久時間。
搭車來到急樹下街,接著又繞開幾條小路,西城式眼前這才豁然開朗。
這附近大部分地方都是獨棟居住區,中間林林總總立了幾個小公園以及便利店,環境也看上去很不錯。
他滿意地點點頭,隨后便沿街走去。
大約走到三分之二距離的時候,西城式就看見了站在一戶人家門口邊的石村理人。
不止是石村理人。
旁邊還有兩個看上去神情有些興奮,目光卻又有點憔悴的中年男女。
這對中年男女一見到西城式,就像是耗子見了爛肉一樣,臉上熱切的表情收都收不住。
這表情看得西城式也是莫名其妙。
他也沒有見過這對中年男女的印象...
“西城法師。”
石村理人叫了一聲,還生怕西城式沒看見一樣揮了揮手。
“石村。”
西城式沖石村理人點了點頭,隨即側頭看了眼旁邊的中年男女,開口問道:“這兩位是?”
這兩個人...看著自己眼睛都似乎在發光...
“啊...他們啊。”
石村理人醒悟過來,急忙介紹道:“這兩位分別是瀧島彥先生與瀧島圓夫人。”
瀧島...?
這個姓氏...
西城式記起來了,在進入白霧舊址前參加的那次自殺旅游。
其中那個沒帶帳篷,說話喜歡‘嗚嗚嗚’的女生...
不就姓瀧島么?
記得姓名是...瀧島雪?
西城式記得自己還把名片給了對方的。
不過東京這么大,怎么想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抽中獎了吧?又不是東京街。
想到這里,西城式目光放緩,看向兩人,點了點頭,開始自我介紹:“我是西城...”
“西城法師!您就是西城法師吧!”
瀧島圓十分驚喜地叫喊出聲,妥妥一副看見了偶像的追星族模樣。
呃...
西城式聽著對方這突如其來的叫喊,下意識地看向石村理人。
顯然,他是想問石村理人,這兩個人為何認識他。
“啊...忘記說了。”石村理人笑著搓了搓手:“瀧島先生與瀧島夫人其實都是光濟會的信徒,這次他們聽說西城法師想找一處環境不錯的地方買下,于是就主動聯絡了我。”
“光濟會信徒...”
西城式看了一眼瀧島彥與瀧島圓。
難怪這么有效率,原來對方就是光濟會里的信徒。
不過...既然對方有出售意向,做交易倒也不是不可以。
“瀧島先生以及夫人,能不能讓我參觀一下內部情況呢?”
西城式反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
瀧島彥半彎著腰,臉上帶著笑,那笑容并不是簡單歡迎西城式的笑,而是更加卑微,賠著笑臉的那種笑。
這卑微的表情看得西城式發自心底不舒服。
不過他也沒點破。
反正就只是交易,對方愿意賣,自己愿意買的事情而已。
他走進小院。
小院雖說看上去很久沒修整,雜草叢生,但就西城式看來,只要請一兩個人花點時間清理,這就會是一片不錯的晾衣服、種花草的院子。
還算可以啊...
西城式心底暗暗點頭,給了個不錯的評分,隨后便向屋內走去。
對比起沒有怎么打理的小院,屋內的情況就要好很多了。
似乎是知道西城式會來,里面所有的地方都經過精細打掃了,看上去整潔干凈。
這小獨棟與北川寺家差不多。
同樣也是一進玄關便能看見上二樓的扶梯,左手邊是客廳、餐廳。
拋開家具去看,這里確實是個不錯的家,精致小巧。
“怎么樣?西城法師?”
瀧島彥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如果您覺得還可以的話,今天我就可以讓搬家公司的過來,把家具全部都搬走。”
“呃...”
西城式禁不住多看了眼瀧島彥。
你這是打算全家總動員?全部都為我一個人服務?
你不顧妻子兒女了?
“瀧島先生,這個事情,我想你還是與妻子、兒女商量一下比較好。這么急著搬出去,要是外面沒找到住處...”
西城式較為委婉地提出了意見。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瀧島彥微笑,原本就半彎不彎的背脊完全彎了下來:“我已經與妻子還有女兒商量過了...這一點...”
他側頭看向瀧島圓。
瀧島圓也是笑瞇瞇地點頭肯定:“是的,老公已經和我商量過了,這房子本來就是要給西城法師留的...不...倒不如說,能把房子賣給西城法師,這對房子本身來講就是一件光榮萬分的事情。”
這就是真正的信仰光濟會信仰得走火入魔了。
房子還能‘光榮萬分’?
西城式看著瀧島圓在那里滔滔不絕,心里面上浮起一股子戾氣。
他有點想給眼前這兩貨來上一巴掌,把他們打得清醒一些。
可悲、又可恨。
這對夫妻就是如今光濟會底層信徒一個微不足道的縮影。
西城式不是什么正氣的人,可要讓他去占這種狂熱信徒們的便宜...老實講,良心這一關西城式就過不去。
“我先說一句。就算討好我,我也不能給你們帶來什么。”
西城式壓下動手的郁氣,平淡地說道。
“怎么會呢?”
瀧島彥急急地開口了:“西城法師你可是東京光濟會的大法師啊。肯定會有祈福的辦法的吧?我們家就靠西城法師轉運了!”
“轉運?”
“沒錯,就是轉運,西城法師。”
瀧島彥興奮地揮舞著手掌。
一個中年男人,此時興奮得卻像個小孩子。
“我們家就靠您了!聽說只要找到您轉運,坐著都能撿到錢。”
“......”西城式。
這謠言你們特么也信?
西城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要是真有那什么轉運手段,他現在就會給自己用。
坐著能撿到錢?誰不喜歡呢?
但這很明顯不可能。
世界上只有一件事能不勞而獲,那就是貧窮。
就這么簡單。
可是,世界上總有人覺得有可以不勞而獲的事情,且他們總認為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能發生在自己頭上。
“瀧島夫人也是和瀧島先生一個看法?”
西城式側臉看向瀧島圓。
瀧島圓沒說話,只是目光熱切地看著西城式,似乎巴不得他現在就給自己來個轉運。
“我剛才聽見兩位說了,兩位似乎還有個女兒?”
西城式假裝沒看見瀧島圓的目光,平穩地問一句。
“嗯。有個正在上國中的女兒。”
上國中的女兒...
這和瀧島雪也對上了。
難不成自己真抽到獎了?
“冒昧問一句,令嬡的名字是...?”
“啊...女兒的名字是雪,瀧島雪。”
可以。
瀧島彥的話語讓西城式完全知道了。
他這還真抽中獎了。
瀧島雪...沒想到還真是這個小女生的家。
也難怪她當時參加自殺旅行的時候就在說什么‘就算是告訴了父母也沒用,他們根本不相信’...
現如今看來,這壓根兒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吧?
這倆貨信光濟會都信得走火入魔了,那有什么空閑去管瀧島雪?
西城式曾經也說過,讓瀧島雪有困難就打電話給自己...看來那個小女生還挺有骨氣的,家里都成這個樣子了還不打電話給他——雖然大部分都是西城式手底下的光濟會造成的就是了。
本來西城式不想管別人的家事,打算早點解決房子的問題早點離開的。
可既然是瀧島雪的問題...這就要好好兒盤算一下了。
畢竟瀧島雪和他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他在這邊目光閃爍思考著,后面一直跟著沒說話的石村理人卻敏銳地注意到了西城式的異狀。
怎么回事?
西城法師問了別人家的女兒之后就一句話都不說了?
難不成...西城法師是對那個叫做瀧島雪的女生有興趣?
想到這里,石村理人腦中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西城式。
既然西城法師對瀧島家的女兒有想法,那自己這個做頭號狗腿的當然也要出力了。
牽橋搭線是必須的。
“不知道瀧島小姐還有多久才回來?”
石村理人開口詢問的同時還對著西城式擠眉弄眼,搞得西城式心底都有點莫名其妙。
“阿雪的話...算算時間她現在應該是在回家的路上了。”
瀧島圓瞥了眼時間,稍微算了算說道。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半,西城式在九條沙羅那里待了整整一個上午,也快到國中生的放學時間了。
“哎,比起阿雪那邊粗枝末節的小事情...我們這邊反而有個不情之請。”
瀧島彥靠過來,面部表情有點尷尬:“我們曾在禮拜會上見識過西城法師的神跡,也知道西城法師能幫人轉運,不知道西城法師能不能給我們祈福轉運一下?”
“......”西城式。
我會個屁轉運。
而且祈福這種事大部分都是巫女或者神官做的,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不過這是個好機會,能稍微試探一下瀧島家的家庭情況。
正當西城式打算開口的時候,旁邊的石村理人卻猛地問道,“在那之前我想問一下,瀧島先生,還有瀧島夫人,不知道兩位目前正在從事什么樣的工作?”
這一發問吸引了西城式的注意。
他也沒想到石村理人怎么突然如此懂事,直入主題。
正好,自己也想知道目前瀧島雪的家庭狀況,這才好對癥下藥。
西城式對著石村理人點點頭,表示贊賞。
而石村理人見到這一幕則是興奮得差點沒跳起來。
看吧!
果然是這樣的。
西城法師就是對瀧島家的女兒有興趣。
哎,作為西城法師的一號狗腿,自己已經能夠知道他的心思了。
“我和圓原本是有一家小工廠的,家境也還算充裕。”
瀧島彥很真誠地回答了:“不過自從見到光濟會神跡后,我和圓就放棄了小工廠,打算一心一意地追求神跡了。說來有點不太好意思,最近還有人問我要不要賣掉小工廠。”
他說著說著便笑起來摸了摸腦袋,情緒也有點激動:“不過現在有西城法師幫我轉運!我們家的困境肯定很快就能擺脫。”
“你們對我倒是挺有自信的。”西城式帶著點辛辣意味嘲諷了一句。
“那是肯定的啊。”偏偏瀧島彥完全聽不出這是嘲諷,反而還特別高興地承認,“西城法師的神力,參加過每次禮拜會的人都知道的。”
神力么...?
算了。
西城式懶得與這兩人繼續討論這種無用的問題了。
——差不多也要進入正軌了。
他剛想要開口說話。
玄關處卻突然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女生‘嗚嗚嗚’的喘息以及毫不掩飾的大喊:“爸爸、媽媽,你們還是想要把房子賣出去?”
瀧島雪很著急。
她真的很著急。
剛從那晚雪夜逃生的她成熟了不少,也因此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與自己的父母溝通,勸他們不要相信光濟會,結果卻被他們冷眼相待,覺得自己阻攔了他們的‘轉運’。
明明相信那種東西壓根兒就沒有用的!
那群人根本就是騙子。
只有那天那位西城君...他倒是真正擁有常人無法擁有的能力。
要是請過來的人是他,那么瀧島雪說不定還真沒什么意見。
可光濟會?
他們又算那里的小蔥拌豆腐?一群騙子而已。
自己家已經被光濟會弄得一團糟了。
再這樣下去真得家破人亡。
想到這里,瀧島雪急忙脫了鞋,三步并兩步來到了客廳中。
然后。
然后她就看見了滿臉平靜看過來的青年。
過了一會兒。
瀧島雪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地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音。
“西、西城君?!”
怎么西城君會在這里?
她原本在肚子里打好的幾千字腹稿全部化為烏有,轉而是大腦完全宕機,根本就沒轉過這個彎來。
“西城君...?”
旁邊的瀧島彥也聽見了自家女兒的聲音,他禁不住看向西城式。
“我與令嬡之前就見過面,彼此算是認識的關系。”
西城式粗略地解釋一遍,接著便看向滿臉發懵,腦子似乎還沒轉過彎來的瀧島雪,“我希望和瀧島小姐單獨談一談,能不能請你們給我們一個私人空間呢?”
是的。
這里還是與瀧島雪好好兒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