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式蹲伏于角落,目光凝實。
兩眼縈繞的死氣讓他那怕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環境中都能看得特別清楚。
在他的注視之下,從正門有兩道凝實手電筒光線射入佛堂之中。
兩個人?
西城式一怔。
看那樣子似乎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有兩個人過來。
這也難怪。
一路上的生骸雖然不是很厲害,但勝在數量眾多,根本就無瑕照料其他人。
西城式之所以帶著白霧神子前進,其主要也是因為一些情況之下是需要白霧神子幫助的。
所以這種情況下最理想的狀況應該是白霧仁一人獨身前來才對。
啪嗒。
啪嗒。
伴隨著清脆的腳步聲,手電的光線距離佛堂也越來越近了。
看著徹底進入佛堂的兩人。
西城式一瞬瞇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閃爍著。
另一邊——
白霧仁真的是氣得渾身都在發抖。這絕對沒有什么打拳的意思,而是因為白霧仁真的是肺都要氣炸了。
一開始在正門處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被那九只僧兵生骸折磨得狼狽的要死。
接著是踩了陷阱,中了埋伏,又與一群生骸糾纏了很久。
他恨得牙都在發癢了。
那個該死的、喜歡耍小聰明的混蛋,絕對不能輕易放過他!
白霧仁原本還算充裕的體力以及魂念都因此被削弱了不少。
但就算這樣,白霧仁也不覺得自己會打不過一個只知道在背地里耍陰招的混蛋。
畢竟自己身邊可還有個西苑砂。
他確實沒看錯,西苑砂的確是很有資質的那批人。
西苑砂能在剛才那群生骸中保護她自己,而且還能適當給白霧仁一些支援,有她幫忙,抓住白霧神子,獲得替身咒文,拿到三輪目也將不再是夢想了。
進入佛堂中的白霧仁四處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已經走到這一步,他不允許再出現一些莫名的失敗。
必須要得手。
想到這里,白霧仁干脆笑瞇瞇地開口了:“西苑,你走前面。”
這里就是逼著西苑砂當探路送死的意思了,主要的目的也看得出來。
要是西城式在里面哪個地方埋伏,第一個遭難的肯定就是走在前面的西苑砂。
畢竟現在的情況不出意料應該是二對一。
但是那個暗中隱藏著的、帶點小聰明的人肯定不愿意見到這一幕,所以他就大概率會將弱了一大截西苑砂先解決掉。這樣就可以避免腹背受敵。
在對方忙于殺掉西苑砂的時候,將對方解決掉...
這就是白霧仁的想法。
至于直接對他白霧仁出手?
只要不是笨蛋白癡就不會那么做,畢竟從對方一路上躲躲掩掩的行為來看...對方的實力絕對沒那么強,撐死了也就和自己一個等級。
既然和自己一個等級,那就不存在什么瞬殺的可能性。
而既然無法瞬殺自己,旁邊的西苑砂肯定也會出手,對方將陷入腹背受敵的狀況。
因此,白霧仁覺得對方肯定會對西苑砂出手。
西苑砂聽到白霧仁這番命令,只是微微一愣,接著便是頷首沉默,并沒有因此表露什么反抗的態度。
畢竟白霧仁雖說是笑著說出‘你走在前面’,但話語中的命令語氣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得出來。
她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入佛堂,白霧仁則略微拉開了一些距離,同時警惕著四周。
然后——
從陰影中猛地撲出了速度極快的身影!
果然來了!
白霧仁雙眼一閃,下意識地想看向西苑砂。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身影居然直接拋棄了西苑砂,徑直向自己撲了過來!
白霧仁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這...不對啊!
對方不應該這么蠢的才對吧?還真要先解決自己?
這是在看不起自己嗎?!
一股又惱又怒的情緒從白霧仁心頭翻涌而出,他抬起早就已經附著上劣化版柩之霧的拳頭,竟然反過來迎上這道從側面撲來的西城式。
呯!呯!呯!
拳面與森白霧氣構成的手斧碰撞,竟然發出了金鐵交擊的聲音。
“...柩之霧?!你果然從深雪那里拿到了什么東西吧!”
看著自己劣化版的柩之霧被對方的森白霧氣侵蝕,白霧仁雙眼微微一縮。
柩之霧。
這是白霧家世代流傳下來的靈具,擁有實體化的能力。
換而言之就是能夠變幻成任意形狀,特別實用的靈具。
而且對靈體、生骸這些怪異也有額外的殺傷力。
而眼前這個人擁有柩之霧!
幾乎可以肯定了!
面前的人應該就是協助白霧神子的人。
白霧仁抬頭,直到這時他才看清對方的面貌。
清秀的五官,不顯瘦也不顯胖的,看上去英氣十足。
但讓白霧仁最吃驚的卻不止是這樣。
他看著面前的西城式,吃驚地叫出了聲:“光濟會東京分會的西城式?!”
白霧仁對于西城式這個光濟會高層干部是印象很深的。
畢竟當初就是他讓潛入御神會的青木泉水跟在西城式旁邊當作內鬼的。
到后面青木泉水莫名失蹤,白霧神子的消息傳入組織中,他也就暫時放下了西城式的事情。
可他怎么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里碰見西城式。
聽著白霧仁驚訝的聲音,西城式手里的動作卻沒有遲疑半分,手里面的手斧格外陰損,就專往白霧仁的腦袋、下陰、腳趾招呼。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是西城式相信的至理名言。
既然已經確認白霧仁是敵人,他也就沒有放松的意思了。
感受到對方的攻擊主要集中在自己的下半身白霧仁臉色都發黑了。
“光濟會是想和永祭會鬧掰嗎?!”
他忍不住叫了起來,顯然想借此嚇唬西城式。
西城式面無表情,繼續揮動著手斧。
“我們可以談一談,我是永祭會的領袖,你是光濟會東京分會的人,嚴格來講我們都是一家人的!”
白霧仁再度叫了起來。
聽了這話,西城式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這白霧仁就是個人精,精明得很。
什么談一談?真信了那才是有鬼了!
見到西城式這絲毫沒有迷惑的果斷動作,白霧仁郁悶得有點想吐血。
這混蛋是聽不懂人話嗎?
他不斷拆分手上的動作,與西城式貼身戰斗。
按道理來說,他長期修習有白霧清心流,與西城式對打應該不會落入下風。
但最主要的是西城式是以逸待勞,猛地從暗中沖出來也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一個猝不及防下,他就變成了被動挨打的情況。
可...就算是這樣也有些奇怪。
是啊...
很奇怪。
一種莫名不詳的感覺在白霧仁心中浮現,無法驅散。
為什么呢...?會覺得有些奇怪——
對了!
西苑砂!
白霧仁終于反應過來了。
自己的幫手,西苑砂呢?!
明明都已經開打一分多鐘了!
他長大嘴巴,下意識地想要呼喚西苑砂出來幫忙。
然后——
噗嗤!!!
血花四濺!
劇烈的疼痛從側腹傳來!
“啊!!!”
白霧仁發出了一聲極其慘烈的叫聲,一個后退強行拉開自己與西城式的距離后,這才看清發生了什么。
西苑砂...她竟然拿著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側腹!
不敢相信!
不可思議!
白霧仁面色一瞬間上浮起病態的紅暈,臉上的汗珠因為疼痛一下子滲出。
他第一時間用劣化版的柩之霧堵住了傷口,勉強止了血。
與此同時,難以想象的怨毒聲音也從白霧仁的嘴中傳出。
“西苑砂!!!”
他不是傻子,西苑砂匕首刺進身體的那個瞬間就知道對方是內鬼了。
可為什么?
加入永祭會半年的西苑砂是個忠實的不死狂信徒。
她絕對不會對自己做出這種事的。
站在西城式旁邊的西苑砂沒有說話,她抬起手,就當著白霧仁的面前,竟然是緩緩將自己臉上的面皮揭了下來!
這面皮在脫離對方臉面的時候,甚至還拉扯出了幾條蠕動著的小觸手。
人皮面具。
在面具底下,是一張與白霧神子十分相像的成熟俏麗的面孔。
她的長發挽成麻花辮放在脖頸右邊,眼瞼垂下,眉毛柔順地舒展,兩眼里一貫的柔順與溫和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冷冽與堅強。
正是白霧蛹子。
“蛹子阿姨。”西城式眉毛一挑。
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他在‘西苑砂’進入佛堂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了他刻意在人皮面具上留下的一縷死氣。
這道死氣設置得十分隱秘,是西城式防止別人可能搶到人皮面具后的預防手段。
也多虧這道死氣,他才沒有對白霧蛹子出手。
“不...式君,你應該早就已經猜到了吧。”‘白霧蛹子’搖了搖頭:“我其實是神子的母親白霧深雪,并不是白霧蛹子...這一點。”
“......”西城式。
西城式沒有回答。
但也正如白霧蛹子...不對,應該是白霧深雪所說的那樣,他在之前發現照片的時候就隱約有這樣的感覺了。
留守于旅館的白霧蛹子其實是白霧神子的母親白霧深雪這一點。
“...十分對不起,式君——”
白霧深雪剛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西城式揮了揮手,打斷了:“有什么等把眼前的事情徹底解決了再談。”
是的,白霧仁現在可還沒死,暫時是不能放松警惕的。
兩個人同時看向白霧仁。
這讓白霧仁又是一陣咬牙切齒。
讓西城式二打一的時候,他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可讓他二打一,身上還帶傷的時候,他就覺得十分不妙了。
白霧仁并不是死腦筋的人呢。
見到眼前的困境,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東西也很簡單。
那就是跑路。
他的腳下微動,身體的重心側移,剩余的體力與魂念凝聚,打算來一個奪命狂奔。
然后——
噗嗤!!1
熟悉的感覺從右側背傳來!
白霧仁再度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與此同時一腳向身后踢去。
嘭!!!
這一腳雖然踢到了,但是白霧仁卻止不住痛苦的聲音。
喉嚨顫動,背部一手摸過去全部都是血液。
要是常人被人用刀在側腹以及背部開了個洞的話,估計早就一命嗚呼了,但是白霧仁卻硬生生地頂住了。
他用柩之霧暫時堵住了出血口,雙頰發白,嘴巴大口大口地向外擠壓著空氣。
與此同時,白霧仁還看了一眼身后被自己踢翻在地的人影。
結果——
“生...生骸...?”
白霧仁盯著渾身潰爛的女性生骸。
他無法相信。
如果說西苑砂被白霧深雪調包這一點是他沒察覺到的失職,那么生骸躲在暗處拿刀襲擊自己這一點就更加難以讓人理解了。
甚至不止是白霧仁無法理解。
就連白霧深雪都沒有察覺到。
生骸怎么可能躲在暗處襲擊別人?
“式君...那個生骸...?”
白霧深雪看向西城式。
本能來講她覺得那只生骸應該是西城式設下的某種機關吧。
“那只生骸是白霧蛹子,真正的白霧蛹子。”西城式平淡地回答。
他早就注意到生骸白霧蛹子跟在了西苑砂與白霧仁身后。
一開始西城式之所以吃驚進來的人是‘兩人’也是這個原因。
因為他聽到的分明是三種不同的腳步聲。
再后來就是他發現生骸白霧蛹子跟在白霧仁身后的時候了。
“蛹子?”白霧仁的聲音極度虛弱,但卻透出恍然大悟的感覺。
他終于明白了。
死者的身體被密之花的不死之力侵蝕,最后形成的產物就是生骸。
這種生骸一般來說是沒有意識的。
但有一類人形成的生骸卻是不同的。
那便是曾經作為白霧家神子候補的那一批人。
作為神子候補,這些人的身體早早的就被白霧家以特殊的手法改造過。
就算是形成了生骸...這些神子候補最終還是會保留有一定的意識。
不過這意識必須要靠執念來維持。
當執念消失后,個人意識也會由此消失。
而白霧蛹子...以前就是神子候選的一人。
“仁...”
白霧蛹子潰爛的身體不斷靠近,雙眼之中帶著刻骨銘心的怨毒,嘶啞的叫喊聲恍若咒怨一般。
“仁!!!”
白霧蛹子腐爛的肉塊里翻騰著的森白霧氣。
讓白霧仁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