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仁是一個面色和善的中年男性。
他逢人便露三分笑,說話的腔調親密但又不至于讓人生厭,距離拿捏得恰到好處,做決定的時候也會征求他人的意見。
從旁人的角度來看,他看上去就是一個長相和善、普通的中年人而已。
但也就是這樣看上去一派老好人形象的人,卻能夠笑瞇瞇地用刀子剖開別人的肚皮、戳爛別人的眼珠...
“白霧法師...前面的生骸實在太多了,就靠我們幾個人根本就開不了路。”
森森低沉的黑夜中,傳來了一位永祭會信徒的聲音。
這是個青年信徒,由于天氣實在太過寒冷,他的面色已經被凍得隱約發白,身體也因為脫力而極具顫抖著。
“是嗎?”
聽了這話,白霧仁中年的圓臉上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他看也沒看青年信徒,只是抬起頭,望向面前的霧峰。
因為繩索木橋被前面的西城式砍斷了,所以他們只能走到面前山谷的谷底,接著再從以前白霧家的舊路谷底那里再重新走回霧峰山路。
但由于白霧舊址已經完全化作一片不毛的駭然之地。
以前的舊路周圍都是數量驚人的生骸。
僅靠他帶進來的幾個信徒根本無法抵御如此數量的生骸。
更加別說通過霧隱之谷的時候,就已經有好幾人被隱藏在霧氣中的生骸殺死,咀嚼成了碎肉。
人員銳減...再加上天氣逐漸惡劣。
這樣下去...別說跟上西城式他們的步伐了...自己這些人都只能被拖死在這里。
想到這里,白霧仁伸手拍了拍面前青年信徒的肩膀,顯得關切地說道:
“既然無法開路,那就由我一個人過去吧。你們就留守在安全的地方休息,等我回來。”
白霧仁這是打算拋棄這些永祭會信徒了,因為這些信徒已經精疲力盡,已經失去價值了,若是強行讓他們去開路,最后說不定反而會讓一些本就心生不滿的人當場造反。
畢竟人心這東西誰都說不準。
至于讓他們留守在安全的地方休息?這不過是白霧仁隨便找的借口而已。
這附近沒有白霧佛堂,因此自然也就沒有他嘴里所說的‘安全的地方’,留在原地只能說是死路一條。
只不過白霧仁在說這些話時,面色都放緩了不少,看上去十分和藹可親。
周圍的信徒見白霧仁竟如此為自己等人考慮也是心中感動。
他們連連保證會在原地留守,等待他回來。
很好。
見到這一幕的白霧仁滿意地點了點頭。
正當他打算就這樣離開的時候,旁邊傳來一道細微輕緩的聲音:
“白霧法師...我還有點體力...應該能和您一起去霧峰。”
白霧仁轉過頭看去。
只見一個穿著厚實御寒衣的短發女性信徒舉起了手。
雪夜之中,看不清楚對方的臉。
“...也好。”
白霧仁思索了一番,用標志性假笑回復道。
不管對方究竟是否留存體力,這與他都沒多大關系。
為了不讓這些精疲力盡的信徒懷疑,還是答應了比較好。
而且路上要是有什么危險的東西的話,那就把她留下,讓她去吸引注意也是不錯的選擇。
就這樣,粗略做好決定后,白霧仁就要上路了。
他注視著霧峰,一向老好人笑的臉邊流過一絲陰狠。
白霧仁嘴里念叨著這個名字。
他想拿到的東西從來只有兩件。
一是白霧舊家主到最后也沒有到手的三輪木。
二就是白霧神子身上的替身咒文。
現在機會這么近,他沒道理不去搶,不去爭。
殺幾個人?犧牲幾個人?永祭會完蛋?
只要擁有這兩樣東西,這些又算得了什么?
白霧神子身體不死的秘密以及三輪目。
只需要拿到手...就算一個永祭會倒了,第二個、第三個永祭會就都能重建。
世界上沒有哪個政客、富翁會對不死不感興趣的。
白霧仁腦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隨后便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不遠處,短發女性信徒也沉默著跟了上來。
白霧谷道。
正如其名,這里是一條羊腸谷道,中間細窄的山路一直往上。
在這條蜿蜒細窄小路的兩邊,是頗具和風古韻的石燈。
大部分石燈表面已經被大雪覆蓋,在如此深沉的夜晚中只能看出個大概輪廓。
“呼——”
西城式吐出一口白氣,他將手電交給旁邊的白霧神子,又從旁邊的大口袋中將地圖取了出來。
白霧神子見狀也是貼心地將手電筒光照過來,映亮地圖。
走到大概這個地方,這位木工的地圖到這里基本就沒有什么指示了。
也就是說,往上是什么建筑,有幾條路,又是什么情況,這些就都不為人所知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一路走過來,生骸的數量明顯增加了不少。
似乎是因為越來越靠近密之花的緣故,這些生骸的力量也增強不少——從一開始西城式能一刀解決一個,到現在兩刀才能解決一個了。
也多虧這樣,西城式感覺到了。
自己身體中的死氣單位跳到了109點。
而九之御咒的死氣單位預估是在115點...這樣看來,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到達九之御咒的實力。
雖然快要到九之御咒的程度,但身體中的剩余死氣量卻已經不多——一路上擊殺那么多生骸,又耗費了不少死氣。
用單位來表述的話,那就是西城式身體里應該還有50個死氣單位能夠使用。
那接下來就得省點兒使用了啊。
別到時候死氣用光了,遇見白霧仁沒有反抗能力。
想到這里,西城式吐著白氣,從懷中摸出一直用體溫保暖的水壺。
他喝了一口后,將其遞給了旁邊的白霧神子。
要是一般日本小女生的話,此時見到西城式從懷中把自己喝過的水壺遞給自己的動作,肯定還要扭捏個半死。
但白霧神子不同,這個小女生毫不在意地接了水壺就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下去,完事兒了還說了句‘謝謝式君’。
她這種不拘小節的地方不招人討厭。
至少西城式不討厭。
但這不討厭的情緒里,西城式估摸著應該還有白霧神子的顏值加成。
畢竟人只是感官動物。
將水壺收起,西城式側頭:“走吧,白霧。”
他早就把‘同學’這個詞省略了。
好歹白霧神子也算是和自己過命的關系,直呼她姓名應該還是沒關系的。
“嗯!”
白霧神子點了點頭,順帶拉起了御寒衣的兜帽。
兩個人繼續向上一步一步走著。
白霧寺...就在不遠的前方...
蜿蜒的山路。
拱起的慘紅長橋。
暴虐的怨靈。
以及在風雪中搖曳著的紅楓。
差不多就這樣走走停停了半個小時。
當西城式與白霧神子再度抬起頭來的時候,便看見了面前的巨大寺院。
不...
與其說是看見了巨大寺院,倒不如說是這座龐大的白霧寺院正向他們壓來。
白霧寺是一座修建在霧山半山腰的寺院。
所謂的霧山,在白霧神子的筆記中有所記載。
據說是白霧家的朝圣山,從其中流傳著不少傳說軼事。
以西城式目測看過去...這座白霧寺確實很大。
破舊的飛檐、已經褪色的朱紅立柱與森森白墻。
粗略估算的話應該要比奈良的東大寺要小一點。
可就算這樣也十分驚人了。
前面也說過,白霧寺其實是白霧神子的祖先硬搶過來的,這些地方其實是屬于原本白霧寺主的。
當時白霧神子還覺得這行為很過分。
可一看見面前這么龐大的寺院建筑,白霧神子也多少能理解當初她的祖先為何動了貪念。
這么大的地皮。
要換你,你不動心?
難怪當初白霧蛹子說起她養育白霧神子生活費的時候,說是白霧家的一部分遺產——白霧家確實有錢的可怕。
“...難怪我的祖先動了貪念殺人放火啊。這要換了我...我肯定也會。”白霧神子看著面前巨大的寺院差點沒說出也會殺人放火這句話來。
可她看了看旁邊的西城式,又急忙改了口:“要是換了我,我肯定會把這里打理得漂漂亮亮的。”
白霧寺周圍種著紅楓樹與冷杉樹。
這些落滿雪的冷杉樹與紅楓樹重重疊疊,拱衛白霧寺的山門。
建筑內外彌漫著詭異的淡白霧氣。
這霧氣給西城式的感覺非常不舒服,這讓他禁不住地皺緊了眉毛。
但不舒服的同時...這霧氣又讓西城式有種熟悉的感覺,他下意識地在腦中回憶起與這種淡白霧氣相同的東西。
然后——
西城式明白了。
“這些都是不死白霧?”
沒錯!這些白霧與白霧神子死時修復她殘缺肉體時涌現出來的白色霧氣差不多。
硬要說的話就是濃度要低上很多。
根據白霧蛹子所說,要是過多吸入不死白霧,整個人的靈魂將會被侵蝕,身體也會逐漸異化成喪失神志的生骸。
但是還好...西城式下意識地用上死氣,這些白霧便像是被驅逐開來了一樣。
至于?
她那邊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西城式問了一句她有沒有事,她還搖了搖頭,說‘有種在家里的感覺’。
看來不死白霧對白霧家的神子基本上是沒什么影響的。
西城式與白霧神子一人一個手電筒,很快便穿過了冷杉與紅楓樹林,來到了殘破的白霧寺山門前。
在黑暗中,西城式分明能看見殘破山門上留有一行顯眼的大字——
“密之花、不死之旋渦,只有心智堅定的僧人能夠抵御,非研讀經典、洗滌心性十余年之僧人不可遁入此門。”
這行大字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前人刻意留在這上面的。
不死...這對于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確實是一個說不出的誘惑。
但西城式正是過來尋找白霧寺傳承的,他當然不會因為這句話就離開。
“走吧。”
西城式對白霧神子打了聲招呼,接著便走進了白霧寺中。
這座建筑的建筑材料主要是木頭。
浸滿雪水的木頭呈現出黑灰色,墻面大塊大塊的脫落,裸露出其中的填充物。
陰暗之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窸窸窣窣的顫動...與此同時再加上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白霧,更讓人心底發涼。
當然——
這對西城式與白霧神子來說都算不了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
白霧寺太大了!
真的太大了。
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在日本,大型寺院中總是會有很多分離的小型佛堂。
比方說什么‘白霧水庵’、‘經書院’、‘白霧門’等等。
除此之外還有些坐落在角落的小型佛塔...
要探索完確實很困難。
“你還是什么都沒想起來?”
西城式側頭看著白霧神子。
他剛才又問了一句白霧神子記憶的問題。
可她還是沒想起來。
要是一般的話,這種毫無主線的時候應該是會給人一條指引道路的,比方說白霧神子記憶復蘇——
可偏偏白霧神子什么都想不起來。
西城式沉默地看著她。
這一陣冗長沉默注視,讓白霧神子都莫名地感覺背脊一寒。
她咳嗽了兩聲,接著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覺要是撬開我的腦袋就能知道以前記憶的話,式君你就會立馬拿撬棍試一試一樣...”
白霧神子說這話主要還是想緩和一下氣氛的尷尬。
可當她眼看著西城式目光閃爍,一臉沉思地盯著自己腦殼打轉的時候——
“式君,你不會這么做的吧?!”
白霧神子有些慌了。
“事當從急。”
西城式收回目光:“要是撬開你腦殼能得到信息的話,我確實不會留情的。”
不過那也得能得到信息才行。
他搖搖頭。
既然指望不上白霧神子,那就只能四處找一找了。
不過很快的,顯得有些氣呼呼的白霧神子開口叫住了他。
“什么事?”西城式頭也不回地問道。
“雖然沒有回想到什么記憶,不過我從剛才開始就聞到了一股花香味。”
白霧神子顯然還在為剛才西城式說要撬她腦殼的事情生氣,語氣之中有些生悶氣的感覺。
“香味?詳細的說來聽聽。”
西城式目光閃爍。
他從剛才就什么都沒聞到。
而且提到花香味...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白霧寺中的某件東西——
密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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