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式將拉手往下拉去!
整個楓橋表面一震。
接著便是轟轟隆隆的作響聲。
機關轉動。
細細碎碎的雪塊震碎。
接著,懸崖那邊的另一半橋面緩慢落下,與西城式、白霧神子這邊的橋面密切地咬合在一起。
直到這時,西城式與白霧神子才看見被長橋橋面所遮擋的,懸崖對面的景象。
那是一方古舊的日式寺院民居建筑。
著白色墻面與青黑瓦片,標志性的斜屋頂...
整體來看,這座建筑并不大,看上去有種小巧別致之感。
這就算是日本建筑的標配了。
這里地方小,建筑談不上大氣,所以在精細的地方就很下功夫了。
從西城式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直接看見院內染上紅霜楓樹景觀小品。
西城式忍不住看了一眼 這小院打理得很雅致,壓根兒就不像白霧神子能打理出來的。
“你看我干什么?”
白霧神子敏銳地轉過頭。
每每到這種時候,她的感知就特別敏銳。
“沒干什么。”
西城式平淡地回答。
“真的嗎?”白霧神子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她總覺得西城式是在說假話。
“我沒說假話。”西城式頭也不回地回道。
“是嗎?”白霧神子張了張嘴,接著又像是想明白了一樣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算得上是豐滿的胸口:“也沒事!式君都幫我那么多了,就算在心里說我壞話,謙虛聰明又心地善良的我會原諒你的。”
謙虛聰明又心地善良...
西城式懶得理會,頭也不回地答道:“我看你是在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說完這句話后,他便抬腳向前走去。
希望在這片白霧神子曾經居住過的地方,能找到一些有關白霧蛹子的線索。
見到西城式向前邁步,白霧神子也急忙收了話頭,跟在了他背后。
凄紅的楓葉,不長不短的小路,一切看上去都顯得安靜隨和。
但只是提著手電筒四處看上兩眼,便能發現這里并不是什么安然之地。
楓樹林四處橫躺著尸體。
早已銹跡斑斑的刀具插進嘴中、砍進脖子里、剖開腹部。
血液浸入泥地中,將泥面染成深色...
甚至連白霧之子的大門都被什么東西撞得橫倒在地上,一切都顯得焦躁而又狂亂。
顯然,這里曾經圍繞著白霧神子發生過什么。
“這些東西有印象么?”
西城式突然回頭問了一句。
上次另一個白霧神子離開的時候曾經說過,看見有‘印象’強烈的東西,她便會蘇醒,所以西城式才會有此一問。
“啊...?姑且是沒有吧。”
白霧神子摸了摸腦袋。
這四周的環境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但硬要逼迫自己想起來的話,又很難做到。
“是么?”
西城式簡單地應了一聲,并沒有太過失望。
畢竟要是那么簡單就能讓另一個白霧神子出來,那就不用那么麻煩了。
他拎起了手電筒,走進了這片小院。
正如西城式所想的那樣。
這里曾經確實發生了一場圍繞著白霧神子的廝殺。
地面上橫七豎八倒滿了已經風干發臭的尸體。
白霧神子這一路上走過來也算是對尸體產生了些抵抗力,此時看見這一幕也只是心底有些不適。
“先去找你房間。”
西城式一邊走上旁邊的走廊,一邊說道。
正如前面所說,這個建筑整體面積不算太大,因此其中的房間也是兩只手數得過來。
哐啷!
西城式抬手將旁邊第一個紙拉門拉開。
伴隨著灰塵簌簌落下,里面的東西也在西城式的手電筒豎狀光下掃視了出來。
這是一個書房,除了落了灰之外,里面的東西擺放得十分整齊。
這就與廊下躺滿尸體的臟亂截然不同。
可能是白霧家 書房很小,里面的陳設也少得可憐。
幾乎只是滿足了‘書房’這一功能。
充斥著年代韻味的線訂書塞滿了兩面貼著墻壁的古舊黑漆書柜。
在紙格窗邊靠著一張書桌,書桌邊緣是一方日式坐墊。
值得一提的是...書桌上放著一本類似于表面落有櫻花紋路...類似于日記本一樣的東西。
說不定那就是還未失憶之前,白霧神子所留下的東西。
西城式毫不猶豫地抬起腿,來到桌邊將日記本拿起。
這是一本已經明顯泛黃的日記本,紙張摸上去甚至有些發脆,稍微摸一下就感覺似乎會碎掉一樣。
除開這本日記本外,書房中就再也找不到像是白霧神子私物一樣的東西了。
“這是...?”
白霧神子盯著這本櫻花紋路的日記本看著,看樣子似乎想不起來什么。
“我可以看看吧?”
多少還是白霧神子的日記本,西城式問了一句。
“哎?可以啊,我又不介意。”
白霧神子不太理解地看了一眼西城式。
她一向對個人隱私沒有個正確的認識,也并不在意別人翻看她的日記——特別還是她失憶之前的日記。
見她這副模樣,西城式也沒多問,干脆地就將白霧神子的日記本拿起,伸手翻開。
扉頁最底下,是以娟秀字跡寫成的姓名。
果然是白霧神子的筆記本。
泛黃的筆記上,留有這樣的文字。
‘被選作神子了那一刻,名字就不屬于我了。作為白霧家的神子,我必須要舍棄母親給我的名字...‘神子’將冠入我的名字里。’
‘但是...這樣未免也太寂寞了。連姓名這一聯系都與家人斷絕了,而且還要一個人生活在這種冷清的地方,這...實在太蕭索了。’
“額...有種微妙感啊...”白霧神子盯著這行字,禁不住喃喃自語:“這字跡和我寫得一模一樣的,但自己腦子里又沒有寫下這行字的記憶...老實說,挺微妙的。”
“看這樣子,白霧神子說不定不是你的姓名。”
西城式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看來在白霧家當這個‘神子’,是連自己的本名都不是準擁有的。
‘我其實是有去見家人的權利的,但越見他們,心中的孤獨就越是無法撫平。一自己想到不能與家人生活在一起,就感覺這種見面的行為是在徒增孤獨了,讓我痛苦。不知道雅子妹妹還有深雪母親是怎么想的。’
“雅子妹妹...?深雪母親?”
白霧神子看著這個名字愣住了。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面總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滲了出來。
西城式掃了一眼身邊白霧神子的表情,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情。
白霧雅子...這是白霧神子的妹妹。
她被永祭會抓住,最終死去,西城式在將她化作的怨靈解決掉后撿到了她的筆記本,也算是初步了解到了永祭會這一組織。
但白霧神子并不知道這一切,她看著那一行留下的字眼,喃喃自語道:
“我還有個妹妹啊...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還活著?”
說著,白霧神子搖搖頭,想了想又地改口道:“不對,她一定活著的。肯定以后還有見面的機會,你說對吧?式君?”
白霧神子這突然點名到自己身上,這就讓西城式禁不住彈了彈手指。
他是知道白霧神子最后的結局的,甚至白霧雅子的那本筆記本他都還隨身帶著,只不過顧忌白霧神子的心情,所以西城式一直沒說出來。
因為擁有白霧家嫡系的血脈,所以白霧雅子被永祭會抓住后便強硬注入了大量的密之花露,最終密之花露的不死之力反噬,導致她整個人身上生滿血膿。
在其完全挺不住之前,被永祭會的人將其內臟取出,尸體則被遺棄在了佐藤出租廢樓。
直到死之前...白霧神子的妹妹白霧雅子甚至還相信姐姐會來救助自己...
對于任何人來說,這種死法都可以說是慘無人道。
西城式沉默了一會兒,接著看向 白霧神子那雙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手里的日記本。
西城式吐了口氣,沒有多加思索,反問道:
“...我知道...有關你妹妹的一些事情,不過你想聽嗎?”
他決定將決定權交給 因為這是白霧神子的私事,他沒有那個資格去隱瞞。
一時的隱瞞或許是善意的,可難保以后白霧神子不會滿世界尋找已經死去的白霧雅子。
越大的期望,帶來的落差感與失望感也越大。
那個時候,只會讓白霧神子更加痛苦而已。
“式君知道...?”
白霧神子的腦袋轉了過來。
眼睛里是西城式一如既往的平穩表情。
可那表情之中...似乎又摻雜著其他東西。
白霧神子越到這種時候,就越敏銳。
她沉默了將近一分鐘,接著才小聲地問道:“看樣子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消息,式君。”
“嗯。”
西城式沒有避諱地點了點頭。
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已經相當于打開天窗說亮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是嗎?”
白霧神子咽了咽干澀的喉嚨,又伸手擦了擦眼睛,氣息猛地沉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她樂觀的聲音響起:“那就算了吧。等解決這件事之后再告訴我妹妹的事情吧。式君。”
可任誰都聽得出來,她這樂觀完全就是硬撐出來的,音調都直接低了好多度。
白霧神子其實從西城式的話語中其實已經聽出來幾分味道了——自己的妹妹很可能已經...
但如果現在挑明了說,那她肯定會壓不住心底的情緒哭出來的。
可要是真哭出來的話,那就完全是在浪費時間了。
前有怨靈生骸,后有永祭會的局面沒有改變,在這里浪費時間就相當于把西城式拖死在這里。
她覺得自己不能那么任性。
就算心里再怎么想知道...這里也只能咬著牙硬著頭皮忍耐。
“我出去透透氣,式君。”
白霧神子留下這么一句話,轉身離開了書房。
她怕自己要是再看見自己日記本上有關于白霧雅子的記錄,就真會忍不住哭出來。
“.....”西城式。
不管是白霧家,還是永祭會,兩邊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最后受苦的也是白霧神子這種小女生——家破人亡、妹妹慘死...
想到這里,西城式也沒有浪費時間,繼續往下翻去。
第三頁、第四頁、第五頁...
日記本中的白霧神子看上去十分感傷。
比方說某天某天,自己種的花草枯萎了一些,她就會伏案寫一些風花雪月的文章,又比方說某天某天下雨,她就又會寫一些自己內心孤寂傷感的句子。
這看過去完全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女生。
日記本中的白霧神子時刻都提到自己的母親與妹妹,偶爾也會提到白霧蛹子。
不過僅以日記本上對白霧蛹子形象的描述,西城式也不好對生骸白霧蛹子與躲在森宮山外的白霧蛹子做出結論。
本來西城式都以為這就相當于白霧神子的雜談日記,打算將其合上的時候——最后兩三頁的內容,卻讓他打起了精神。
只見娟秀的筆跡在日記本上如是寫到:
‘我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家人了。’
‘因為最近白霧家的氣氛不對。我之后從各個當家的口中知道了,好像是家族中有很多人不贊成不死咒法只使用在神子的身上。其中反抗聲音最大的就是家主的弟弟,白霧仁...他似乎想讓所有人都得到不死咒法。還創立了一個永祭會的組織?可要在族民之間進行推廣不死咒法明顯是不可能的——白霧寺中根本沒有那么多密之花露。’
‘而且那些對不死狂熱崇拜的人,真讓人毛骨悚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他們看著我的表情也有些不太正常。’
‘應該不會吧,再過幾天就是替身咒文轉讓的日子了。家主大人要是得到霧隱之淵的三輪目,應該就不會有這么多不贊成的聲音了。’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帶著家人逃跑了,在動亂發生的時候,離開白霧家。’
娟秀的字跡,帶上了一絲決然。
“白霧仁?霧隱之淵的三輪目?”
看著這些關鍵的字眼。
西城式的眼睛,閃過一絲亮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