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胡萊走進學校球場主席臺下面的更衣室時，他看到毛曉向他豎起了大拇指，并且對他說：“加油，胡萊。”
而站在毛曉旁邊的孟熙看他的眼神也和以往有所不同。
不光是這兩個人，胡萊能夠感覺到更衣室里的氣氛發生了變化。以往他在更衣室里除了毛曉和孟熙會搭理自己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把他當空氣的。而現在，很明顯，他成為了大家注視的焦點，有些人的目光甚至牢牢釘在自己身上。
距離上一次訓練已經過了一個周末，新一周的周二，足球隊重新集結開始訓練。
而這一天，也是教練所說的要對胡萊開始特訓的第一天。
大家不知道特訓具體會是什么內容，就連和教練走得近的楚一帆隊長、嚴炎副隊長都不清楚。
他們私底下都討論過，但不管討論的過程如何，最終結論都很一致——這次的胡萊恐怕兇多吉少了。
主教練雖然沒說要直接把胡萊開除出隊，但做一年的基礎訓練，那恐怕胡萊自己會先受不了主動退隊了。
或者說這正是主教練的真實目的，他不做惡人，他只是逼胡萊自己放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胡萊通不過特訓——但這幾乎毫無懸念，胡萊百分之百無法通過主教練的特訓安排。
※※※
李青青一放學就背著書包和宋嘉佳一起來到了足球場外的看臺上，仗著宋嘉佳的體型優勢，和大家對“油膩胖子”的偏見歧視，他們很輕松就占據了一個極好的位置，不用像其他地方那樣和周圍的人摩肩擦踵，身體緊挨著身體——今天來現場看訓練的人格外多。
“為什么人這么多？”李青青發出了疑問。
“據說都是來看胡萊笑話的。”宋嘉佳環顧了一圈之后，撇嘴說道，語氣中帶著鄙夷。
“看胡萊笑話？”
“壞事傳千里唄，上周四下午發生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的學校里人盡皆知了。大家都想來看看那個校隊里最差的一個人，要怎么面對魔鬼教練的怒火。”宋嘉佳嘆了口氣，語氣中頗有些時過境遷的滄桑。“唉，我想起之前胡萊還問我要怎么成為學校的風云人物，現在他已經是風云人物了……”
李青青很無語。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她很隱晦的旁敲側擊找自己的父親打聽，他要怎么特訓胡萊，但爸爸告訴她想好。
她已經不太敢在自己的爸爸面前表現的太關心胡萊了，因為整支球隊，她對其他人可從來沒有這么關心過。
所以她沒有因為爸爸的態度，而回去之后質問爸爸，只是希望能夠打聽一下爸爸的特訓，然后提前告訴胡萊，或者幫胡萊想想辦法。
但沒想到什么有效信息也沒打聽出來。
也因此直到今天，她都沒能幫上胡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爸爸對第三輪預選賽客場2:1擊敗對手中球隊的表現感到不滿的緣故，所以才那么暴躁。
那場比賽東川中學確實踢的不好，可能是第一場比賽5:0，第二場比賽3:0擊敗對手之后大家都有些驕傲輕敵了，導致第三輪預選賽就陷入了苦戰。
不過上周末球隊客場2:0輕取對手洛川高中，全隊表現出色，希望這能多少讓爸爸心情好一些。
爸爸心情好了，或許就會放胡萊一馬了……
※※※
在之前的訓練中，胡萊唯一能夠和球隊進行合練的部分是訓練之前的熱身，熱身完畢之后，他就要一個人去進行自己的基礎訓練了。
顛球訓練和盤球訓練，他一個人都能完成，射門訓練也不需要門將，只要把足球往球門里踢就行了，就是從傳接球訓練稍微麻煩點。最開始是安排嚴炎去和他配合，后來干脆讓他自己去對著墻進行傳接球練習了，只有在大部隊訓練間隙的時候，李自強才會去親自“指導”胡萊。
但是今天，在眾目睽睽下，結束了熱身訓練的胡萊被李自強給留了下來。
“我上周說過會給你一個機會，我說到做到。”站在胡萊面前的李自強說道。
胡萊已經不求饒了，因為求饒也沒用，而且他這還有一個任務等著他去完成呢。
其實這個任務的獎勵他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完成了這個任務，也就等于間接獲得了出場機會，那么另外一個任務的獎勵就可以拿到了。
雖然只有十節訓練課的效果提升，但也總比一節課都沒有強啊。
“你在入隊位置上填的是‘前鋒’吧？那我就按照前鋒標準來要求你。我知道你有些天賦，我也知道你現在的缺點，放心我不會設置一些你根本就完成不了的訓練項目來刁難你。你以為我會借此機會把你趕走？你太小瞧我了。”李自強冷冰冰地說道。
“我沒這么想你，教練。就算我沒通過你的考驗，我也會心甘情愿做一年基礎訓練的。我不是嘴硬，這是我的真實想法。”這次胡萊面對教練，并沒有再低著頭了，而是抬起頭看著主教練，直率地說出了他的想法。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都有些暗暗吃驚，因為以前的胡萊可不會這么對主教練說話。甚至別說胡萊了，球隊里敢這么直率的，用一種近乎平等的態度和主教練說話的人都沒幾個。羅凱可能是一個，但人家有這個資本。
胡萊呢？他怎么可能有這個資本？
但他就是這么做了，面對主教練表現得非常坦然和平靜。
現在想來，這種變化應該是在那天他把口水噴在主教練的臉上之后就發生了吧？
李自強也沒想到胡萊竟然會用這樣態度和他說話，他冷哼一聲：“是不是嘴硬，到時候就知道了。”
然后他把球隊集合起來：“接下來我們進行定位球進攻訓練。注意，這個訓練只能在禁區里完成，足球出了禁區，訓練就結束重來。”
然后他把黃色的訓練背心交給了胡萊，又對楚一帆說道：“一會兒你來負責發定位球。”
楚一帆點了點頭：“好，教練。”
李自強又點了三個球員的名字：“孟熙、嚴炎、毛曉。你們三個是防守組的，負責防守。”
被他點中的這三個人當中包括一個門將，兩個后衛。
全都是東川中學的首發主力。
“你們三個人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阻止他進球。”
聽到主教練這么說，包括羅凱在內的所有人都很吃驚。
就算拋開門將孟熙，那也是兩個人防一個人啊……
讓校隊的兩個主力中后衛去防守一個實力倒數第一的新人，同時負責把守球門的還是球隊主力門將，到目前為止三場預選賽只丟了一個球。
李自強不理會球員們的驚訝和不解，轉身對站在自己身邊的胡萊說道：“而你的任務很簡單，在不犯規的情況下打進一個球——只要你能打進一個球就算你通過了特訓。今天、明天和后天，這三天的訓練中只要你能進一個球，特訓就結束，然后你我就給你上場比賽的機會。”
球隊當中引起了一陣騷動，不過很快就又消失了。
大家只是用驚訝、同情這樣復雜的眼神看向胡萊。
“有意見嗎？”李自強問胡萊。
胡萊問：“我說有意見你會聽嗎，教練？”
李自強搖頭：“不會。”
“哦，那我沒意見。”胡萊說道。
“好，那就照這么訓練吧。都就位！”李自強吹了一聲哨子。
※※※
站在看臺上的李青青和宋嘉佳聽不清在球門那邊的聲音，他們到現在也還不知道特訓的具體安排。
不過當李青青看到場上球員的走位之后，她吃了一驚。
在球門前，除了門將之外，還有兩名穿著紅色背心的球員，站在胡萊的面前。
除此之外，禁區里再也沒有其他人了，沒有更多的防守球員，但也沒有其他進攻球員。
這意味著胡萊要在這場特訓中一個人面對兩名校隊的主力中后衛，和一個主力門將。
這……爸爸也太嚴苛了吧？
一對二這種事情，換成羅凱來，或許可以做到。
但現在這是胡萊啊，胡萊是什么水平，他還能不清楚嗎？
看來爸爸是鐵了心要讓胡萊在做一年基礎訓練了……
雖然李青青贊同現在的胡萊需要更多的基礎訓練，但通過這種當眾打擊胡萊的方式，來讓他安心訓練……這手段是否有些過于激烈了呢？
身邊的宋嘉佳看不太明白，他問道：“李青青，這是要干嘛呢？”
“應該是要讓胡萊一個人面對兩個人的防守……”李青青解釋道。
“一挑二？胡萊有這么厲害嗎？”
李青青搖頭。
很顯然，他沒這么厲害。
圍觀的人們也看明白了李自強要做什么，類似的議論聲在場邊響起，嗡嗡嗡的。
站在人群中的黎志群沒有參與到旁人的議論中去，而是看著禁區里勢單力孤的胡萊，冷笑了一聲。
無論如何，你都逃脫不了成為笑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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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們說，不要想著在訓練中放水，把訓練當做正式比賽去面對。否則的話就去和胡萊一起做一年的基礎訓練，沒練夠一年，別想上場比賽！”在訓練開始之前，李自強說道。
聽到他這話，孟熙向胡萊聳了聳肩。
作為這場特訓的門將，胡萊想要進球的話，他的發揮至關重要。
他確實不是沒想過在訓練中故意賣個破綻，稍微放放水，讓胡萊能夠進個球。他和胡萊還算不上朋友，這么做完全是看在好友毛曉這么支持胡萊的份兒上。
但顯然他的這點小心思早就被主教練看穿了……
李自強吹響了哨子，特訓正式開始。
楚一帆在哨聲響起之后，就把足球踢向了門前，整個過程像是在主罰一個定位球。他在和球門形成四十五度角的地方，把足球斜著傳向門前。
而胡萊幾乎是在和哨音響起的同時，就斜向跑了過去。
他的反應如此之快，讓毛曉和嚴炎都有些沒想到，就這么讓胡萊占據了先機。
胡萊成功地在兩位防守球員之前接到了球，他并沒有嘗試繼續帶球，或者再多調整幾下，而是直接把足球射向了球門！
但就在他剛剛把足球射向球門的時候，一條大長腿伸了過來，將足球擋出了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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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可惜！”李青青在看臺上差點跳了起來。
在她眼中，這一個月胡萊雖然只進行了基礎訓練，但進步還是很大的。他的動作和動作之間的銜接要比之前快多了，也順暢多了。這也是基礎訓練的意義和作用，讓他在反復訓練中，產生肌肉記憶。
比如看到球來，身體瞬間就能反應過來該怎么停這個球。
停球停好了，才可能說接下來該做什么。
如果停球都停不好，停個球停十米遠，那還銜接什么？
直接就丟掉控球權了好不好？
還有一點讓李青青覺得胡萊表現不錯的地方是，他在接到球之后并沒有繼續帶球，或者嘗試什么假動作擺脫，而是直接銜接了一腳射門，射得可以說是非常果斷了。
這是一個射手的直覺。
唯一遺憾的就是那個中后衛毛曉的反應更快，及時趕到，用腿擋住了他的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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擋出了胡萊射門的毛曉對胡萊豎起了大拇指：“干得不錯啊，胡萊，你反應比我想象的快一點。”
胡萊卻撇撇嘴：“但還是快不過你，你其實就是想借機夸自己吧？”
毛曉露出了樸實的笑容：“沒有，你想多了。”
胡萊沒和他計較，他在剛才的進攻中感覺到了希望，他覺得如果訓練就這么下去的話，三天時間里他還是有機會進球的。
但就在胡萊感覺良好的時候，他卻突然聽到了李自強急促的哨音：“停停停！你們在搞什么？！”
然后李自強氣勢洶洶地走入了禁區，來到三個人跟前，他瞪著毛曉，非常不客氣地說道：“這就是你的防守？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誰要是放水該怎么辦？”
剛才還挺高興的毛曉慌了，連忙解釋道：“可是教練，我沒放水，我擋出了他的射門……”
“哦？是嗎？看樣子我還要夸你了？”李自強冷笑道。“但你別忘了，如果這是正式比賽的話，你的表現是什么樣子的。你應該連球都不會讓他接到！你讓這個菜鳥前鋒在你面前隨意接球，甚至還給他空間起腳射門！你管這個叫做防得好？！”
李自強指著胡萊。
而毛曉則在教練的批評聲中，低下了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承認主教練說得對，他剛才的心態和在比賽中完全不同。在比賽中他會更有侵略性，而剛才他甚至和胡萊連身體接觸都沒有……
“還有你，嚴炎！”李自強批評完了毛曉之后，又把矛頭對準了副隊長。“兩個防守球員面對一個進攻球員，其中一個人竟然就只是在旁邊看著？協防呢？平時練的那些東西都去哪兒了？你在比賽中也是這么在防守中全程看戲的嗎？！”
面對主教練當著真的多人面毫不客氣的指責，嚴炎漲紅了臉：“對不起，教練……”
“我之前怎么說的？用正式比賽的心態來對待訓練！記住，這不是什么訓練，這是正式比賽！你們在正式比賽中怎么做的，現在就給我怎么做！”
隨后他轉身走出禁區，再次吹響了哨子：“再來！”
這次胡萊剛剛接到球就被嚴炎頂了一下，失去了平衡，緊接著球被毛曉給截走了，進攻結束。
就算再不懂球的人也能看得出來，毛曉和嚴炎兩個人明顯要比上一次認真多了。
但教練卻還是不滿意，急促的哨音再次打斷了楚一帆的發球。
李自強走上去，對兩個后衛搖頭道：“我來給你們示范一下什么叫做身體對抗。”
說完，他沖楚一帆招手：“傳球！”
楚一帆把足球傳了出來，胡萊跑向足球的落點。
與此同時，卡在內線的李自強也動了，他和胡萊一樣跑向足球落點。
足球在空中，胡萊跳起來想要爭頂，李自強也跳了起來，朝著足球的落點，也朝著胡萊跳了過去。
然后嘭的一聲悶響。
李自強狠狠地撞在了胡萊的肋部，將他整個人都撞得平飛了出去……
胡萊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撞上了一樣，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摔倒在了五米開外的地上。
他呆呆地看著教練，落地的教練背對著他正在對毛曉和嚴炎說：“這才是身體對抗！給我照著這個標準做！做不到就算你們放水！”
然后他才轉過身來，看向還坐在地上的胡萊，居高臨下冷冷地說：“你想上場？我告訴你，小子，這就是你會在場上受到的待遇。”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出禁區，對所有人說道：“再來！”
在他身后，胡萊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