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萊的身體酸痛癥狀并沒有在這一天內好轉，所以當下午放學之后校隊開始訓練時，他別扭的動作就成為了校隊當中最亮眼的那個仔……
很自然，李自強的咆哮聲也毫不客氣地響了起來。
“胡萊！你干什么？熱身動作都做不到位，想受傷直接說！”
“把動作給我做到位！”
“熱身啊！熱身這么簡單的動作，你都做不好，還想和球隊一起合練呢！你做什么夢呢！”
這樣的呼喊聲響徹了體育場，也一次又一次地引起了在場邊、看臺上圍觀的人們的笑聲。
同樣站在看臺上的李青青就一次都沒笑，她始終抿著嘴唇，緊皺眉頭。
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向自己的父親表示了自己的疑問：“爸，我覺得你對那個胡萊是不是有點太嚴格了啊？安排的訓練量也明顯比其他人更多更重……”
“我必須對他足夠嚴格，才對得起他的天賦。”當爸爸的回答道。
“啊？”李青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
面對女兒，李自強一改在球員們面前兇神惡煞的模樣，溫柔又耐心地向她解釋道：“你說得對，青青，那個胡萊很有天賦，所以我最終決定給他一個機會，把他招進隊里。但僅僅是有天賦是不行的。你也看到了，除了天賦，那孩子幾乎什么也不行。他要學的太多了，但時間有限，我們不可能給他十年時間來慢慢練習，就像那些打小就接受足球訓練的孩子一樣。他的時間很少，如果我不加大訓練量，不對他嚴格要求，他什么時候才能兌現自己的天賦？”
這句反問把李青青問得沉默了，她知道父親說得對，但一想到今天訓練場邊不時響起的針對胡萊的哄笑聲，她就不甘心開口承認這一點，仿佛她一承認，那些人對胡萊的嘲笑就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面對說不出話來的女兒，李自強語重心長地說道：“我這么嚴格要求是為了他好，可能他現在會在心里怨恨我，但我想總有一天，他會感謝今天他所接受的嚴格訓練的。”
※※※
胡萊愈發證實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當初喝下的聰穎藥水的正在發揮作用。
今天的訓練比昨天的訓練強度還大，而訓練提升的效果也越發明顯。
他發現這種明顯的程度甚至要比當初他喝下洗髓藥劑之后的感覺更甚。
他巴不得明天的訓練量再大一些，讓風暴來的更猛烈一些，畢竟這周三次訓練的時間已經要用完了，再等到校隊恢復訓練就是下周的事兒了。
當然，如果訓練之后身體沒那么酸痛就更好了。
他已經決定了，既然這個聰穎藥水的效果這么好，那他打算把手中的兩千積分全都換成抽獎券，然后拿去抽獎，希望能夠抽出更多的聰穎藥水。
然后在這一瓶有效期三十天的藥水過期之后，他再喝一瓶，就這么無縫銜接，豈不是就等于永久有效了嗎？
一想到這美好的未來，胡萊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蘭在吃飯的時候一直偷偷觀察自己的兒子，后來她發現自己壓根兒不用“偷偷”觀察，因為她兒子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注視。
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吃飯不過是一種機械運動而已——把手伸向菜盤，隨便夾起什么東西，不管是肉塊還是姜塊，然后送進嘴里，反復咀嚼，再吞下去。
整個過程他的眼神不用聚焦，大腦不用思考，就算嚼到了姜，他的眉頭也不會皺一皺。
然后現在他的臉上竟然還浮現出了毫不遮掩的笑容。
這樣的事情在以前的胡萊身上幾乎是從沒出現過的。或者說做媽媽的已經有多久沒見過自己的兒子笑得這么開心了？
自從他上初中開始，自從他進入青春期開始。
他越來越習慣于把自己的想法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不給他們說，也不寫日記，所以就算做父母的想要通過偷看日記來了解自己孩子的心理狀況，也做不到。
他上一次直截了當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是什么時候？
哦，是那次他偷聽到了我們借了三十五萬外債，就為了送他去東川中學。
他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然后換來了他爸爸的一耳光。
謝蘭當然知道這種隱藏自己真實想法的做法不好，當然知道父母和孩子之間應該多溝通，但那些教育書籍只是告訴你這些道理，卻并不告訴你要怎么做。
當孩子就是對你封閉內心的時候，你應該怎么辦呢？
看見胡萊毫不掩飾的笑容，謝蘭問道：“有什么事情這么高興，說給媽媽聽？”
然后她就看到兒子在回過神來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很快笑容再次出現在兒子臉上，只是以謝蘭對兒子的了解，她知道這兩幅笑容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看到兒子滿臉堆笑地對自己說：“多巴胺啊，媽。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理論，運動之后會分泌大量的多巴胺，多巴胺能讓人心情愉悅，精力充沛！所以你看踢球其實是對我學習有幫助的吧？”
你以為我會信你這些鬼話？
謝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哦，是嗎？那不錯嘛……”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
兒子是用嬉皮笑臉、插科打諢來遮掩，這比直接關上門、戴上耳機不愿意聽自己父母的嘮叨要溫和一些，但也還是不溝通不交流。
物理層面上的門沒有關閉，但那扇心扉可卻合得非常緊。
※※※
四十六歲的胡立新站在保安亭外的崗臺上，稍微有些寬大的保安制服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如果有人把他的形象和那些軍人們放在一起，同樣都是穿制服的，大家一定會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看，這就是偽軍和正規軍的區別！
胡立新頂著大蓋帽，抬手向每一個從他面前經過人敬禮。
而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大多數都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手機，對胡立新的敬禮毫無表示。
他們拎著東西、拿著手機，低頭從胡立新身前經過，再掏出門禁卡或者直接用手機觸碰一下閘機，走進了這個管理完善、綠意盎然猶如公園的五星級小區。
那些正在小區里打理綠植的園丁們看到這些業主，也會主動向他們鞠躬問好，面帶微笑。
這是這片社區里最貴的小區，房屋單價普遍比周遭的小區貴上三到四成。
但依然有不少人選擇來這里買房，看看公園一般的小區環境，看看令人放心的保安隊伍，每一個住在這里的人都覺得自己的房子貴的有道理，物有所值。
胡立新是在五年前應聘成為這個小區的保安的，他的優勢是身材高大，形象好，一看武力值就不低，很能震懾那些圖謀不軌的小偷。
雖然工作辛苦，但好歹給的工資算高的，胡立新很滿意這份工作。
又送走一個業主之后，胡立新放下了敬禮的手臂，這個時候從后面繞出來一個穿著同樣制服的人，手里拿著兩個飯盒，坐在了崗臺旁邊的椅子上，將飯盒放在桌子上。
“老胡，飯給你打來了。”
“謝謝啊，老范。”胡立新頭也不回地說道。
“先吃了，我吃完換你。”老范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自己的飯盒。
“不急，你慢慢吃。”
“哎呀，老胡你今天又是夜班。”老范刨了一口飯，一邊包在嘴里咀嚼，一邊感慨道。“每周連續上三個通宵班，我說你也太拼了吧？”
“習慣了就好。”胡立新應道，同時還給又一位從他面前經過的小區業主敬禮，歡迎業主回家。
身后傳來了老范吃東西吧唧嘴的聲音。
“你這身體確實比我的好，嘖嘖……我一周就上一天夜班，交班的時候都跟要死了一樣，就這么在這里熬上一晚上，太痛苦了。”因為嘴里有食物，老范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不過辛苦點也值了，你兒子可真是爭氣，竟然考上了東川中學，那可是省重點啊！嘖嘖！我兒子要是像你兒子這么出息的話，讓我一天上三個夜班我也甘心！”
聽著同事對自己兒子的稱贊，胡立新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
這時，又有業主從他面前經過，他馬上抬手敬禮，并且大聲說道：“晚上好！”
這把那個一門心思都撲在手機上的業主嚇了一跳，他扭頭看著臉上帶著真摯笑容的保安，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和語氣來回應。
在刷卡走進小區之后，都還回頭用疑惑的目光望向那個保安。
不知道那個保安是不是吃錯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