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瘟疫已經在城外蔓延愈演愈烈,江南百姓,開始驚慌逃亡,知府衙門和縣令衙門的捕快、差役等,在阻擋百姓時候發生肢體沖突,還受了一些傷。
最后,此事驚動了新來上任的刺史王越超,調動一千團練兵卒,封鎖冷煙鎮、丹徒鎮和周圍十余個村莊,嚴禁流民外逃,否則就按暴民處置,格殺勿論,尸體則就地燒毀。
不得不說,王越超一直在嶺南那窮山惡水地方當差,與南漢兵戎相見,身上帶著戎馬之氣,以鐵血手段,強行封鎖了城外多個村鎮,壓住了暴亂。
但是,比天花瘟疫更可怕的是流言與恐慌,這些要比疾病本身更令人崩潰。
潤州城已經關閉,去往金陵城的要塞也被駐軍嚴卡把守,不讓商旅和百姓流動,除非有刺史府和知府衙門開的路引才能同行。
潤州城百姓都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因為接下來幾日,潤州城也出現了天花病者,死在街頭,或是民巷內,瘟疫籠罩了這座城池。
城內一切娛樂活動被取消了,青樓也冷清下來,湘云館的牡丹亭還差最后兩場大結局,也被停下了。
柳墨濃帶著丫鬟小荷來到了蘇府,她目前也并不掩飾自己對蘇宸的好感,反正蘇宸的身份曝光,世人都知道她跟蘇以軒大才子關系曖昧,如今出入蘇家,也算把傳言給坐實了。
一些想要追求柳墨濃的才子們,頓時都感到壓力山大,甚至灰溜溜放棄了,因為比才華,他們跟“江左蘇郎”無法相提并論了。
不過,也有才子專心備考,憋足了勁兒,打算在秋闈中,大展身手,壓住蘇宸的風頭。
“蘇大哥,潤州封城了,暫時無法離開,你暫時有什么想法?”柳墨濃有些擔心瘟疫流傳,隨時有可能被感染,因此過來蘇府,也是另有心思。
因為瘟疫流行,誰也沒有把握自己能夠活下來,若是數萬人喪生在這場疾病中,柳墨濃不覺得自己就一定能幸運逃過。
與其到時候生死離別,孤獨死去,還不如這些日子多來蘇府,能夠跟喜歡的男子相處,渡過這等危難的日子,也算一起共患難。
柳墨濃甚至有了委身相許的心思了。
哪怕一夕之歡,曾經擁有,也總比沒有體會的好。
蘇宸微微一笑道:“無妨,外出時候做好防護,比如帶上口罩和防護裝置,回到家之后,用香皂洗手,不去人多的地方聚集,這個感染的機會就減少許多。”
“這是口罩?”柳墨濃看到他桌案上擺著的一些巴掌大小的布片問道。
“對啊,這是我托白素素,找白家工坊趕制一批口罩,外出帶著,有防護作用,不過你們女子多用面紗,也是有一定防護效果。但這些都是旁支細節,面對天花如此頑固的病毒,能起到的作用還是有限的,下午我打算去找刺史,商議一下出城救人的事。”
柳墨濃吃驚道:“蘇大哥,你要出城救人,這……這太危險了。”
蘇宸搖頭,安慰笑道:“放心吧,我已經想到了如何防治天花的辦法,只是,需要親自出城去找藥引,需要刺史或知府大人派人配合我行事。”
于是,蘇宸把他的想法有選擇的說出來,將柳墨濃穩住了。
“若是蘇大哥能夠治療天花,那么百姓不知能夠活命多少,天下人都會感恩蘇大哥的醫術。
柳墨濃感慨著,她小時候經歷過家破人亡的一幕,對她傷害很大,在如今天災面前,又勾起了她的傷心回憶,為那些村鎮百姓的悲慘遭遇而難過。
此時得知蘇宸有辦法救治他們,柳墨濃自然非常的高興了。牛牛 蘇宸問道:“這幾日,你們湘云館不演出了嗎?”
柳墨濃點頭道:“嗯,因為天花影響,湘云館已經半歇業狀態,牡丹亭的演出也停了。”
蘇宸說道:“那好,這段時間就搬過來蘇府住吧,別回去了,你們湘云館人多雜亂,天花瘟疫融入在那里流傳,這種病毒一旦人感染,是沒有特效藥的,重癥病人只能登時,輕狀病人,可以自己扛過來,配合湯藥好的快一些。我想的對付天花法子,也是以預防為主,可以終生不得天花,由于劑量有限,所以優先咱們自己使用,然后再推廣開。”
柳墨濃聞言,既感到局勢的危險,同時又因為蘇宸的關愛,心中暖暖的,對他好感倍增。
以前總覺得蘇宸有意回避她的感情,但到了災禍降臨時候,蘇宸第一時間想要她搬進蘇家保護,毫不避嫌,讓她十分感動。
“蘇大哥,那你出去一定要小心啊!”
蘇宸點頭道:“放心吧,我會自己注意安全的。”
這時候,院子里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一名捕頭闖進院子來,大喊道:“蘇公子在哪,出大事了。”
蘇宸皺著眉頭走出房門,看到那名捕頭正是盧晉,問道:“盧捕頭,發生了何事?”
盧晉拱手道:“不不好了,知府大人他發起了高燒,似乎中了天花,剛坐車回了知府衙門,知府大人現在把自己關在了一間廂房內,不讓人靠近,只讓人給他在門口準備干糧和水。知府大人還說,若是幾日后頂不過來病故,就直接把他火葬……”
蘇宸聞言有些吃驚,連彭知府都中了天花,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他本來一直等著彭知府回來,想要把自己治療天花的辦法推廣,這需要衙門的幫助,誰知等了幾日,自己在家把各種醫療工具都備齊了,還派家丁在城外買來幾頭母牛儲備,卻等回了感染天花的彭知府,這就難辦了。
蘇宸說道:“他的做法是對的!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去勸知府大人嗎?”
盧晉搖頭道:“不是,我們衙門人都知道蘇公子醫術高明,上次可以開腹救人。這一次,治療天花,說不定也會有辦法,所以,我們過來請蘇公子過去給知府大人看病的。”
“……”蘇宸有些啞口無言,他知道牛痘可以預防天花,但是對治療已經患有天花的人,那就不是容易事了。
此刻,正堂的房門打開,彭箐箐已經聽到了盧捕頭的談話,沖了出來道:“我爹他中了天花?嚴不嚴重,不行,我要回去看他——”
“站住,你不能去!”蘇宸忽然大喝一聲,伸手攔住了她。
事關他父親生死,彭箐箐平時再跟她爹使性子,但是血濃于水,父女情深,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很擔憂她爹的安危,所以,根本不聽勸。
“蘇宸,讓開!”彭箐箐瞪著蘇宸,倔勁兒上來了,又恢復野性子。
蘇宸一把拉住了她胳膊,冷靜說道:“還是我去吧,你留在家,不要冒險了。你爹若真得了天花,任何人靠近都有危險,你傷勢未痊愈,身體抵抗力不足,過去很容易被感染。再說,你也不通醫術,去了也無用,還是由我去看看吧。”
盧晉也說道:“大小姐,還是讓蘇公子過去吧。”
彭箐箐看著蘇宸一臉嚴肅,又主動承擔去救人的事兒,心中頓時柔軟下來,伸開雙臂一下子撲入蘇宸的懷內,眼淚婆娑,哭著道:“蘇宸,你一定要救好我爹!”
蘇宸語氣堅定道:“我知道,不會讓你爹出事的!”
“你也不能出事!”彭箐箐說完,湊過了唇,在他臉頰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然后轉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