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琢磨著遷徙大量和尚道士過來,信使還沒出發呢,印度教祭司就找上門來了。
被天竺棉會滅掉的阿難國,嚴格而論屬于“斷裂國家”。
因為當時正統的印度教王朝,已經被綠教勢力給滅光了,印度教徒再次建國的時候,只能追尋更早的王朝來繼承法統。
初代國王選擇復興卡納塔克邦,宣稱自己繼承遮婁其王朝的法統,并采用遮婁其王室的野豬徽章。如今這個國都,即王淵命名的沛陽城,就建立在遮婁其王朝的都城遺址上。
阿難國的統治來源于印度教,因此神廟建造出現一個高峰。
僅沛陽城內外,就陸續建造十多個神廟。
這些神廟擁有諸多功能,除了進行宗教事務之外,就連朝廷議事都在神廟中進行。它們類似一個個城堡,阿難國歷史上的第一座神廟,干脆是遮婁其王城的縮小復制版,也就是一座神廟建得像微型城市。
阿難國的新王繼位,必須在神廟當中進行,否則就缺乏合法性!
王淵不是宣稱自己是新王嗎?
印度教祭司觀望多日,終于迫不及待求見,這些家伙想給王淵加冕。
王淵把吳汝霖叫來,問道:“印度教祭司,有真正的實權嗎?跟基督教的教皇、主教相比如何?”
吳汝霖解釋說:“回稟陛下,印度教祭司并不能干涉朝政。他們跟國王、貴族是共生的,甚至祭司本身就是貴族,長期依附于國王和地方諸侯。就拿沛陽城來說,各寺廟的祭司,甚至互相競爭。誰能為新王加冕,誰的香火就更旺盛,更容易獲得信徒的捐贈與朝拜。”
王淵啞然失笑:“原來是跑來打秋風的。”
沛陽城內外的十多座神廟,已經被天竺棉會洗劫屠戮,如今只剩下兩座而已。
一座叫羅摩神廟,主要供奉羅摩大神。印度神話傳說當中有兩位羅摩,一個是毗濕奴的第六次化身,一個是毗濕奴的第七次化身。
一座叫克里希納神廟,主要供奉黑天大神(音譯為克里希納),即毗濕奴的第八次化身。但是,這座神廟是王淵的便宜岳父,阿難國克里希納國王所建,也相當于用國王的名字命名,建廟的契機是慶祝他征服了一個蘇丹國。
王淵隨即召見兩位祭司,他們面對新王時都戰戰兢兢。
實在是天竺棉會殺得太狠了,一群商賈和私兵,沖進神廟就搶掠金銀。印度教和尚們出面阻止,要求他們不要毀壞神像,結果直接刀槍伺候,好幾座神廟被直接殺空。
這事兒引來印度教徒的公憤,因此聚眾鬧事好幾回,把天竺棉會搞得不堪其擾。
最終,天竺棉會選擇妥協,還把傀儡國王送去神廟加冕,幸存的印度教祭司從此順服。
簡直太好打發了,毀廟殺僧的大仇,居然就這樣輕松化解。
眼前的兩位祭司,都是婆羅門種姓,世世代代為祭司,同時還在城外擁有土地。只不過,他們的土地,被棉會強行剝奪了大半,剩下一點還是雙方妥協之后歸還的。
摩訶·雅度是羅摩神廟的祭祀,這貨居然學會了漢語,不過口音帶著濃重咖喱味。他說:“偉大的國王,我叫摩柯·雅度。”
王淵笑道:“你好,雅度祭司。”
摩柯·雅度非常失望,王淵居然對他的姓氏毫無反應。
嚴格來講,“雅度”屬于剎帝利姓氏,傳承自印度史詩時代,類似中國三皇五帝時期的“姬”姓。能跟“雅度”媲美的古姓只有“摩奴”,二者乃是月神和日神的后代,史詩當中“摩奴”曾經統治整個世界。
不過嘛,這兩個姓氏太遠太大,早就已經泛濫成災,類似中國的“張王李趙”。
明明是剎帝利姓氏,但有些已經跑去種地經商,而眼前這位居然成了世襲祭司。祭司外加“雅度”姓氏,彰顯血統正宗,傳承無比久遠,可惜面對王淵,等于拋媚眼給瞎子看。
摩柯·雅度只能放低姿態,說道:“陛下,您是克里希納國王的女婿,你可以合理合法合乎教義的繼承國王之位。但是,您還欠缺了三道程序。”
王淵笑問:“哪三道程序?”
摩柯·雅度說:“第一,您應該舉行入教儀式,只有加入印度教,才能成為真正的國王。第二,您在入教之后,您將‘梵化’為剎帝利,我們會代替神賜予您高貴種姓。第三,您應該在神廟里登基,我們會為您舉行盛大的登基儀式。”
梵化,就是抬種姓!
比如幾百年后的莫迪老仙,他的姓氏為“賣油人”,在許多地方被視為首陀羅(第四種姓)。但大量“賣油人”砸錢梵化,因此普遍被視為吠舍(第三種姓)。而在少數地方,“賣油人”經商賺了很多錢,甚至在尋求梵化為剎帝利(第二種姓)。
印度教的原則,在面對金錢與權力時,其實根本沒有原則可言。
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但“梵化”需要印度教祭司來主持!
這位祭司說得夠直白:你是啥來頭不管,你是啥種族不管。只要你加入印度教,我們就承認你是剎帝利種姓,而且給你來一個完整的登基套餐。
換成其他異族當國王,估計一拍腦袋就答應了。
因為印度教祭司的服務非常貼心,方方面面都為你考慮周全。只要答應他們,就能獲得王位合法性,就能消解本土貴族的反抗意志。
說得更透徹一些,咱們打不贏你,也沒想過能打贏你。咱們將尊奉你為國王,但必須是印度教王國,快用印度教的教義來統治咱們吧!
王淵臉上的笑容不變,問道:“如果我拒絕呢?”
摩柯·雅度神色慌亂,強自鎮定道:“國王陛下為什么要拒絕呢?我們已經認可您了呢,只要你點頭,就能成為真正的國王。”
王淵指著另一位祭祀:“你怎么不說話?”
另一位祭司姓“達斯”,意為“奴仆”,特指“神的仆人”。他漲紅了臉,吞吞吐吐說:“我……漢話……不很會……”
王淵笑問:“你也想為我入教加冕?”
尼提亞·達斯顯然更加謹慎,說道:“我……克里希納神廟……祭司。請……國王陛下……為神廟……許婚……”
“什么?”王淵沒有聽懂。
吳汝霖在旁邊解釋說:“此國神廟有靈,亦有男女之別。克里希納神廟是男性神廟,可以跟一座女性神廟結婚,一般是跟黑天大神的妻子的神廟結婚。”
王淵聽得一頭黑線,神廟跟神廟居然可以結婚,這尼瑪什么鬼東西?
此種現象,只出現在14到16世紀的南印度。
作為整個次大陸唯一的印度教國家,印度教神廟文化泛濫到社會各個角落。神廟不但是宗教場所,還是政治場所,還是娛樂場所,而且還誕生出“人性”。不同地方的黑天神廟,雖然供奉同一位神靈,卻又被賦予互相獨立的人格,即神廟本身就有自己的人格。
尼提亞·達斯說:“克里希納神廟……建成三十年……三十歲……年輕……還沒結婚。”
王淵笑問:“那它有意中人了嗎?”
尼提亞·達斯不知道啥叫“意中人”,吳汝霖幫著翻譯解釋了一下。他說:“克里希納神廟……沒有意中人。請國王陛下……為它……修建……妻子神廟。”
我尼瑪!
王淵很想一腳將兩個神棍踢出去。
一個想給他搞登基套餐,另一個想讓他花錢給神廟造老婆。
王淵說道:“你們回去吧,我考慮一下。”
考慮個鬼啊,若不是天竺棉會的毀廟行為,多次激起民變的前車之鑒,王淵很想把這兩個家伙全部宰了。
一步步來吧,王淵作為上位者,不會如商賈那般行事隨意,他更喜歡循序漸進做事情。
國王直接下令搗毀神廟,手段太低級且后患無窮,讓和尚道士過來慢慢爭斗,王淵只需要在旁邊拉偏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