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大,王淵被叫去宮里吃飯。
因為有宵禁,肯定是不能回家的,晚上直接睡在紫禁城便可。
這并非王淵的特殊待遇,紫禁城有專門的“客房”,隨時備著給工作太晚的重臣休息。
“王相,告辭!”
“諸位請!”
閣臣們謙讓著走出文淵閣,在兩側辦公的中書舍人也喜氣洋洋。
自新皇登基以來,雖然時有災害發生,但沒有波及數省的大災。即便不算海外收入,中央財政也在不斷充盈,僅鑄造官錢一項就財源滾滾。
因此,逢年過節的賞賜,也變得越來越豐厚。
今天只是小大,品級不高的中書舍人們,也能領到兩角到五角銀子不等。
角和分,都是銀子的計量單位。
沒有制式銀幣之前,銀子得剪開稱重支付,因此有“一角碎銀”之說。
另外,一兩,等于十錢,等于一百分,也是全靠給銀子稱重。
為了方便民間支付,如今的大明錢幣,銀元就分為三種。
一種是幣值一兩的,綽號“大銀”,呼為“一塊錢”。
一種是幣值五錢的,綽號“小銀”,呼為“五角錢”。
一種是幣值一錢的,綽號“幺銀”,呼為“一角錢”。此銀元雜質較多,體積只比五角錢略小,這是為了方便鑄造,同時防止不小心弄丟了。
銅錢的幣值為0.002兩銀子,即1兩銀子等于500文錢。
正德朝剛鑄幣的時候,1兩銀子還在600文到700文之間浮動。如今白銀輸入不斷增多,銅料卻顯得日趨緊張,白銀價格因此下跌。
為了方便收稅,統一銀幣和銅幣的換算,朝廷下令1兩銀子固定等于500文。
即:1塊10角500文。
買油條時拿出一角錢的幺銀,老板就得找補幾十枚銅錢。
這樣一來,日常交易就非常方便,平民不用再觀察銅錢質量,商人們也不用請老伙計研究銀子的純度。
除了造假幣的,各個階層都對幣制改革拍手叫好。
甚至在發達地區,有商賈請求造大銀元,這樣更方便清點結算,朝廷只當沒聽見。
杭州、廣州、蘇州、天津等城市,已經開始出現票號,“匯票”作為商業信用代幣,再次參與到商品流通當中。不過,大明寶鈔被廢止不久,商賈百姓對紙票子心有余悸,商賈們使用匯票也是戰戰兢兢。
民間郵局也誕生了,只做局部省份業務,且只負責送信,主要客戶是商賈和學生。
沿海地區的郵政極為發達,搭乘來往海船送信,寄信時付錢一半,再由收信人結清尾款。
王淵帶來的社會變化還有很多,比如足球聯賽,已經蔓延到大江南北,發達城市的球賽觀者如潮。又如報紙,商業報紙在沿海興起,報紙上刊載大量商業相關信息。
普通報紙也越來越流行,刊載、詩歌、戲曲,王淵正在利用報紙宣傳改革,復古派文人是宣傳的主力軍。
南京那邊,最近出現一份《士林月報》,陰陽怪氣的反對改革。沒有明著反對,只說某地官員借口清田,其實是在殘害百姓,把田產悄悄弄進自己腰包。又寫文章贊美孔聞韶,說這位前代衍圣公多么仁厚,卻因得罪權貴而被奪爵為民。
這種瞎編的文章,哄騙了許多年輕士子,王淵漸漸變成一代奸相。
沒辦法,誰讓南京是反對派大本營,無數失意官員被排擠到那里。甚至有一半以上,都是楊廷和排擠過去的,現在仇恨值轉到王淵身上,誰讓王淵不把他們召回北京呢?
說得形象一點,那邊全是些在野黨,中央無論干啥他們都噴!
“王閣老請入輦!”
王淵走出文淵閣不遠,就有太監守在御輦旁邊招呼。
王淵微笑婉拒:“臣子不便坐御輦。”
太監也不勉強,跟著王淵一起步行入宮。
如果還是朱厚照當皇帝,王淵直接就坐上去了。可小皇帝朱載堻是規矩人,王淵不能帶頭破壞規矩,否則必然被傳為囂張跋扈。
闊步走入皇宮,沿途侍衛、太監、宮女,紛紛停下來朝王淵行禮。
乾清宮中,皇帝已經備好酒食,顧太后、張皇后一起等待,等著王淵來吃小大飯。
等著等著,朱載堻感覺有點不對,怎像兒子帶著老婆、母親,一起等爸爸回家過節呢?
“皇爺,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王閣老來了。”隨侍太監說道。
朱載堻高興道:“快請!”
王淵走進去,恭敬行禮,賜座于南。
朱載堻讓太監倒上黃酒,指著桌上說:“老師,這是御制的金陵烤鴨,聽說味道跟南京正宗的一樣。你快嘗嘗。”
“多謝陛下。”王淵說道。
顧太后問:“小大請先生進宮宴飲,不會耽誤先生過節吧?”
王淵說道:“太后多慮了。”
不但黃峨回四川給父親奔喪,駙馬和公主也受優待,一起去四川吊唁外公。宋靈兒又帶著王策,跑去呂宋島打江山,家里只剩幾個妾室和一群兒女。
朱載堻和顧太后都非常高興,只聊一些報紙上看來的趣事。
如今,京城發行量最大的報紙,是由一位商賈創辦的市井小報,名曰《燕京旬報》。請落地秀才編寫、戲曲,再刊載些雞毛蒜皮的趣事,再夾雜專版的商業信息,小民和商賈對此非常喜愛,就連宮女太監都會花錢訂閱。
張皇后確實端莊嫻靜,且無聊,從頭到尾微笑守禮,一句話也不多說,難怪無法得到皇帝寵愛。
淑妃已經懷孕了,皇后的肚子卻沒動靜。
顧太后問道:“先生可看了《西游記》?雖出自前朝雜劇,寫成卻別有風味。”
王淵有些驚訝:“作者是誰?”
顧太后說:“射陽山人。”
這部《西游記》,原載于《淮安月報》,被盜載到南京《士林月報》,又被盜轉到《燕京旬報》。可憐的作者,只拿到一份稿酬,已經不知被盜帖了多少回。
黃峨的《倩女幽魂》也是,甚至傳到南洋,一個個都不老實給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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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一番趣事,朱載堻突然說:“聽聞鄭王自請削藩,內閣是何意見?”
王淵說道:“已邀禮部商議,臣認為可以趁機削藩。”
朱載堻笑著說:“河南那位小皇叔,難得如此大度,又勤修學問。即便是削去親王爵位,也要好生補償,莫要寒了天下宗室之心。”
“理應如此。”王淵說道。
鄭王朱厚烷,就是朱載堉的父親,這是一位真正的賢王。
歷史上,他因上疏勸諫嘉慶,不要搞封建迷信,要勤政愛民做好皇帝,結果被嘉靖廢為庶人,扔去鳳陽高墻軟禁起來。
對于宗室而言,鳳陽高墻是個很可怕的地方,就像錦衣衛詔獄對于官員一樣。許多被奪爵的宗室,一聽鳳陽高墻之名,直接就選擇自殺。
可朱厚烷呢,完全憑借自己的記憶,苦心鉆研經史子集、陰陽術數。在鳳陽高墻一住就是十七年,生生把嘉靖皇帝給熬死,然后回家繼續當鄭王,順便教出一個驚才艷艷的兒子。
如今,朱厚烷只有十四歲,已經繼承爵位五年。但還沒結婚,他若跑去考科舉,不知道蝴蝶翅膀,是否會把朱載堉給扇沒了。
王淵說道:“鄭王愿將田產,分與鄭藩宗室,自己只留一千畝奉養母妃。臣建議,賞賜鄭王白銀千兩,錄其為國子監生,可以直接參加京城會試。此可成定例,自愿削藩的親王、郡王,皆入國子監讀書,可直接參加會試。”
朱載堻卻有自己的想法,說道:“朕覺得,親王自請削藩者,可直接參加殿試,不占進士名額。這樣才算真正的嘉獎。”
“可也,陛下圣明。”王淵由衷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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