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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進京趕考】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夢回大明春

  天還未亮,王姜氏就起來煮雞蛋,煮了滿滿大半鍋。

  此時已是孟冬之尾,馬上就要進入寒月,煮雞蛋可以存放多日不壞,正好讓王淵帶在趕考的路上吃。

  等王淵起床的時候,王姜氏早已將煮雞蛋裝好。

  早晨,飯桌上,伙食不錯。

  畢竟王淵即將遠行,早飯吃的是粟米粥,每人一個煮雞蛋,還專門炒了盤臘肉。

  王淵問道:“阿媽,現在寨子里有多少人養雞?”

  王姜氏笑道:“除了新來的,家家戶戶都養雞。曲蛇(蚯蚓)又不費錢,照顧得精細一些,就能養出好多只雞來,傻子才不養呢。”

  “那就好。”王淵感到非常高興。

  農民自有其勞動智慧,王淵自己折騰了兩年,才勉強試驗出坑養法的規律。

  結果在穿青寨傳開之后,寨民們居然自己做了改進。

  首先前期堆肥的時間縮短了,有人用農家堆肥的方式,將淤泥、腐草、少量糞便壘成土堆,再覆蓋秸稈和油布,只需四五天時間就能第一次發酵。然后翻堆進行第二次發酵,發酵效率更好更快,而且不容易形成惡臭味、惡酸味。

  接著,又有人發明出缸養法,即把肥土放入大缸之中養蚯蚓,在大缸底部和腰部留孔排水。夏天可搬到背陰處,冬天可搬到屋里生火取暖,出太陽了還可搬出去曬一曬冬日暖陽。此法比王淵的坑養法更加方便可控,而且在冬天也不怕蚯蚓凍死或逃走。

  如今的穿青寨,平均每家喂養八只雞以上,有的家庭甚至養雞二三十只。

  王淵昨天去拜訪方寨主的時候,還特意向寨主夫人、大哥的岳母,請教了堆肥法和缸養法的訣竅。今后若是在地方任職,王淵打算推廣開來,不說養雞致富,至少可以給農民增收。

  周沖就感到非常驚訝,他發現這寨子似乎很窮,因為以高粱為主食,粟米都不太多見,更別提什么稻米了。而且穿得也很普通,以葛布和麻布居多,跟云貴其他地區的山民相差不遠。

  但寨子似乎又很富裕,家家都養雞,經常能吃上雞蛋。而且牲畜非常多,耕牛就足有十頭,還有上百只騾子和毛驢!

  如果金罍來到穿青寨,肯定會認為此地乃世外桃源。

  男耕女織,民風淳樸,生活無憂,雞犬相聞,這是讀書人最喜歡的景象。

  其實最重要的一點,是自從苗民叛亂之后,穿青寨就沒再交過賦稅,也沒被征過徭役——扎佐司的稅役官不敢上山,怕一不小心把穿青寨也逼反了。

  “淵哥兒,好生考試,路上注意安全,”王全把兒子送到山下,囑咐道,“阿爸也不懂科舉的事,幫不上什么忙,全靠你自己去闖。”

  王淵笑道:“我曉得,阿爸放心。”

  王猛拍拍弟弟的肩膀:“家里有我照看,阿弟不用擔憂。”

  王淵笑道:“大哥,你若實在不想讀書,那也沒必要再勉強。但我這次帶回來的官箴書一定要看,不認識的字就去請教劉木匠,不懂的地方勾畫出來,攢起來進城請教沈師爺。”

  古代讀書人當官,也不是兩眼一抹黑去赴任,有專門的官箴書作為指導。

  宋代有州縣提綱、治縣法、百官箴、晝簾緒論,元代有三事忠告、為政善報事類,明代有官箴集要、實政錄、歷代守令傳等等。

  這些書籍內容豐富,對法令、訴訟、刑獄、簿歷、治災、緝盜、農政……都有詳細闡述,只要照書本老老實實做官,必然能夠造福一方。

  可惜很多地方官喜歡亂來,自稱無為而治,其實只為撈銀子。

  一番話別,王淵帶著周沖前往貴州城。

  在城中逗留一日,王淵、金罍、鄒木和張赟結伴東行,昔日同窗好友紛紛前來送別。

  越榛要等過年之后,才前往南京國子監讀書。

  而田秋已經回到思南府,那地方離貴陽的距離,相當于從貴陽到云南邊境,赴京趕考時走的路線都不一樣。

  王淵他們的出黔路線,是向東穿過龍里司、新添司、平越衛、清平衛、興隆衛。到偏橋衛就可改走水道,過鎮遠、思州便已進入湖廣地界。

  這個春節,四人是在岳州府(岳陽)度過的。

  甚至還結伴游覽洞庭湖,在岳陽盤桓數日,耍開心了才繼續出發。

  接下來速度便快得多,基本都屬于水路。順長江而下直抵鎮江,接著北走京杭大運河,倒是把阿黑這匹馬兒搞得暈船好幾天。

  在鎮江需要重新雇船,其實就是花點銀子,搭乘那些運貨的“順風船”。而商船往往又跟著官船走,一來可以防止水匪,二來也是避免來自官方的麻煩。

  這種長途水運貿易,就算老板不親自押貨,也會選擇派遣心腹來負責。

  如果是在開春時節,老板乘坐的那條頭船,往往是不裝載貨物的。停在碼頭數日,只等趕考舉人前來登船,這樣既方便了讀書人,又能賺到不少船票錢。而且不裝貨的船只,過路費要低得多,官方看到船上全是士子,也基本不會為難商家。

  王淵四人在船上的鄰居,六成以上都是國子監生。

  這些家伙從南京出發,一日便可到鎮江換船,成群結隊極為熱鬧。

  路途中,大家也漸漸熟悉起來,彼此之間相處還算比較融洽。

  “這位是余寬,字仲栗,是我在國子監的好友。”金罍介紹道。

  王淵抱拳道:“見過仲栗兄,在下王淵,字若虛。”

  鄒木與張赟也連忙問候,各自寒暄一番,余寬對張赟明顯態度冷淡許多。只因張赟屬于副榜貢生,考得再好也無法成為正經進士。

  這種看身份交朋友的家伙,王淵心里暗自鄙視,將其歸為不可深交的那一類,但言語上卻變得更加熱情。

  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金罍的另一個監生朋友林文俊,為人就要爽利得多。此君為福建莆田人,雖然只有二十四歲,卻難得老成持重,對誰都禮貌有加,與之交流如沐春風,屬于真正的博學君子。

  還有一個張翀,四川潼川人——跟這次云貴鄉試總負責人張羽的二弟同名同姓,但并非同一人。

  此人的穿著極為簡樸,衣服都洗得發白了,卻還舍不得換新衣。

  船上雖有無數士子,但跟王淵投緣的新朋友,只有林文俊和張翀二人。

  王淵見張翀過得清苦,總是找機會宴請,把朋友們都拉來自己房間喝小酒。

  金罍與張翀則八字犯沖,見面就要爭吵。一個揮金如土、恃才傲物、目無余子,一個清貧節儉、性情剛烈、待人以誠,并且雙方都嘴上不饒人,看不慣直接說出來,一說出來就是吵架。

  每到這種時候,都是王淵和林文俊打圓場,金罍、張翀各自氣呼呼的不再言語。

  歷史上,節儉剛烈的張翀,以及門縫里看人的余寬,都將成為楊廷和的黨羽。最后在大禮議事件中,一個被嘉靖貶官,一個被嘉靖下獄。

  文官派系,還真不能以人品來劃分,里頭形形色色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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