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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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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寢居,帷幔低垂,檀香裊裊。

  臥房的門敞開,韶音宮里的宮女們奔走忙碌,梳妝鏡前,臨安挺著腰桿坐著,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子臉頰圓潤,恰如一只線條流暢的鵝蛋,敷粉描眉之后,容貌變的愈發精致、有神。

  此外,宮女的巧手在她額頭畫了梅花妝,于是本就嫵媚多情的公主殿下,便多了一股艷而不俗、媚而不妖的氣質。

  女子一生中,會有一次見到自己鳳冠霞帔的機會。

  她等來了。

  更幸運的是,新郎便是良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殿下近來文靜了許多,是否忍得辛苦?”大宮女替她梳著頭,笑著問道。

  殿下平時嘰嘰喳喳,活潑嬌蠻,越是臨近婚期,越是學著做文靜溫婉的金枝玉葉。

  “太后說過,嫁作人婦,便不能再率性而為。。”

  臨安嘆了口氣:“我且裝模作樣著吧,來日慢慢原形畢露便是。”

  正說著,雍容華貴的太后帶著宮女入內,掃了一眼桌上的鳳冠,淡淡道:

  “準備的如何了?”

  臨安身邊的大宮女施禮后,恭聲道:

  “待奴婢為殿下梳好頭,便大功告成。”

  太后走到梳妝臺邊,看一眼內媚動人的臨安,忽地蹙眉:

  “為何不開面?”

  所謂“開面”,是用五色棉紗線為新娘家絞去臉上汗毛,讓新娘顯得愈發白凈美貌。

  大宮女為難的看了看臨安。

  后者描的精致的眉毛皺起,“母后,太,太疼了........”

  太后微微頷首,掃過屋內的一眾宮女,語氣平淡:

  “殿下不開面,你們每人二十個板子。耽誤了吉時,統統打發到浣衣局。”

  宮女們花容失色。

  于是又洗掉了公主的妝容,幾個宮女齊心協力,一番折騰后,終于搞定。

  太后審視著臉皮微紅,眼角含淚的臨安,滿意點頭:

  “不錯,這才是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等吉時將近,宮女為臨安戴上鳳冠,太后瞇著眼,審視片刻,嘆息道:

  “真漂亮!

  “你天生便是要當公主的,穿金戴銀,方能凸顯你的嬌貴與美貌。”

  太后見過不少美人,自己便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但所謂美人萬千,妍態各異,不同的美人需要不同的裝扮,才能把美貌與氣質凸顯的淋漓盡致。

  在太后見到的美人中,包括她在內,多多少少會被華美的首飾、服飾分去光彩。

  越是打扮華麗,越能凸顯美貌的,便只有臨安了。

  太后繼續道:

  “你兄長和母妃都不能參加婚禮,本宮作為你的母后,理當教你如何在夫家生活,與姑舅相處。”

  臨安一本正經的坐著,耐心聆聽。

  “你雖是金枝玉葉,公主之尊,但許銀鑼非一般夫婿,所以嫁到許府后,首先要學會收斂性子。”

  過去的很多年里,太后諸事不管,對后宮,對皇子皇女不聞不問,但也知道臨安時常找懷慶的麻煩。

  她若有陳太妃一半的心機和手腕,倒也罷了,太后才懶得說這些。偏是個喜歡挑事,卻沒相應戰斗力的姑娘。

  去了許府若是不收斂,不知道要被欺負成什么樣兒,而且還是不占理那種。

  太后繼續說道:

  “許家女眷里,二房主母倒不必在意,我雖與她交集不多,但有過幾次試探,是個沒什么彎彎繞繞的直腸子。云州過來的那個女人,雖是許七安生母,但母子之間情意必然不深。

  “她若是知道分寸,便不會拿捏你,而是客氣對待,你也這般對她就是。二房的大丫頭倒是個伶俐的,不過與你干系不大,再過幾年也就嫁出去了。

  “你真正要在意的是夫君的心意,以及他在外面招惹的女子。”

  寧宴的嬸嬸是個直腸子?可思慕說,這位嬸嬸分明是個極厲害極可怕的人物,是太后看錯了,還是她為安我的心,故意這般說.臨安心里嘀咕,聽到“外面招惹的女子”,頓時眉毛一揚。

  “母后放心,臨安知道該如何對付她們,定把她們治的服服帖帖。”

  太后看她一眼,把涌到喉嚨的那一聲“呵”咽了回去,頷首道:

  “母后給你的建議是,多聽聽王思慕的意見。她和二郎已經訂婚,想來今年或明年便嫁到許家去了。”

  有道理........臨安點點頭。

  “遇到事不要只顧著發脾氣,你和許銀鑼有情分在的,他微末之初,你幫他不少。受了委屈,便多提一提這方面的事,他自會愧疚。”

  直通皇城的主干道,許七安坐在小母馬背上,由它馱著,馬蹄“噠噠”的朝皇城而去。

  身后是李玉春、朱廣孝、宋廷風等相熟的同僚,以及苗有方這樣的親信,組建成一支規模不小的迎親隊伍。

  城防軍分列街道兩側,把圍觀的百姓擋在街邊。

  百姓高呼著“許銀鑼大喜”、“百年好合”等字眼,異常興奮。

  在他們看來,許銀鑼迎娶皇室公主,這是強強聯合,永固大奉江山。

  而且,除了身份高貴的公主,還有誰能配的上許銀鑼?

  但也有些人對此深感失望。

  “許銀鑼要娶公主了,唉,我家閨女看來是做不成正妻了。”

  “就你閨女那姿色,當個丫鬟許銀鑼都嫌棄,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家妹妹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尚未婚嫁,唉,可惜許銀鑼看不見這顆沉埋沙底的明珠。”

  “那還不簡單,你把自家妹妹送到教坊司去,既然這么漂亮,奪個花魁過來不難吧,許銀鑼不就看到了嗎。誰不知道許銀鑼最愛和花魁廝混。”

  邊上眾人哄笑。

  然后那兩人打了起來,很快被城防軍制服,秩序恢復。

  朱廣孝望著前頭穿著便服的挺拔身影,小聲和身邊的宋廷風道:

  “我以前以為,寧宴會娶懷慶殿下的。”

  許七安還是銅鑼銀鑼的時候,逢著去皇宮,都是以見懷慶為由,雖說私底下沒少和臨安鬼混,但在朱廣孝看來,許寧宴分明是個懷慶公主走的更近。

  以前查案的時候,也是三天兩頭往懷慶府跑。

  結果冷不丁的,他選擇了妹妹,而不是姐姐。

  宋廷風擠眉弄眼,嘿嘿笑道:

  “不娶陛下,不意味著和陛下是清白的。”

  朱廣孝吃了一驚,小聲道:

  “不要妄議圣上。”

  “怕什么,寧宴都沒在意。”宋廷風用嘴努了努前頭的新郎官。

  他們說的話,肯定躲不過許寧宴的嘴,他既然沒在意,那就不用擔心什么陛下治罪了。

  不過接下來的話,宋廷風就不好明目張膽的說了,傳音道:

  “我聽說,近來朝中有人提議立太子的事兒。此為國本,那群讀書人最在意這個。”

  朱廣孝淡淡道:

  “以陛下的能力,輕而易舉就能壓下這些聲音。”

  “蠢貨!”宋廷風搖頭:

  “滿朝文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想,陛下登基不久,沒有子嗣再尋常不過。但現在叛亂已平,四海升平,接下來是不是該考慮陛下的婚事了?

  “立太子只是個由頭,諸公是想催促陛下盡早完婚,誕下子嗣。”

  朱廣孝恍然大悟,旋即傳音道:

  “你無緣無故說這些作甚。”

  宋廷風傳音說道:

  “寧宴娶臨安殿下,不知道多少人笑掉大牙,拍掌稱快,他一日不成親,“后宮之主”的位置,就沒人敢惦記。明白了吧!

  “不過呢,陛下遲早是要考慮子嗣的,以后有熱鬧看了。”

  陛下雖是女兒身,但亦是根正苗紅的皇族血統,她的子嗣,只要有足夠強大的后臺撐著,繼承皇位毫無難度。

  進了皇城后,開始一絲不茍的走流程,首先隨著禮官騎馬到南門,在那里換上駙馬官服,接著獻上大雁、幣帛等物作為聘禮。

  這叫做“行雁禮”,大雁象征著忠貞,象征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行雁禮結束,許七安與迎親隊伍入席,喝酒休息,等待吉時。

  從清晨一直等到太陽高照,禮官終于入席,低聲說:

  “駙馬爺,時辰到了。”

  許七安心說,終于可以迎新娘了,膀胱局啊........

  他當即隨著禮官前往韶音宮,在那里見到了公主的儀仗隊,以及鳳冠霞帔,嬌媚動人的臨安。

  她身穿嫁衣,頭戴鳳冠,美的耀眼奪目。

  在宮女的攙扶下,施施然的邁出韶音宮,兩人隔著很遠,目光交匯。

  千言萬語,都在眼神之中。

  沒有說話,臨安柔柔看他一眼,低頭進了厭翟車。

  厭翟車以紅色為主,車廂除了翟羽的裝飾外,還有紅、紫各種絲帛交織構成華美裝飾。

  橫轅設有香柜,設有螭紋的香爐、香寶等。

  整體風格華麗鮮艷,異常漂亮。

  蠻順利的嘛,沒有要紅包找鞋子,破門而入這些烏七八糟的事.許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迎親不是重頭戲,且沒有上輩子的風俗。

  出了皇宮,許七安帶著儀仗隊與迎親隊會合,一起離開皇城,原路返回。

  此去的目的,本該是駙馬府,但許七安和二叔商議之后,認為還是住在許府不變,把周邊的幾座宅子買下來,擴建成庭院森森的豪門府邸。

  一家人還是住一起。

  返回許府,又花了半個時辰,途中鼓樂齊鳴,頭戴花冠的宮女端著香爐蓮步款款,還有禁軍在前頭負灑掃,所以走不快。

  在喜慶盛大的鼓樂聲里,許七安把臨安領進了門,直奔內堂。

  此時堂內,站滿了觀禮的人,都是許氏族人,沒有外賓。

  二叔和嬸嬸挺著腰桿坐在堂內,嬸嬸見鳳冠霞帔的臨安,眼睛一亮。

  她很喜歡花枝招展的姑娘,臨安的裝扮讓嬸嬸無比驚艷。

  天地會的成員不在,司天監的貨也還沒來,真好許七安掃了一眼廳內眾人,除了花神面沉似水,其他人都滿臉笑容。

  尤其許玲月,笑靨如花,由衷的為大哥感到高興!

  新人在禮部官員的主持下,進行拜堂儀式。

  拜堂流程甚是繁瑣——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期間,許七安察覺到臨安心跳加快,傳音道:

  “別緊張!”

  臨安果然安定下來。

  有條不紊的完成儀式后,兩名小宮女捧龍鳳花燭導行,許七安和臨安在后。

  望著一對新人轉入后堂,生母姬白晴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

  許元霜望向母親,輕輕握住她的手,正要說些寬慰的話。

  這時,她看見綠娥走了過來,低聲道:

  “大夫人,隨我來一趟。”

  姬白晴皺了皺眉,捏著錦帕,跟著綠娥往外走。

  穿廊過院,來到新婚夫妻得婚房外,綠娥推開門,笑道:

  “大夫人請進。”

  姬白晴心里一動,已然有了猜測,她邁過門檻,進入婚房,看見臨安和許七安并肩而立,等候已久。

  “寧宴這是........”

  許七安低聲道:

  “嬸嬸和二叔養育我長大,在我心里便如親生父母,我在賓客面前拜二叔和嬸嬸,是敬重他們。但你是我生母,骨肉至親,我大婚之日,理當拜您。”

  他和臨安相視一眼,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

  姬白晴微笑道:

  “娘很高興,很高興。”

  她俯身把長子和長媳扶起來。

  許七安低聲道:

  “娘!”

  姬白晴身軀驟然僵硬。

  她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沒有久留,離開了婚房。

  走了一陣后,她扶著廊柱,低著頭,肩膀劇烈顫抖。

  許元霜看見母親紅著眼眶回來,妝容稍稍有些花,看著狼狽,但仔細再瞧,發現她過去二十年眼角眉梢凝著的郁結,蕩然無存。

  婚房里,臨安依偎在許七安懷里,手里捏著一塊黃油糕,小口小口啃著,吃了一會兒,愁容滿面:

  “國師會不會沖進來一劍砍死我啊?

  “我在太后面前裝的自信滿滿,但其實心里很怕的。”

  你這就先慫了?許七安安慰道:

  “國師剛拿劍砍你,我就拿槍捅她。”

  臨安頓時放心了,接著說:

  “幫我把頭冠摘下來,戴了小半日,脖子酸疼。”

  許七安便幫她把鳳冠摘下來,掐住水蛇腰,笑道:

  “嫁衣繁瑣,也先脫了,省的到時候解起來麻煩,嗯,洞房也先做了,我好專心出去招待客人。”

  “不要不要!”

  臨安紅著臉,雙手用力推搡他胸口。

  雖然兩人已經成親,但她未經人事,還是會害羞的。

  鬧了一陣后,許七安看一眼屋角的水漏,捏了捏眉心:

  “我給出去迎客了。”

  今天肯定有數不盡的幺蛾子,但沒事,他已經想好萬全之策。

  我覺得把,一本書寫到后期,寫到這個程度,“完成度”是最重要的。很多東西不能直接略過,它們或許不好看,或許沒意思,但能提升一本書的格調,提升它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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