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的近了,許七安甚至能從七絕蠱那雙黑豆般的眼睛里,看到一絲欣喜若狂。
感覺就像紈绔惡少看見了絕色美人許七安心表情古怪的吐槽一句,隨后,他發現七絕蠱不見了。
突兀的消失,像是無形的力量憑空抹去。
這是天蠱老人的尸體,使用過的“不被知”的特性?不對,它還在下一刻,許七安否決了自己的猜測,在他的視線里,看到一抹淡淡的陰影,繞到了他身后。
怎么感覺它像是在狩獵?
許七安突然間產生保護好自己后頸,朝前沖的沖動。
這樣的沖動感涌起,后頸便一陣劇痛,皮肉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劃開。
他頓時明白過來,剛才產生的保護后頸的沖動,是他殘留的,對危機的預警。
后頸處,緋色的七絕蠱,利用尖銳的節肢末端,輕易的割開許七安的皮肉,殷紅的鮮血流淌。
它把自己的一根節肢,深深刺入許七安的脊椎骨里,似乎上了這位宿主的神經系統。
許七安雙眼瞬間赤紅,喉中難以自控的發出低吼聲,臉上呈現出一種痛到極致才有的癲狂。。
“南疆蠱術有七個流派,但不管是哪個流派,蠱師們都會培育一個本命蠱。”
監正抬起手,往下一壓,無形的力量從天而降,讓許七安無法動彈,只能生生承受非人的痛苦。
“本命蠱和宿主是共生關系,生死同命,正常的蠱師是從剛出生開始,就被植入本命蠱,最晚十歲便要植入本命蠱。
“被植入的本命蠱與他們一樣,都處在幼年時代這樣既能通過共同成長來加強雙方的契合度又能減輕蠱蟲的反噬。”
沒錯,植入本命蠱是會遭受反噬的因為這種手法的本質是“人蠱合一”這違背了生命的常態。
因此,為了增加成功率蠱師通常在幼年時,就被決定了修行的道路。
許七安是成年男性七絕蠱也是一只成熟的蠱故而反噬極大。
第二根節肢刺入血肉,連通神經,許七安渾身顫抖了起來,臉頰上的肌肉顫抖嘴皮子顫抖疼的渾身顫抖。
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每一根節肢刺入血肉,都會停頓半刻鐘,給予人和蠱彼此足夠時間的緩沖。
許七安只覺得身體每一處都在疼痛,細胞像是被撕裂了,疼痛感一點都不亞于消化魏淵留下的血丹。
如果消化血丹是對細胞的強行催化迫使細胞去進化。
那么容納七絕蠱,則是對細胞的一種摧毀對基因鏈的摧毀。
他本該在容納七絕蠱的過程中基因崩潰死去,但三品武夫超脫凡人的體魄讓他抗住了這種反噬。
當第六根節肢刺入血肉,連接神經后緋色的七絕蠱收縮六根節肢身子一點點的嵌入血肉緊貼著脊椎骨,把自己藏了起來。
見狀,監正彈出一根細細的羊腸線,它像是被賦予了生命,自動縫合傷口,還很靈性的打了個蝴蝶結。
“感覺如何?”
監正笑瞇瞇的問道。
許七安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感應到了七種來源于本能,烙印在基因里的能力。
第一種叫天蠱,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斗,窺視天機。
大部分天蠱部的族人,修為徘徊在“識天時知地利”這個層次,做著修黃歷、定節氣的事,為蠱族的農耕事業做出卓絕貢獻。
移星換斗,是天蠱修行到高深層次才具備的能力。
它具現出的能力,許七安已經見識過——“不被知”特性。
當年天蠱老人就是用移星換斗這一招,瞞過了監正的感知,這是天蠱部最核心的能力。
至于窺探天機,達到某個層次的天蠱族人,能偶然間窺見未來的一角,是片面的,模糊的窺見。
便是這個能力,讓天蠱部的先知們,曾經預言蠱神終將蘇醒,把九州化作只有蠱的世界。
當然,這和一品術士的窺探天機,無法同日而語。
如果把天蠱的窺探天機,形容成一張沒有前因后果的照片,那么一品天命師的窺探天機,就是一部未來電視劇。
兩者有本質的差別。
副作用是,宿主的情緒會隨著周圍環境的變化而變化,比如陰雨天氣,心情會變的格外抑郁。陽光明媚的天氣,則會開朗活潑........
第二種叫力蠱,它能讓宿主五官六識變的格外敏銳,同時能增強氣運,擁有自愈能力。
后兩者是核心能力。
力蠱部的蠱師,氣力冠絕天下,同境界的情況下,就算是磨礪體魄的武夫,比拼膂力也要落下風。
力蠱師最擅長的就是一力降十會,此外,他們還擁有可怕的自愈能力。
三品以下,只要不是當場身亡,任何強勢都能恢復。
不過,視受傷程度不同,恢復的周期也會有變化。
副作用是,宿主食量會暴增,修為越高,吃的越多。
第三種叫情蠱,情蠱釋放無色無味的氣體,催情周圍的生物,不管是人、動物還是植物,都無法幸免。
此外,情蠱還能在目標體內種下子蠱,讓對方一生一世無法離開自己。情蠱師常用這類手段控制奴隸,乃至自己的戀人。
除了這些,情蠱還能讓人皮膚變的光滑,氣質變的出類拔萃,塑造成對異性極有吸引力的外表和身體。
它甚至會針對性的改造身體,使其嚴絲合縫,或堅持不懈。
副作用是,宿主的情欲會變的特別旺盛,整天腦子里就只剩一日一夜。
第四種叫毒蠱,此蠱能讓宿主利用周圍不同的環境和條件,制造出不同的毒素,作用極其廣泛。
有時候,一些毒藥能起到救人的效果,當然,這得視情況而定。
副作用是,每天都要吞服一定量的毒藥,或砒霜,或毒蛇的毒腺等等。
第五種叫心蠱,核心是四個字“心心相印”,心蠱師能溝通勾動目標的某種情緒,然后抓住這股情緒,來影響對方。
對智慧達到一定程度的生物,只能影響一時,但對智慧不高的生物,能長久的,持續性的影響。
前者代表性生物是人類,后者代表性生物是獸類。
因此,心蠱又被外人稱為“御獸蠱”,心蠱部的蠱師,常用來操縱獸群、蟲群、蛇群等等。
副作用是,宿主每天都會忍不住想和動物說話,與動物為伍,心蠱部的許多蠱師,常因為這種副作用,與獸類發生超友誼的關系。
第六種叫暗蠱,能隱匿氣息和身形,擅長融于陰影之中,借陰影跳躍,比如影子。
每一位暗蠱師都是可怕的刺客,殺人于無形,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會在什么時候靠近你。
值得一提的是,武夫專克暗蠱師。
副作用是,宿主只要看見陰暗的,隱蔽的角落,就會下意識的往里鉆;宿主每天都要把自己藏起來至少兩個時辰,不被任何人發現。
第七種叫尸蠱,母蠱產下子蠱,寄宿在尸體中,宿主可以通過母蠱影響子蠱,從而操作尸體。
和巫神教的控尸術最大的不同是,前者通常只白嫖一次,用完就丟。
后者,子蠱寄宿在尸體里之后,便會與尸體融合為一,而子蠱會隨著母蠱的變強而變強,相應的,尸體也會變的越來越強。
一個三品的尸蠱師,至少可以分化出二十只四品境的子蠱,其他境界的若干。
還有一點,子蠱如果寄宿在剛死去的尸體上,那就是類同奪舍,會保留死者身前的能力、氣機,保存多少,視蠱師的修為而定。
副作用是,宿主會產生極其強烈的戀尸癖,尸蠱師常常因為這種副作用,和尸體發生不可描述的關系。
“很強大,七絕蠱非常強大,遺憾的是,它現在是初步覺醒,我只能發揮它一些做基礎的能力。反倒是天蠱,似乎開發的不錯,我可以直接施展斗轉星移的能力。只不過,七絕蠱的副作用”
許七安說到這里,忽然頓住了,表情復雜。
其他蠱的副作用倒也罷了,情蠱、心蠱、尸蠱的副作用,堪稱完美配合,不給人留活路。
心蠱和尸蠱會讓宿主對獸類、尸體產生強烈的,超友誼的沖動,然后,這個節骨眼,情蠱的副作用來了 許七安對自己未來的心理健康非常擔憂。
監正背著雙手,笑瞇瞇道:
“其實,那些副作用,是蠱蟲成長的養分,你日復一日的保持下去,七絕蠱會慢慢成長壯大,你的修為會越來越高。哪怕是初步蘇醒,五品之下,你也罕逢對手。”
許七安嘆息一聲:“人間不值得啊。”
聞言,監正緩緩失去笑容,轉過身,也輕嘆一聲。
過了許久,他從袖中摸出一枚銘刻陣紋的海螺,丟了過來,道: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就聯系他,我的二弟子,孫玄機。”
監正的二弟子又會是什么樣的奇葩人物許七安接過海螺,默默的看了一眼監正。
他的眼神似乎刺中了監正內心深處的某個痛處,老監正淡淡道:
“滾吧!”
內閣,王首輔在告示上加蓋內閣首輔的大印,然后讓吏員把告示送去皇宮。
做完這一切,首輔大人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窗戶,目光從院子一直移到蔚藍的天空。
王首輔無聲的眺望著,只覺得今日的天空,格外的澄澈。
新的時代來臨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而比這句話更緊急的澄清真相,發邸報給各地官府,張貼京城禍亂的始末;發告示通知京城百姓,告之事情的經過。
這樣事情拖的越久,越容易鬧出亂子。
太子為了彰顯與其父的不同,在前夜議事之后,便立刻讓翰林院起草告示,然后經內閣審批,終于在今日卯時,把告示張貼在了京城各處城門的告示墻。
天亮之后,見朝廷終于給出結果,頓時群聚而來。
“告示上寫什么?識字的人看看。”
“你別問我,我倒是識得一些字,但它們連起來我就看不懂了。”
文章這種東西,不是識字就能看懂的,得有足夠的文化底蘊。
站在告示墻邊的吏員,呵斥道:“肅靜!”
這年代的百姓文化普及率不高,大多都看不懂告示的內容,所以告示發布當天,官方會安排一位吏員,沒半個時辰誦讀、解釋告示內容。
一天之后,什么消息都會傳遍京城,便不再需要誦讀。
百姓們早已習慣,立刻停止討論,聽吏員念誦。
吏員念完告示,大部分百姓都聽懂了,現場瞬間嘩然,吵吵嚷嚷。
“昏君啊!”
“先是修道二十年,后又被巫神教蠱惑,禍害大奉將士,這種昏君,大奉史上罕見。”
“可惜了八萬多的將士,竟被昏君害死。更可惜的是魏公這樣的鎮國之柱,就這么白白折損”
“慚愧,我前陣子還罵過魏公,他才是真正的忠臣,真正的鎮國之柱。”
有人扼腕嘆息,有人氣的捶胸頓足。
一位挑著貨擔的老人,老淚縱橫,一邊捶著胸口,一邊哀嚎:
“魏公死的冤啊,魏公是何等人物,當年山海關之戰他都打贏了,沒想到最后死在昏君手里啊........”
“幸好有許銀鑼主持公道。”
一位百姓雙眼通紅,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
“要是沒有許銀鑼,不但八萬多將士和魏公白白捐軀,就連我們也得遭殃,巫神教的鐵蹄遲早踏平京城。”
“對,幸好有許銀鑼,只要有許銀鑼在,我們大奉就還有正氣。”
“許銀鑼能殺狗官,一樣能殺昏君。”
“我從一開始就認為許銀鑼是對的,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弒君,他當日闖皇宮時都說過了,昏君無道,許銀鑼伐之,你們還不信。”
“誰不信了,我一直相信許銀鑼的。”
百姓們痛恨昏君,惋惜八萬將士和魏淵的同時,由衷的慶幸大奉還有許銀鑼在,仿佛他已成了百姓心目中的正義化身。
而那些骨子里比較保守的,對弒君的理由存在懷疑的百姓,此時也松了口氣。
許銀鑼還是許銀鑼,一直都沒變。
“要我說,干脆讓許銀鑼當皇帝好了。”
一個年輕人下意識的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
喧鬧的氣氛立刻安靜,眾百姓面面相覷,卻無人反駁訓斥,陷入詭異的沉默。
告示內容迅速在京城流傳,飛快傳播,百姓們反應激烈,提及昏君便咬牙切齒,提及許七安,交口稱贊。
甚至有人痛哭流涕,直言許銀鑼是上天降下來拯救大奉的,他不但是大奉的良心,更是大奉的救星。
玉陽關一人斬殺三十萬敵軍,后又斬殺昏君,挫敗巫神教顛覆大奉的陰謀,這可不就是救星嘛。
當然,少不了惋惜魏淵的,好在魏淵之后,大奉有了許七安,百姓精神有了新的寄托。
愿魏淵之后,大奉有許七安........大青衣死而無憾。
內城,某一座小院。
慕南梔坐在小馬扎上,聽著張嬸喋喋不休的說著告示內容,說起昏君時,她和張嬸一起露出憤怒的表情,大聲抨擊。
說起魏淵時,她和張嬸一起惋惜這位鎮國之柱的坍塌,一起惋惜捐軀在巫神教疆土的八萬將士。
她像極了坐在小巷里與婦人八卦的市井婆娘。
說起許銀鑼時,張嬸贊不絕口,說:我要是年輕二十歲,肯定和其他年輕姑娘一樣,非許銀鑼莫屬。
慕南梔就一臉警惕。
“對了,慕娘子,你家相公是不是很久沒回來了?”
張嬸問道。
以前隔三差五的就會回來一趟,和妻子恩愛,前段時間忽然不見了蹤影,她再也沒見過慕娘子的丈夫。
“哦,他比較忙嘛。”
慕南梔低聲道。
她的情緒一下子跌了下去,不是很開心,手托著腮,望著滿院的鮮花,幽幽嘆息一聲。
“咚咚咚!”
院子的門敲響,慕南梔黯淡的臉色,瞬間煥發光彩,但又迅速垮下去,別過臉去,不去開門。
張嬸輕笑一聲,心道是她丈夫回來了,小娘子在賭氣。
便過去開門。
院門打開,一位相貌平平,但氣質溫和的男子,牽著一匹馬站在院門口。
正是慕娘子的相公。
“我要離京了,你愿意跟我走嗎。”
慕南梔不搭理他。
“那,我走了?”
他牽著馬,轉身就要離去。
“喂!”她喊住。
“嗯?”
“我要住最好的客棧。”
“好。”
“頓頓有肉。”
“好。”
“要有胭脂水粉。”
“好。”
“不許欺負我。”
“好。”
“那,我愿意........”
德馨苑。
懷慶鋪開宣紙,提筆,寫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又寫道:“望君珍重!”
寫完,她登上閣樓,登高遠眺,望著遠空默然出神。
韶音宮。
臨安披著狐裘大氅,來到閣樓眺望臺,既不說話,也不坐,默默遠眺。
許久之后,她低聲喃喃:“望君歸來。”
觀星樓。
李妙真生氣的坐在臥室桌邊,氣鼓鼓的模樣。
許七安沒同意與她結伴而行,說天宗圣女過于耀眼,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容易吸引來大仇人許平峰。
這個理由讓李妙真無言以對。
“你說他一個廢人,那點微末的蠱術修為,能做啥?偏要一個人游歷江湖。”李妙真生氣道。
“那個臭男人,說不準帶著其他女人走了呢。”蘇蘇低聲道。
“他哪來的其他女人,其他女人不都留在京城嘛。”李妙真撇撇嘴。
“那個大奉第一美人呢?”蘇蘇小心眼的拱火。
李妙真臉色陡然僵硬,瞳孔放大!
七層。
某個密室門口,恒遠大師臉色凝重的站在走廊上,表情里既有緊張,又有期待。
楚元縝與他并肩而立,沉聲道:
“宋卿的方法行得通?”
恒遠搖頭:“不知道,但總的一試,多虧了李道長幫忙抽取出他的魂魄。”
頓了頓,他低聲道:“我在京城唯一的牽掛就是他,倘若他能重獲新生,我就可以離開京城,游歷江湖,追尋許大人的蹤跡。”
密室內,一個孩子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的盯著屋頂,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個陌生的房間里。
孩子坐起身,下意識的,發出本能的聲音:“恭,喜,發,財.......”
他驚訝的瞪大眼睛,這不是他的聲音。
環顧四周,看見平板床邊,躺著一只大黑狗的尸體。
他愣愣的看著那具黑狗的尸體,某一刻,淚水劃過他的臉頰,分不清是悲傷還是喜悅。
孩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蹣跚學步,宛如嬰兒。
他收獲了新生的喜悅,膽子漸漸壯起來,看向了密室里另一具尸體,躺在平板上,蓋著白布。
孩子搖搖晃晃的走過去,帶著幾分好奇,揭開了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個穿青衣的男人,兩鬢斑白,面容清俊。
他有著淺淺的呼吸,但無法再醒來。
城外,容貌平平的男子,牽著一匹矯健的小母馬,馬背上坐著容貌平平的女子。
相得益彰,天作之合。
“走吧,一起走江湖。”他笑道。
姿色平庸的女子,矜持的“嗯”一聲。
男子大笑道:“江湖,我來了!”
容貌平庸的女子,翻了個白眼。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得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我四海為家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