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嗯,巡撫大人進城這么久,云州官場不可能不知道....許七安精神狀態好了許多,反正也不能睡,在驛站待著無趣,便道:
“好,大人稍等片刻。”
他穿上靴子,把放在床頭的銅鑼綁在胸口,黑金長刀掛在后腰,打開房間的門。
張巡撫站在門外,穿著緋色官袍,身姿筆挺,氣態斐然。
兩人相互頷首,結伴下樓,在大堂等待片刻,姜律中才從院子里走進來,道:“人員清點完畢,走吧。”
豪華馬車停靠在驛站外,隨行護衛的虎賁衛30人,打更人7人。本次夜宴地點是一處臨河的大院。
布政使司專門用來宴請官員的府邸,四進四出的豪宅。
今夜月朗星稀,無風,雖是隆冬,但適合在后花園擺宴。身為本次晚宴的核心,同時也是客人,張巡撫特意晚到了一刻鐘。
這既是擺官威,也是給出寬裕的時間讓客人做準備。
抵達府邸門口,這里早已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和轎子,或華麗或簡陋的座駕,代表著一位位官職不一的大老爺們。
在侍從的帶領下,張巡撫一行人來到前廳,看見了穿各色官袍的云州官員們,林林總總,一百多位。
其中就有許七安今日見過的云州知府。
“巡撫大人。”爽朗的笑聲中,一位穿緋袍,留長須的官員迎了上來。
“布政使大人。”張巡撫笑著拱手。
布政使...相當于高官啊....許七安審視著云州布政使,他顴骨略高,眼睛狹長,笑起來時,眼睛瞇成一條縫,給人市儈精明的感覺。
寧是宋廷風失散多年的老爹?對了,沒記錯的話,這位布政使也姓宋....許七安嘴角勾起。
宋布政使引著張巡撫,逐一介紹,許七安目光追隨著,把在場的官員牢牢記在心里。
“這位是咱們云州的都指揮使李大人。”宋布政使來到一位儒將風格的中年男人面前。
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小了許多,一雙雙目光停留在張巡撫和楊川南身上。
兩位朝廷大員彼此審視片刻,齊聲大笑:
“張巡撫,久仰久仰。”
“都指揮使大人,久仰久仰。”
氣氛頓時又輕松起來,官員們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怎么有種千鈞一發的錯覺?有那么一瞬間,許七安都以為場面會陷入僵凝,或者雙方陰陽怪氣的嘲諷幾句,綿里藏針,這次符合官場老陰陽人的形象。
結果竟如此和諧?
“巡撫大人,晚宴已經準備妥當,咱們一起去后院?”布政使當即道。
一州(省)之地,級別最高的三個衙門分別是:都指揮使司、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
其中提刑按察使司隸屬于都察院,因此提刑按察使在張巡撫面前,最像個狗腿子。
來到后院,眾官入席,主桌這邊發生兩個有意思的插曲。
第一個插曲:
張巡撫招了招手,道:“寧宴,過來本官身邊。”
主桌總共十個位置,一個唾沫一個釘,該坐什么人,能坐什么人,在官場有著嚴格的規矩。
眾人頓時看向叫做“寧宴”的年輕人,他穿著玄色制服,披著短披風,胸口綁著銘刻暗紋的銅鑼,后腰懸著一口特殊的,與制式佩刀不同的修長戰刀。
眼光老辣的人,只是看這一口戰刀,就意識到這位銅鑼身份不同尋常。
無論在哪里,能搞特殊的人,就不會是普通人。
不少官員暗暗留意了許七安。
第二個插曲是,都指揮使楊川南擋住了一位入座的官員,指著自己身邊的位置說:
“有位朋友要來。”
那位官員一愣,而后想起了什么,竟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腦袋,毫無怨言的去了其他桌。
....朋友,不是某位大人,而是朋友?許七安正襟危坐。
“寧宴,今日說的那個字謎...”張巡撫低聲道。
“巡撫大人!”許七安沉聲道:“其實很簡單,只需要轉變思路。”
“怎么說?”
“您就是太正經了。”身為督察御史的張巡撫,在京城官場屬于清貴,言官嘛,自然是清貴的。
要換成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官場混子,早就秒懂了。
張巡撫正要說話,余光瞥見一個身披輕甲的妙齡女將軍進來,她身段高挑,嬌軀比例堪稱完美,扎著高高的馬尾。
又漂亮又帥氣的軍娘....許七安眼睛猛的亮起來,心說云州還有這般姿色極品的美軍娘?
這一身打扮,可比什么jk、黑絲、護士、空姐要誘人多了,不是一個檔次。
美軍娘徑直去了主桌,坐在都指揮使楊川南身邊。
張巡撫審視著軍娘,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云州官場的人物名單,發現無法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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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他好奇道。
楊川南笑道:“大家想必沒有聽說過飛燕女俠的大名,她叫李妙真,是本官聘用的游騎將軍,這一年多來,四處剿匪,屢立戰功。若是論功行賞的話,本官這個都指揮使的位置就得拱手讓人了。”
他的話引來眾官員一陣表態,對這位女將軍贊許有加。
張巡撫沒有表態,只是點點頭。
楊川南聘用的游騎將軍....也就是說沒有編制,不屬于正規的朝廷將領....許七安審視著美軍娘,心里一動。
二號也在云州,也熱衷于剿匪和噴元景帝她說過自己不是朝廷中人....我還曾稱贊過她俠肝義膽,而這位帥氣小姐姐叫飛燕女俠...噗,飛燕女俠....
在運河之上聊天時,二號力挺楊川南,與他關系匪淺....她不會就是二號吧?許七安不動聲色的喝茶。
不著急,慢慢再找機會試探。
地書聊天群里,現在可以確認五號和二號都是妹子,二號顏值很能打,制服誘惑可以的...不知道五號顏值怎么樣....南疆的小蠻妞。
兩列穿彩衣,露香肩的舞姬入場,在樂師的伴奏中,翩翩起舞。
云州沒有紫陽居士,因此,大家都不抬舉許七安,話題圍繞在京城和張巡撫身上,呸,官場應酬著實無聊,浪費時間。
李妙真不動聲色的打量巡撫一行人,她重點放在姜律中身上,知他是位金鑼,四品武夫。
當擅長什么,性格如何,一概不知。
年歲不小,但氣血似乎正值巔峰....不知道擅長什么兵器,養出了什么“意”,嗯,宴會結束后,問一問三號。
李妙真低頭喝一口酒,旋即開始審視許七安:他氣息內斂,看不出氣機深淺,但銅皮鐵骨境的武者,體表偶爾會有神光閃爍,而此人沒有,頂多是個煉神境...
雙眼中難掩疲憊,眼袋浮腫,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色胚模樣....此人要么是打更人衙門某位大人物的親戚,要么是張巡撫的親戚,我聽楊川南說過,都察院歸魏淵管,張巡撫把自己親戚安排在打更人,合情合理....
晚宴在和諧的氣氛中走入尾聲,下人們端上來一盤盤色澤暗沉的枇杷,飽滿大顆。
這季節還有枇杷?許七安捻起一顆不怎么新鮮的枇杷,剝皮,嘗了嘗,酸酸甜甜,滋味很不錯,最主要的是,竟然沒有核。
“巡撫大人嘗嘗,我們云州的枇杷可謂一絕,成熟于春末夏初,京城可吃不到這么爽利的枇杷。
“枇杷成熟后,便一直保存在冰庫里,每十日挑揀一次變質的,到了現在,所剩不得了。”宋長輔,宋布政使熱情的抓了幾顆,放在張巡撫面前。
張巡撫吃了一粒,驚奇的瞪大眼睛:“竟然無核?”
宋布政使笑而不語,其他官員也笑了起來。
張巡撫頗為驚奇,無核的枇杷他是第一次吃到,體驗感簡直不要太好,不可置信道:
“世上竟有無核的枇杷,妙,妙啊。”
這算什么,你要吃了無籽西瓜,豈不是要感動的淚如雨下?許七安心說。
“這無核的枇杷是云州的特殊品種?本官以前怎么沒聽說過?”張巡撫道。
“非也,只因枇杷樹受過白帝廟的香火氣息加持,因此才結出無核枇杷。”宋布政使笑道。
“是啊是啊,此乃我云州吉瑞。”
“云州本就得天獨厚之地,受白帝照拂,風調雨順。”
眾官員立刻吹捧起來,給張巡撫灌輸“云州祥瑞之地”的思想,眾志成城。
張巡撫陷入了沉思,他品出味道來了,但猜不透枇杷無核的玄奧之處在哪里。謹慎的沒有反駁。
宋布政使又剝了一顆枇杷,遞過來,笑著問:“巡撫大人,您說是不是?”
...張巡撫無奈道:“宋大人所言...”
“宋大人此言差矣。”冷不丁的,許七安開口打斷。
主桌以及其他桌的官員看了過來,凝視著許七安。
低頭吃菜的李妙真心里很不屑,她是知道原因的,只是她如今戰場云州官場這邊,因此沒有拆穿宋布政使。
她抬起頭,盯著出言不遜的許七安,想聽他會說些什么。
宋布政使皺了皺眉,看向差不多被自己忽略了的銅鑼,笑容不變道:“這位大人有何指教。”
許七安放下酒杯,緩慢咀嚼嘴里的食物,咽下,這才拿起一顆枇杷,笑道:
“原理其實簡單,只需在枇杷花期,拔掉花蕊中心一須,結出來的枇杷便不會有核。
“布政使大人,下官所言可對?”
席上一下子寂靜了,四周的云州官員,臉色僵硬的看著他。
宋布政使神色,倏然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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