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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5、遲歸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這個宮廷是我的

  九月初二日,皇上回鑾,回到圓明園來。

  二阿哥綿寧也隨同圣駕一起歸來,早在大宮門外就已經下馬,隨著皇上御馬步行進內,見到廿廿,連忙上前請雙跪大安。

  廿廿與皇上說話兒,見二阿哥跪倒在畔,淡淡含笑道,“二阿哥起克。二阿哥這一路上也勞累了。”

  綿寧趕忙道,“兒子不敢。”

  廿廿回眸望著皇上笑,“二阿哥這孩子一向仁義純孝,每每到我跟前請安,都不肯自己起來,總得我這個當小額娘的扶著才起。”

  皇帝淡淡笑笑,“嗯,那也自是他應該的。”

  廿廿便暫別皇上,轉身走到綿寧面前來,如這些年的每一次,親自伸手托住了綿寧的手肘,扶著綿寧起來。

  綿寧這才肯順著廿廿的勁兒,站起身來。

  廿廿抬眸打量綿寧,“一別整月,二阿哥仿佛清減了些兒,想是這一個月來在熱河,以及你汗阿瑪回鑾的路上,叫你也跟著諸事費心了。我得記著囑咐你媳婦和星樓她們,多做些好吃的,給你補補。”

  綿寧忙道,“兒子豈敢。”

  廿廿笑笑,“叫你媳婦兒給你做點好吃的,又不是你汗阿瑪和我給你做,你有什么不敢的?你這孩子就是好性兒,謙遜都到了骨子里頭,有時候兒倒是不必的。”

  綿寧目光一閃,面上浮起尷尬來,趕忙又要跪倒,叫廿廿給攔住。

  “瞧你這孩子,怎么又要跪倒了?難不成還要我再攙你一回?額娘老了,你可好歹心疼心疼額娘這老腰吧。”

  綿寧顴骨上浮起兩塊紅來,只好站著又行禮道,“那就多謝小額娘了。”

  廿廿點頭,“你和綿愷兩個八月馳奔熱河去,原本按著往年的慣例,都是你們到了熱河之后,隨著你們汗阿瑪一起進哨行圍。可是今年雨水大,你汗阿瑪的旨意待你們走后沒兩天便送回了京,說免了今年的秋狝,不進哨了;旨意中還特地提到你們哥倆兒,說也不必跟著進哨了,只等中秋之后在南苑在隨著皇上一起演武就是……我便以為,你不過幾日就從熱河回來了呢,倒是沒成想,綿愷先回來了,你一直等到今日,才隨著你汗阿瑪一同回來。這前后算算,你不在京的日子,竟是一整月了,也不怕你媳婦兒還有奕緯他們想念你。”

  綿寧顴骨上那兩團紅更清晰了些兒,“因今年是汗阿瑪的五十萬壽,非往年汗阿瑪赴熱河可比。而今年因雨水多,途中頗多泥濘,更偶有河流水急,沖塌沿途橋梁之事,故此兒子便有些不放心,這才堅持留在熱河,隨汗阿瑪一同返京的。”

  廿廿含笑點頭,“要不怎么說,二阿哥最是仁義純孝的孩子呢。你這樣一番用心之深啊,綿愷那傻小子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綿寧趕忙道,“三弟畢竟還年少,又從小就凡事都有小額娘照料,這便自然天真爛漫了些兒。兒子畢竟是汗阿瑪的長子,又比三弟年長十余歲去,故此這些事自應該是兒子想到前頭去。等來日三弟長大了,到了兒子這個年歲,他必定比兒子更為周全呢。”

  廿廿該說的,也都說到了,她相信憑綿寧的聰明,也都該逐一地聽明白了。

  她這便笑道,“那我便盼著這一天了。二阿哥,你還要多教你弟弟些,只要他能學到你的一半啊,我便也不用那么操心了。”

  按著慣例,皇上回到圓明園,要先去安佑宮行禮。廿廿便先回到后宮,不多時,各自回宮已經更衣完畢的隨駕嬪妃,都齊齊前來給皇后行禮請安。

  廿廿的目光特特在恩貴人面上多停了停。

  終究還是年輕啊,一臉的心事,還學不會小心收斂。這回恩貴人以宮中最年輕的貴人身份,隨駕起鑾之時,那是何等的容光煥發去。那光彩是來自她對熱河之行的期待,也有能獲得榮寵的自信,本來就年輕,一雙臉頰和一對眸子都是鼓鼓溜溜的,又那光彩映襯著,便越發顯得宛若鮮亮的珍珠一般,灼灼耀眼。

  可是這一刻,那臉頰和眸子依舊還是年輕地鼓鼓溜溜著,然而臉上眼底的光芒卻黯淡下去了。便是如同明珠蒙了塵去,縱然珠子還是珠子,卻有些不好看了。

  “今年是皇上的五十大壽,妹妹們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若今年妹妹們能誕育下皇嗣來,那無論是對大清,還是對皇上來說,都是極佳之事。”

  淳嬪為首,一眾年輕的嬪妃齊齊向廿廿行禮,“謝皇后娘娘恩典。”

  眾人請安行禮之后,廿廿便叫眾人各自回去歇息。這一路歸來,路途之中顛簸,也該都累了。

  廿廿獨留下如嬪說話兒。

  殿內安靜下來之后,如嬪又單獨再給廿廿行一回禮,廿廿忙叫月桂給扶住了,含笑道,“我還正不知該怎么謝你,虧你倒先謝起我來了。若若家里的事兒已經平靜下來了,便是若若自己還蒙在鼓里,我又如何不知道是你幫襯了她去?多虧有你,叫她這個月里才能騰出手來專心辦理老福晉的喪儀去,沒被妯娌之間那點子事兒給耽誤了。”

  如嬪面上微微一紅,“這其實是嬪妾與若若之間的情誼,嬪妾可沒想讓皇后娘娘這般去……別說嬪妾與若若本是一家人,能幫若若一把,本都是本分之事;況且我當年與若若之間的情分,我又是如何能忘得了的?”

  “當年如不是若若幫我向皇后娘娘求情,我知道就憑我阿瑪的職分,我在宮里都是留不下的……我這些年一直都想回報若若,可是因為若若是皇后娘娘您的妹妹,凡事自有皇后娘娘您呢,總是輪不上我去,這心事便一直耽擱下來。”

  “今年好容易得了這個機會去,這件事自然不是皇后娘娘處置不了的,實在不過是因為太小的事,不值當皇后娘娘親自過問罷了,這才反倒給了嬪妾一個能伸得上手、幫得上忙的機會。”

廿廿含笑點頭,“若若雖是我  的小妹,可是也已經成婚數載,如今是睿王府的福晉,是睿王家的媳婦了,故此我便是再偏疼她去,卻也著實不便直接過問睿王府自家的事務去。”

  “況且這會子他家禧恩、惠恩兩位哥兒也都在內務府中當差,一個管著上駟院,一個管著御茶房,這便都是見天兒在皇上和我跟前的人,兄弟兩個也俱都得力。故此我便縱然有話,卻也要看在他們兄弟兩個面兒上,不便多說。”

  “再者,若若這兩位妯娌啊,好歹也是當年八旗秀女選看的時候兒,我看著家世不錯的,后來才經皇上恩賜給他們兩兄弟為妻的,故此我便也不好說她們什么去。”

  “還有一層呢……”廿廿說到這兒便停頓下來,只含笑望著如嬪去。

  如嬪便會意接道,“我明白,因二阿哥的繼室福晉也同出佟佳氏,與睿王家這兩位兒媳婦正也是一家子,故此皇后娘娘便也要顧著些二阿哥福晉的顏面去,不好只顧著若若一個人的顏面去。”

  廿廿贊許地笑,“二阿哥和綿愷的媳婦,畢竟都是剛進門兒的新媳婦,我這個當婆母的要呵護著還來不及。”

  如嬪便道,“可是嬪妾卻沒這層顧慮。終究嬪妾不過只是嬪位,又是年輕不懂事,這便沒的要顧全大局的。在嬪妾心里,自然是若若最要緊,二阿哥福晉便是偶爾也去給嬪妾請安,但也不過只是說上幾句便散了,又如何能與若若相比呢?”

  “故此嬪妾倒是斗膽想向皇后娘娘有個不情之請——日后睿王府和若若的事兒,皇后娘娘不如便全都放給我吧,由我來顧著若若,我必定不讓若若吃了虧去。”

  如嬪說著,眼圈兒已是紅了,“說起這些家宅里邊兒,自家兄弟姐妹內斗傷了感情的,皇后娘娘您家里兄弟姐妹和睦,怕是了解得不多;可是我卻自小兒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我最知道這樣的苦楚。”

  “我小時候兒要費盡千般小心,吞下萬般苦楚,才能勉強幫襯上我額娘,護著幾個弟弟妹妹周全的……這樣的罪,我知道是什么樣兒,我便也必定不叫若若再去遭一回去。若說這事兒上,我好歹還是有些心得,請皇后娘娘相信我,我必定能幫得上若若去。”

  廿廿欣然含笑,“你方才都說了,這是你與若若之間的情分去,那我如何還能攔著你去?我啊,唯有欣慰就是。”

  兩人正說著話兒,外頭月棋進來回:“回主子,恩貴人來了。”

  廿廿不由得挑眉,“這是怎么話兒說的?她不是方才打咱們這兒散了么?算算時辰,她這會子還沒回到自己宮里呢,這是打半道兒又折回來的不成?”

  如嬪忙起身,“想來恩貴人去而復返,必定是有事要請皇后娘娘的示下,那我便先告退了,讓恩貴人進來說話兒吧。”

  廿廿卻笑,“你快坐著吧,你急什么呢?方才各宮散去的時候兒,恩貴人也知道我留下你說話兒。論位份,你是嬪位,她是貴人;論資歷,她不過剛進宮,你則是宮里老人兒,更何況曾為皇上誕育八公主……無論從哪邊兒算,也沒有她來了你就走,叫你給她騰地方兒的道理。”

  廿廿說著,收斂起了笑意來,清淡道,“去告訴恩貴人,我這邊兒在說家里私事呢,叫她等著。”

  月棋一蹲身,“奴才這就去。奴才瞧著恩貴人好像有點兒急,奴才便給她搬張椅子去,叫恩貴人坐著等就是。”

  月棋去了,廿廿輕嘆口氣,“她是宮中最年輕的貴人,進宮最晚,便最年輕,卻是個天生的急性子。實則,她又急什么呢,她將來的好日子還長著。倒是宮里還有這么多進宮也數年了的姐妹們呢,若論年歲和資歷,她倒是應當讓一讓這些姐姐們的,可她偏是最心急火燎的那一個。”

  如嬪忍不住輕輕哼了聲兒,“也難怪,畢竟她是烏雅氏,母家也是出過皇后的,更是帝母。”

  廿廿笑笑,“她終究還年輕,如今宮里就沒有比她更小的了,不懂規矩,咱們便也多少體諒就是。”

  廿廿接下來又與如嬪說到了二妹祇好。因祇好假如肅王府,而如嬪的弟弟迎娶的就是肅王府的格格,如嬪的妹妹也又嫁入肅王府,兩人這便在肅王府的話題也同樣多。

  如嬪又坐了一會子,這才起身告退。

  廿廿含笑點頭,“是你肯體諒人,怕恩貴人在外頭等急了。咱們都是當長女的,在家里照看弟弟妹妹已然習慣了。”

  如嬪退出之時,正迎面與恩貴人遇上。

  兩人本來還曾經彼此走近過,如嬪當日不是沒打過恩貴人的主意去。只是上回那想要揭發十七爺跟皇后娘娘園子里私會的事兒,到后來叫兩人都落得一地雞毛的,皇后娘娘半點沒受影響不說,人家十七爺如今都復位內廷行走王了,她們兩個自己心下也都頗有些自知沒有顏面,故此這便兩人私下里都小心避開對方去。

  再加上后來恩貴人心急之下,開始大張旗鼓地要爭寵,這便叫兩人心下也隱隱生了芥蒂來。

  今兒個既這么撞上了,避是避不開了,兩人便都有些尷尬。

  恩貴人勉強一禮,這便借口怕皇后娘娘等急了,急忙錯身就往里去。

  出了皇后宮,一抹笑意掛在如嬪嘴角,遲遲不散去。

  星溪也是搖搖頭,“那恩貴人倒不知道仗著什么去!便是烏雅氏,是孝恭仁皇后的后人,也不至于眼高于頂成這樣兒吧!要說起家世來,烏雅氏比主子家鈕祜祿氏弘毅公家還差得遠,她明知道主子被皇后主子留在宮里說話兒,她偏急吼吼地來,怎么就那么按捺不住的?”

  “想必她是又想找皇后主子拉家常了……可是若論拉家常,這六宮之中,除了主子您和三阿哥福晉之外,還誰更有資格呢?便只憑著她額娘是宗室格格么?即便宗室格格是皇上的一家子,可是宗室里頭人可多了,總還分個近支、遠派的,若個個兒宗室格格都來跟皇后主子攀親戚,那皇后主子就不用干別的了,見天兒就跟她們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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