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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2、保人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這個宮廷是我的

  其實那動靜都不用走到跟前兒去,就能分辨出來。

  這吆五喝六的,自是耍錢呢!

  廿廿氣得站在原地也是閉了閉眼。

  若是在旁的宮苑倒也罷了,可是這中正殿乃是宮中總管佛事法器的所在,一幫子俗人竟到這兒來耍錢來了,這豈不是沖撞神佛!

  “中正殿這兒是哪個旗護軍的差事?”廿廿壓住火氣,輕聲問四喜。

  四喜想了想,忙道,“是正藍旗護軍!”

  廿廿蹙眉,“正藍旗的護軍統領,如今是誰?”

  四喜忙道,“是……喀喇沁公丹巴多爾濟。”

  廿廿微微閉眼,“額駙丹巴多爾濟……”

  丹巴多爾濟尚循郡王永璋女綿錦格格,而綿錦格格因與孝儀皇后所出七公主和靜固倫公主同歲,故此兩人一起種痘、一起長大,雖是姑侄,倒是情同姐妹。

  而丹巴多爾濟與七額駙拉旺多爾濟也從小一起在宮中念書,故此他們四人都是打小兒的情分。也因了這層緣分,丹巴多爾濟與皇上的情分也比旁的額駙更深厚些。

  無論是為了和靜固倫公主,還是為了綿錦格格,今兒這事兒廿廿都決定不聲張了,否則丹巴多爾濟身為正藍旗護軍統領,自是要問罪的。

  廿廿深深吸氣,吩咐四喜,“你悄悄兒的,別驚動外人,趕緊去乾清門將丹巴多爾濟給我叫來!”

  丹巴多爾濟為御前行走額駙,乾清門行走,這會子應該是在乾清門呢。

  四喜知道事兒大,這便絕不含糊,親自去了。

  不多時,丹巴多爾濟隨著四喜趕來,人一到廿廿跟前,早已是汗珠如雨——雖說中正殿距離乾清門也不近,但是以武將身份來說,不至于跑成這樣,顯見丹巴多爾濟這也是緊張的。

  丹巴多爾濟跪倒在地就要碰頭謝罪,廿廿給攔住,示意他噤聲,“這些個不知輕重的,額駙你自己看著辦,總歸不可輕縱了去!他們自己不想活了,可卻要連累了你!”

  丹巴多爾濟面色漲紅,迭聲道,“奴才有罪!”

  “……我先走一步,眼前兒這些人都是你正藍旗護軍營的手下,額駙你自己個兒處置。我若在這兒,就是我下旨降罪;而我走了的話,這才是你的分內事兒。”

  丹巴多爾濟明白廿廿的寬貸,眼中都是紅了,忙叩首謝恩。

  廿廿點點頭,招呼著四喜等,一并走了。

  一路往回去,四喜忍不住小聲兒問,“主子何以這么寬貸這幫子護軍?敢在宮里耍錢,況且還是中正殿這樣的地方兒……”

  廿廿輕嘆一聲,“我不是沖著他們,我沖的是額駙丹巴多爾濟。丹巴多爾濟來了,自會懲治他手下那幫子護軍去,他們該領的罪,自一個兒都跑不了。我只是,不忍再懲治丹巴多爾濟罷了。”

  四喜也是嘆一口氣,“奴才也記著呢。乾隆五十八年的時候兒,主子剛入宮沒幾年,倒曾經幫過這位額駙去。”

  廿廿輕嘆一聲,“你倒是好記性。這一晃,都這么多年過去了……”

  當年丹巴多爾濟獲罪,乾隆爺將他給抓進京來,革爵不說,還關進了慎刑司去要問罪。因這事兒當年是福長安主辦,當年還是十五阿哥的皇上十分懸心,可是皇子不便出面,還是那時候才十七歲的廿廿扮作小太監出宮到他家里去,勸他自己向乾隆爺遞請罪的折子,這才叫乾隆爺心軟下來,赦免了他的罪,賞還公爵品級,還叫在乾清門行走。

  皇上親政以后,對丹巴多爾濟也是十分信重。嘉慶四年,乾隆爺崩逝,皇上立即命丹巴多爾濟為鑾儀衛大臣,將皇上出行車駕的安危都交給了丹巴多爾濟去。

  這樣的人,廿廿得護著。

  雖說廿廿心下有底,皇上又何嘗對丹巴多爾濟沒有情分呢,只是皇上因憂慮八旗生計之事,故此最恨耍錢聚賭之事,況且這幫子太監和護軍竟然敢在宮里、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這事兒,這便難保皇上不一氣之下,當真將丹巴多爾濟也給治罪了。

  故此廿廿這回寧肯暫不聲張,也要將丹巴多爾給保下來。

  廿廿卻也沒想到,次日丹巴多爾濟還是上了請罪的折子。

  因為當年的情誼,皇上便在用膳的時候講給廿廿聽。廿廿也有點傻,無奈地搖頭笑,“這位額駙啊,竟如此耿直。”

  皇上聽出話里有話,抬眸瞟著廿廿,“我記著昨兒你說要到中正殿瞧瞧去來著,莫非……”

  廿廿嘆口氣,“可不,那些個耍錢的太監和護軍,就是我給抓的!只是我沒聲張,只讓四喜將丹巴多爾濟給叫來,交給他自己個兒處置就是了。”

  廿廿向皇上求情,“他自己耿直,得了我的話兒,還要跟皇上請罪,那皇上該不至于當真要治罪于他吧?”

  廿廿不惜使出撒嬌大法,扯著皇上的手臂搖晃,“爺……他雖說是正藍旗護軍統領,中正殿太監和護軍犯錯,是該追究他的責任去,可是皇上別忘了,他身上還兼著多個差事,他本人又沒法兒見天兒在中正殿盯著不是?”

  “再說了,那是正藍旗護軍營,他一個蒙古王公也難免不熟悉不是?”

  皇帝哼了一聲兒,故意嘟了嘴道:“你倒護著他,回來都沒告訴爺。要不是他自己請罪了,你豈不跟他一起瞞著爺去?”

  廿廿繼續搖晃,“……我是要護著他呀。畢竟,當年他的半條命還是我給救下的。好容易活下來,我怎么能叫他不好好活著呢?”

  當年舊事重新涌上心頭,皇帝的心也不由得軟了下來。

  他沒忘,當年其實是他要護著丹巴多爾濟,只是不便親自出面,彼時的廿廿是為了他而出的這個頭。

  那時候她剛嫁入宮中,兩人正是新婚燕爾。

  皇帝輕嘆一聲,伸臂將廿廿摟過來,“爺怎么會忘了。所有額駙之中,爺心下最看重的,一是七姐夫,二就是丹巴多爾濟。當年他們二人待爺,也如兄長一般愛護。”

  “所以,皇上不治丹巴多爾濟的罪了吧?”廿廿霍地回眸,眼神如璃。

  皇帝哼了一聲兒,“爺已經下旨了,加恩寬免了他去。”

  廿廿歡呼一聲,抱住皇帝頸子,扒開他衣領,在外人見不到的地方兒,給狠狠嘬了一下兒。登時就紅了,像是個不動火的烙印。

  皇帝一怔,隨即也紅了眼,照著廿廿的法子,也撥開了廿廿的衣襟去……

  同樣的烙印,只不過換了不同的地方兒。

  不過自然,廿廿更吃虧些罷了。

  兩人互相烙夠了印子,并肩躺下來歇著。皇帝閉著眼,終是黯然地嘆了口氣,“丹巴多爾濟可赦,可是宮里卻不能再出這樣的事兒了。若太監、護軍等如此廢弛,倘若宮中有變,又如何還能指望他們?”

  “而各旗護軍統領,擔負管各宮門之事,若再有荒疏廢弛,宮中危矣。”

  廿廿翻身抱住了皇帝,“……我也跟皇上保證,只為丹巴多爾濟一人求這一次。以后若再有此事,哪怕是和世泰呢,我也絕不寬貸!”

  皇帝卻伸手拍拍廿廿的腦門兒,“你想什么呢,爺又不是在說你。爺心下憂慮的是整個兒八旗子弟的驕縱、廢弛。當年祖宗們打天下的那支虎狼之軍,若都只醉心于笙歌、聚賭,那這江山還成什么樣子了!”

  “只是眼下這情形,非丹巴多爾濟一人,更非只是中正殿太監和護軍這一事。便是大臣們不敢在爺面前直言,爺心下卻也都明白,如今八旗子弟荒疏廢弛到了何等地步!”

  廿廿也是嘆息,“所以爺早下嚴旨,不準城中開戲園子,就是怕他們沉迷聲色。”

  皇帝長嘆一聲,“……收效,甚微。”

  皇帝是不想八旗子弟荒疏廢弛,而荒疏廢弛的引子又何止是戲園子一項呢?他便是下旨不準內城開戲園子,可是那些想要荒疏廢弛的自然還有旁的玩兒項。譬如這聚眾耍錢就是一宗。

  他下旨禁了戲園子,他們有耍錢代替;他便是禁了耍錢,怕他們又還有旁的花樣兒來變通……總歸人心一旦散漫了,自有無數道道兒去。

  廿廿眸光幽深,“京中治安之事,總歸是步軍統領衙門的差事。皇上的苦心能否落到實處,端的看步軍統領衙門能否忠心奉旨。”

  皇帝便是微微一瞇眼。

  當年他要禁京中開戲園子的時候兒,步軍統領還是定親王綿恩呢。那是自家的侄兒,又是親王,可都還有些二意思思,對他的苦心還有些抵觸。故此他當年才撤了綿恩步軍統領之職,改派的布彥達賚。

  廿廿輕聲勸,“皇上快睡吧,時辰不早了……不管什么事兒,總歸皇上歇息好了,明兒才好辦。”

  次日皇上頒旨,除開恩赦免丹巴多爾濟之責外,并嚴指:“派六大班之文武大臣、前鋒統領、護軍統領、總管內務府大臣等,俱著輪流查夜,以昭嚴密。該大臣等,務須不時周歷巡查。”

  “如各該處地方,查有夜深不息燈火,及賭博等事,立即鎖拏究辦,次早即行具奏,不得瞻徇情面。如該班大臣等巡察不嚴,再有疏懈,必一并議處。若日久廢弛,亦不輕恕。”

  來給廿廿送信兒的,是個老太監。

  廿廿瞧著有些臉生,因那老太監年紀頗大,看著約摸能有七十歲了,廿廿便也格外親近些,還叫他站著回話,不必跪了。

  老太監頗為感動,一個勁兒地給廿廿謝恩。

  他自報家門,說叫鄂羅哩,是敬事房保奏,調到御前當奏事太監,補了王進福的缺兒的。

  廿廿瞧著他的年歲,不由得問,“老諳達怕是先帝爺的時候兒,就已經進宮伺候了吧?”

  鄂羅哩忙稱是,“……托先帝爺的福,老奴還能伺候上皇上和皇后主子。”

  乾隆爺跟前伺候過的老人兒,壽數能活到今日的當真不多,廿廿心下也是頗為珍惜,便含笑道,“想必老諳達當年耳濡目染著,自能記下先帝不少諄諄教誨。故此今日還能有老諳達在我們跟前伺候,倒是皇上和我的福晉,叫我們還能借由老諳達的嘴,重聽先帝爺當年的囑咐去。”

  廿廿心下也明白,就因為王進福的事兒,故此敬事房才特地挑了這么一位先帝爺身邊兒伺候過的老太監來補王進福的缺,就是指望這位老太監能老成持重。

  廿廿隨即吩咐,以后皇上那邊有事兒,便都叫鄂羅哩來傳旨。

  一來這是給這位老太監顏面,二來也正好趁機暫時不叫曹進喜到跟前來了。

  四喜奉旨到敬事房去傳皇后內旨,里里外外親自跑了好幾趟,回來就找月桂要茶水喝。

  月桂看著他的樣兒,也覺好笑,便道,“你現在好歹是儲秀宮的總管太監,這么點子事兒,你叫五魁他們去不就得了?非得你自己跑去。”

  四喜將個茶盅在手心兒里搓來搓去,眼睛卻盯著月桂,笑笑道,“我倒不放心他們的口條兒,就怕他們去傳旨的時候兒,這語氣不合適了,倒引得敬事房那幫老家伙們猜疑。”

  “畢竟,曹進喜是皇上御前的人,也是先帝爺用出來的老人兒,況且跟咱們主子也有舊日情分的,這話若是傳不好,牽連倒多了。還是我自己個兒去,說完的話才能放心。”

  四喜說著又遞茶盅,叫月桂給他續上,“……再者,什么總管不總管的,我天生可能就是個勞碌命,就愛跑腿兒。”

  月桂忍不住笑,回想起當年四喜剛到主子身邊兒時候那不穩當的勁兒,仿佛一會子安靜都能要他的命似的,比起當年的四全來,當真就像沒長大的小孩兒似的,叫人都擔心這樣的人擔不起大事兒來。

  可是如今,四全和四喜,已是完全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月桂想到這兒,不由得輕嘆口氣,見他又伸手遞茶盅,便不由得道,“你瞧你,你們太監值房里至于沒有茶喝么?多少人想上趕著孝敬你呢,什么好的你想要的沒有?偏見天兒都到我這兒來討茶吃,我這兒倒都是些粗茶,不過解渴罷了。”

  四喜嘿嘿一笑,“還說我想要什么好的沒有?我怎么就覺著最好的全都在你這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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