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話,廿廿請莊親王福晉先走。
兩人分開,不同時離去,以避人耳目。
莊親王福晉走時,不知是不是映襯了雪光,那一張臉上滿是蒼白。
“格格您說……莊親王福晉會追查下去么?”星桂一邊收拾茶具,一邊問。
廿廿輕嘆一聲,“總歸,大側福晉是完顏氏,她究竟死得明白還是不明白,端的只看完顏氏他們自己心下能不能揣得住。”
“終究,大側福晉的死,唯有她母家人才會真的在乎。便是要報仇,也得是她母家人來替她報仇。而咱們,終究只能當一個旁觀之人罷了。”
當初,若骨朵兒肯聽她的,便也不至于喪了命去。
那如今,便也自然輪不到她來給骨朵兒雪恨去。
終究,將此事疑點骨朵兒母家人罷了。至于骨朵兒母家人要不要報這個仇,那就是完顏氏是自己的家事了。
骨朵兒的父兄雖說官職不高,但是她們家里畢竟有兩位莊親王福晉呢。這都是近派宗支的親王福晉,又有自己的王府和職官,若想辦事,還是有這個本事的。
辦完了此事,回到同樂園去,她便含笑對宜安說,“……我已經知道是誰了。就是沈佳氏,被我們家大側福晉給抓住了。”
“不過現在她們二位都已經不在了,宜安你也幫我和珅大人,此事到此為止,不必再幫我費心查了。”
宜安便是一怔,“姐姐……可是我聽著,怎么好像不是什么沈佳氏?到好像是,是……”
廿廿急忙捏了捏宜安的手,“宮里已經查清楚了,斷不會有錯的。”
過完了元宵,乾隆爺下旨,讓宜安的阿瑪和琳,以兵部侍郎兼正藍旗漢軍副都統。
廿廿便也送了份兒禮過去,也掛了十五阿哥的名兒。
宜安又親自代父進宮來謝恩,廿廿含笑道,“你阿瑪官職上的升遷,對你自是極好的。”
送走了宜安,廿廿難得地出了后院,赴前院十五阿哥的外書房去,將和琳拜謝的事兒回給了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正忙著廓爾喀戰事,便是回到自己家里,也還是手不釋卷。
正月初二日,福康安一路頂風冒雪、兼許多艱難之地不便馳馬,便干脆徒步行進,終于抵達了藏中。
大戰正式開始。
見是廿廿來,十五阿哥才難得地放下了戰報,伸手將她裹進懷里來,置于膝上。
“怎么忽然來了?有話就叫他們來告訴爺唄,爺去找你就是。”
廿廿卻輕輕搖頭,“阿哥爺回后院去,在那院子里該說的是家事……”
十五阿哥會意,含笑挑眉,“這么說,你這會子來,是找爺說公事嘍?”
廿廿紅了紅臉,“反正,不是家事。”
十五阿哥伸手捏捏她面頰,“說吧,爺洗耳恭聽。”
廿廿含笑垂眸,“……謝謝阿哥爺準我給和琳送禮,阿哥爺還掛了自己的名兒。”
十五阿哥含笑挑眉,“哦?這怎么不是家事了?和珅兄弟兩個,如今跟你母家連了宗,這便是你家的堂房了。你又認下了宜安當妹子,那你給和琳送禮,便怎么都是家事了。”
廿廿輕輕一笑,“虧阿哥爺將我跟他們當成一家人,可我心里卻不肯認的。我啊,便是肯認宜安當妹子,可沒說要將和珅、和琳兩個當成我什么人去。”
十五阿哥便也笑了。
她的心思,他何嘗不明白。
因和珅已經奉旨與她母家連了宗,故此她與宜安本已然是名正言順的同門姐妹,根本用不著再特地強調一回“認的妹子”。
可是反過來說,既然她一再強調是“認的妹子”,便是說和珅這一家,有些人是她可以認下的親戚,而有些人,她永遠是要保持著涇渭分明的不同立場去的。
她這些委婉不言的心意,就是在告訴他,讓他安心的。
她這樣小,做事便已經周全若此,他又怎么能不成全她去呢?
別說送禮掛個名兒,便是宜安時常進宮來請安,家里后院頗有些議論的,結果到了他眼前,也全都被他一笑置之罷了。
——因為他信她,故此任憑什么議論和流言的,他自聽聽就散了,半個字都不往心里去的。
“和琳以侍郎兼副都統,朝廷如此厚恩,想來和琳必定更會兢兢業業。”廿廿瞟著十五阿哥,菱唇輕揚。
十五阿哥便也揚了揚眉,“不能不說,盡管和珅奸猾,和琳雖說是以他一奶同胞的弟弟,可品性上還是要好一些的。”
廿廿便也點頭道,“和琳身負朝廷厚恩,自當想要回報朝廷。此時朝廷正在西邊兒用兵,若這時候有人在主將后頭捅刀子,自是為害朝廷——想來,和琳也必定知道該怎么辦吧。”
這天下,和珅可能不會聽任何人的勸阻,只除了一個人——便是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親弟弟。
十五阿哥瞇眼凝視著懷中的小女孩兒,難為她,竟然看得這樣明白。
廿廿便垂首,掰著十五阿哥的手指頭道,“……既如此,我倒覺著朝廷給和琳的恩典還不夠厚,不如再賞給他一個絕大的恩典去,叫他的命運都與朝廷維系在一處去,從此更明白,何時該以朝廷為重。”
十五阿哥微微一怔,“你是說……?”
廿廿含笑道,“今年質親王家的五格格孝期已滿,理當厘降了;我便忖著,綿慶阿哥也已經足了十三歲,孝期也過了,正該指婚了呢。”
“那若叫他們兄妹兩個同一年成親,那正是雙喜臨門,也正好將質親王薨逝的哀傷一掃而去了呢,豈不是好事?”
十五阿哥長眉高挑,“你是說……?”
廿廿笑笑,“當日在熱河,綿慶阿哥得了汗阿瑪賞黃馬褂、三眼花翎之時,阿哥爺是沒見著啊,宜安那一雙眼珠子都快掉到綿慶阿哥的身上嘍……”
廿廿抬眸,靜靜凝視十五阿哥。
“我只是覺著,無論從公還是從私來說,這總歸都是一件好事……十公主嫁和珅之子,若和琳之女也能嫁皇孫,他們家與咱們牽絆便更深。”
“便是有人一時腦子里有些什么胡思亂想,也不至于狠心到不顧著兒女子孫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