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都是革去王爵,賞給公爵,和敬公主之子鄂勒哲特穆爾額爾克巴拜與額駙丹巴多爾濟的情形又有所不同。
丹巴多爾濟是從貝子降到公爵,一步而已;倒是鄂勒哲特穆爾額爾克巴拜從郡王降到公爵,是連降數級了去。
并且鄂勒哲特穆爾額爾克巴拜原本曾經在乾隆四十九年給子孫賺了個郡王的世襲罔替,本可以叫他的子子孫孫們都以郡王承襲,不用降襲,可是這次也一并被革去。
他的父親、固倫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曾經將好好兒的世襲罔替的達爾罕親王給丟了,到了兒子這兒,便連郡王的世襲罔替也給丟了。
從此他們這一個宗支,后代承襲也只能是逐代降襲了。
綜合算起來,鄂勒哲特穆爾額爾克巴拜可比丹巴多爾濟賠大了去。
因此一事,他額娘和敬公主也是一病不起。
雖然并不知病是真假,可惜八十一歲的老天子卻還是并未因此而對這外孫手下留情。
廿廿聽完消息,垂首靜靜莞爾。
十五阿哥騎馬走過來,從車窗歪頭看著廿廿,“……他是個倔脾氣,汗阿瑪這回這般震怒,便也是因為他不肯服軟。”
廿廿心下也是輕嘆一聲。
丹巴多爾濟此次的罪名是在喀喇沁地界上,容許民人投資開挖煤礦。
可是丹巴多爾濟本人就是喀喇沁左旗的扎薩克,也就是旗主子,若按著從前的老例兒,他就是喀喇沁左旗這片土地上的王。別說只是開挖個煤礦,便是干什么不行呢?
只是如今要接受朝廷治轄,凡事總要先報請朝廷。而他就犯了牛脾氣,不肯受旗里的署理扎薩克規勸,鬧得那位署理扎薩克只得自裁了……
煤礦事小,你外藩扎薩克不服朝廷轄制,這個罪就大了。
再說皇上待他不薄。從小就接進宮里養育不說,還先后指婚給了兩位皇孫女去,可是他還是這般犯牛脾氣,頗有忘恩負義之嫌,乾隆爺怎不發怒。
兩個男人,都是極為要強之人,這便頂上牛了。
此時最好的辦法,只是在等誰先服個軟,讓對方心里那個坎兒過去就結了。
十五阿哥歪頭看著廿廿,靜靜微笑。
盡管她不肯說,他卻都已經知道了。那日廿廿去看望了丹巴多爾濟之后,次日丹巴多爾濟就服了軟,向汗阿瑪遞了請罪折子。
要不他汗阿瑪也不會這么快就赦免了丹巴多爾濟去,還賞給了公爵,并且繼續叫乾清門行走。這便依舊還是御前的紅人兒。
廿廿知道十五阿哥看著她笑,她也有些兒不好意思,偏首過去瞪了十五阿哥一眼,“……終究還是丹巴多爾濟的身份貴重唄。他是喀喇沁左旗的王爺,而咱們所行走的這片圍場的地界,當年就是喀喇沁、敖漢、翁牛特等部敬獻給朝廷的。”
“汗阿瑪行走在這片喀喇沁的獻地之上,自然要回望丹巴多爾濟父祖們對朝廷的忠誠,這便心一軟,就赦免他了。”
十五阿哥聽罷便也只是笑。
九月二十日,圣駕回到圓明園。
回京路上,朝廷接獲奏報,廓爾喀滋擾西邊。
乾隆爺年事已高,十五阿哥便先帶著廿廿等回宮議事。
因戰事緊急,十五阿哥都來不及回所兒里看一眼,將廿廿她們送到門口,便急急轉身去了。
廿廿怕十五阿哥著急,表面不能露出焦急來,待得目送十五阿哥而去,這才嘆了口氣。
“此時朝廷能領兵克敵的帥才,唯有福康安。只是今年是福康安母親七十壽辰,皇上剛下旨叫福康安回京為母祝壽……但愿西邊的戰事,沒那么緊張。”
“是啊……”劉佳氏陪著廿廿嘆氣。
倒是王佳氏,遠遠地看了廿廿一眼。
所兒里得了動靜,不多時,侯佳氏帶著幾位小格格,并一眾太監、婆子迎了出來。
廿廿是小側福晉,按例嫡福晉和大側福晉自然是不用出門相迎的。
廿廿沖侯佳氏點點頭,“有勞侯庶福晉出門相迎,真叫我有些不敢當呢。”
侯佳氏盡管有些不情不愿,但還是拘著宮里的規矩,上前給廿廿行禮請安。
劉佳氏也趕忙主動與侯佳氏拉手行了個平禮,王佳氏跟著也給侯佳氏行禮問安。
這一會兒的工夫,廿廿目光又在侯佳氏身后掃過一眼。
有一點不對勁兒。
嫡福晉和骨朵兒身份在她之上,自不必出門相迎,但是家里還有沈佳氏呢。
沈佳氏雖說是阿哥爺身邊的老人兒,資歷是比廿廿深厚,但是終究身份有別,廿廿是福晉,沈佳氏只是官女子。故此沈佳氏是必須得出門相迎的。
可是此時此刻,侯佳氏只有自己一個人出來。侯佳氏的后頭并不見沈佳氏。
廿廿心下一沉,趕忙去看幾位格格。
三格格、四格格都來了,偏不見沈佳氏所出的五格格。
廿廿蹙眉,也顧不上王佳氏她們那邊正在問安說話,這便抬步就往里走。
侯佳氏不由得輕嗤一聲,“越發的了不得了!”
走入回廊,廿廿朝著嫡福晉的正房去。
星桂小碎步跟上來,低聲問,“主子這是怎么了?”
廿廿深吸一口氣,“許是我想多了。不過,只覺今兒門外的人少了些,有點兒冷清。”
星桂這便會意,“對啊,沈格格怎沒來?”
院子終究不大,說著話便已到了正房前,廿廿極快地回眸,瞥向東廂房去。
憑骨朵兒的性子,這會子縱然端著不肯出來,可是卻也必定會在窗子里往外看的。
可是東廂房,卻有些靜了。
正房的含月、望月等人都趕緊給廿廿行禮請安,望月進內去通稟。
廿廿笑著對含月說,“我這一走,心下頗為想念。我今兒回來,給大家伙兒都帶了些玩意兒。這會子正好兒給嫡福晉請安,不如請姑娘到各房都去知會一聲兒,都過來相見敘話吧。”
含月面上露出微微尷尬之色。
幸好望月已經由內出來了,向廿廿回話兒,“嫡福晉請小側福晉進內呢。”
廿廿邁入門檻,急急往里走。
點額在明間炕邊站起身來,伸手向著廿廿,卻是哽咽道,“妹妹,你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