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古怪地看著司機。能欣賞這首以音響效果前衛聞名的作品,這貌不驚人的中年司機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也不對啊,就算他是藝術音樂發燒友,也不太可能在開長途車時欣賞這種費腦子的作品吧?
想到這,曲蕓腦中浮現出一個問題,于是一把扯掉司機的耳機。
這一扯可把司機嚇了一大跳。真的“跳”,差點就沖過隔離欄撞下懸崖了。
手忙腳亂調整好車子,司機不停車,不搶回耳機也不生氣,只是直勾勾盯著曲蕓。
他不看前面,車卻繼續保持緩慢的速度向前開著。這架勢但凡遇到個轉彎就得墜崖了,可嚇壞后面一幫人。
曲蕓稍稍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師傅,我們要下車。”
“快到了,沒特別的事兒別在這下車了。”司機盯著曲蕓,目不轉睛。
“那,還有多長時間能到啊?”
“就十幾分鐘了,所以說有什么事兒你們安心等會兒不行嗎?”
曲蕓嚴肅地搖了搖頭“我們現在必須下車,如果你堅持不停,我們會不計任何代價讓車停下。”
司機繼續用煙熏妝一樣黑眼圈的小眼睛盯著曲蕓好一會,就在曲蕓幾乎決定動手時,車子穩穩停下。
“我等著,快去快回。不到那里可不算完。”他似乎并不關心這群“中學生”一定要在深山老林里下車的原因。
車子停下的地方已經超過了巨杉一點,曲蕓帶著云裳三人下了車,便向后面杉樹走去。黑貓和吳用互相一看,也帶了孫科,熙頤二女和一個名字很土氣,叫做“富強”的壯實漢子跟上。只留了傻子一個在車上,似乎沒人叫他就不動。
眾人很快跟著曲蕓停在了林子里,離公路也不算遠。許是夕陽將去,松林里霧氣漸漸濃了。
“為什么一定要下車?”黑貓問。
曲蕓彎彎嘴角,對他歪頭輕笑,隨即把手撫在一顆粗壯的樹干上,上面很明顯可以看到人為的刻痕,是一個粗糙的高音譜號。
“剛才上廁所的時候,我在這顆樹上留下了魔法標記。”
“不可能!”孫科炸毛了“你是說我們之前來過這里?別想騙人,那刻痕肯定是別人留的!”
“奧法是有靈魂印記的,就像每個人唱同一首歌的聲音都不同。別人未必分辨的出來,但是對于一個法師自己,是絕不可能認錯出自自己之手的藝術的。如果你還不相信,就在腳下的地面上摸摸吧!”
孫科還想爭辯什么,黑貓卻是蹲下開始摸索。進而吳用和富強也學著蹲下,只有尹熙頤和張洋互相拉著手低頭站在一邊不動。
光線已經極其昏暗,又起了霧。靠眼睛還真看不清什么,手電光也不行。
只是五六秒,富強第一個站起來“黑哥,是彈殼。”
他的聲線低沉,咬字又不很清楚,聲音給人種憨厚的感覺。
吳用面色古怪看向曲蕓。他是清楚聽到林子里的槍戰的,但是剛才的一系列經歷讓他從骨髓里不愿意相信曲蕓說的任何一個音節。
然而馬上,孫科也摸到了什么。曲蕓的手電光下,眾人認出那是一顆彈頭。是黑貓使用的七點六二毫米步槍子彈彈頭。最詭異的是,這顆彈頭就行沒有被擊發過一樣完好無損。就好像直接從彈殼里拔出來的新彈,此刻卻孤零零躺在詭異的荒野松林中。
黑貓已經信了。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彈頭在那個音樂家面前直接掉落。
于是點頭道“所以我們確實是在繞圈子?那司機耍我們?”
曲蕓搖頭“恐怕沒有那么簡單,我一直在觀察。公路始終是筆直一條。就算存在微不可查的弧度兜圈,你以為需要多少時間?而且山里面為什么會有一條沒有出口的環形公路?事實上,我們已經不是第二次經過這里。每隔五分鐘,就會再次經過這顆巨杉。”
短暫的空白,山林里沒有了鳥鳴蟲吟,好像誰為整個世界畫了一個休止符。
“最棘手的情況,是悖影。”吳用聲音發顫。
“該死,怎么會在d類游戲里遇到悖影?這也太倒霉了吧”黑貓也不由嘆氣。
拉馬克游戲里,那些被很多應選者稱為里世界的每一個游戲世界,都是真實存在,不以游戲系統和玩家的觀測而改變的。無論是擁有合作管理者米莎的云裳仙府還是參與過域交易的新秩序都清楚這一點。
在真實且獨立的世界中,無論里面有未來科技,還是洪荒神魔;無論是魔法文明還是怪獸橫行,它們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邏輯。改變物體狀態需要能量,質量會產生引力,人被殺會死,總熵只會增加……這就是世界的邏輯。
而悖影,悖論謎影,就是顛覆所有這些邏輯的特殊現象。在悖影的影響范圍下,所有的常理都可能被扭曲。取而代之的,是每個悖影現象自己的邏輯。
哪怕是甄輝齊幾人也是知道悖影的。卻不曾想過當做怪談聽著玩的現象居然被自己碰上了。
眾人都懷著稍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車上。如果是悖影,那么是什么會威脅自己的生命就顯而易見了。對一個不了解的悖影,做了什么,沒做什么,呼吸了說話了喝水了睡著了都可能是必死的觸發條件。
現在回到自己已經進行過各種行為的環境下很有必要,至少相對安全一些。做過的行為再次重復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而當務之急,就是通過各種線索找出悖影的邏輯。
“我們去上廁所的時候,你們就一直傻站著拿槍指著對方?”
眾人走到巴士旁,曲蕓調侃似地這么問了吳用。此時霧氣還只在林子里,并沒有彌漫到公路上。
現在沒有了非得入手的情報,吳用壓根就不想和這位姑奶奶說話。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傲嬌得只差扔出一只狗了。
任棉霜小聲說道“聽到槍聲前,我們仔細翻找了整個車廂。再沒有任何線索了。他們倒是也一起搜索了,還找到了一部手機,藏了起來。我沒敢要”
她并沒有湊過來,只是跟在后面用自己也聽不清的聲音小聲嘟噥。向曲蕓傳遞隱秘情報時這是最好的辦法,再遠點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