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人還沒爭出個頭緒,就驚訝地發現一個事實:
他們,好像把目標給跟丟了?
這……就很尷尬了。
在冥府的人看來,情況是他們在暗,目標在明——他們討論的時候可是非常自傲的,認為“布萊恩”即便抓到了一個女仆,也不可能得到關于組織背景的重要信息。
這也導致了他們三個同時出現在那個酒館里,大大方方的,一點都沒做偽裝。
尤其是斗篷男,他還是穿著跟在黑市那件紋路相同的斗篷,甚至拉下了兜帽,露出一張五官還算端正的方臉。
卻不知道,蘭疏影恰巧抓出了女仆記憶里關于他的那段,而且牢牢記住了他的特征,像是他下巴的兩顆黑痣。
在酒館,斗篷男和年輕人一前一后走來,她瞥了一眼,當時就認出來了。
再加一個塞拉,這三位的靈魂氣息都遠勝過普通人,偏偏他們的水平差不多。
要說他們幾個不是一伙的,蘭疏影覺得還真沒辦法說服自己。
她隨口幾句話戲弄了塞拉,所謂的美人相會也就不了了之。
他們一次沒成功,那就一定還會有第二次,這種被人小看的事情,她經歷得多了,還挺喜歡這種自大狂的。
人生里的錯覺啊,多著呢。有人以為自己是在后面圍觀螳螂捕蟬的那只雀兒,卻不知道,他嘴里已經咬了別人布下的餌。
金烏最后跟她確定道:“就不管他們了?”
蘭疏影搖頭:“不用管,還是我們的事更重要,下一站就要去北海岸了,取到惡念才是要優先安排的事,至于冥府……”
她眸光微冷,繼而彎起嘴角,笑意透出些許狡黠:“我想,我們的傲慢大人,應該也不希望某些覬覦他的老鼠竄進總部吧。”
她和小奧是簽過契約的。
關于這點,她還不確定冥府是否知道。
當然了,不論他們知不知道,都會試圖把她和小奧分開,逐個擊破,因為隨身帶著一個能量池實在太恐怖了。
金烏恍然:“怪不得他們提出的是約會……哈哈哈,你答得太絕了!那你猜,接下來他們會不會派個男人繼續來撩你?”
蘭疏影聳肩道:“我不關心他們怎么想,在取到那個惡念之前,我不會再用這個身份露面,就讓他們自己著急去吧。”
當她再次用布萊恩的臉現身時,也意味著她已經忙完了最要緊的事,是時候專心把冥府的童話鎮分部連根拔起了。
金烏是來輔助她的,見她胸有成竹,也就不發表意見了。
出發之前,蘭疏影還做了一件事,她把古堡里的奴仆遣散了。
雖然都是被變形術折騰出來的,可她既然把這兒當成一個可以退回來休養生息的大本營,那就不會讓任何拿不準的人留在這兒。
現在古堡里儲存了一批食材,主要是供虎牙和陶山食用。因為尼絡只需要一個月吃半塊珠寶;金烏喜歡待在小奧的本體附近,抓取空氣里的游離能量。
干尸奧西自然是不用進食的,作為半個不死族的蘭疏影同樣不在意這個。
還有誰?小公主,哦,死不瞑目的娃娃沒有發言權,乖乖做玩偶吧。
當陶山領著宿醉的虎牙出現在餐廳時,由衷地感受到,在這里,人類或許才是稀有物種。
乘坐飛毯的時候,有一種急行軍的感覺。
換成古堡在空中航行,速度也不算慢,但他總覺得自己仿佛在郵輪上旅行,心理上的落差更難調整:
專心享受的話,那他們好像對不起下落不明的沙琳老師;可讓他去跟蘭疏影要求用飛毯趕路,又有點微妙的不好意思。
在這樣反復撓心的糾結里,不間斷航行兩天之后,古堡飄到了北海岸。
推開窗就能看到遠方那片醉人的蔚藍,即便他們在高空,也望不到大海的邊際。
蘭疏影知道,八尾貓總部就在海上。
選手們被規定的目的地,中心之橋,同樣在這片海里。
她有預感很快就會遇到其他選手,沒準還是她見過的,比如,某位白中帶粉小姐。
她這個預感,當天中午就成真了。
海莉仍然在用白兔的身份卡,嬌小的身軀在海風里跑出一道縹緲的幻影,絨毛歪到她身后的方向,速度快到幾乎看不到雙腿輪廓。
要不是靈魂波動如此熟悉,蘭疏影可能會錯過她。
很顯然,她正在被追殺。
蘭疏影派出干尸奧西下去阻攔。
說起來,古堡里最近達成了微妙的平衡,金烏為了游離能量選擇跟小奧和解,時常在存放那塊本體的房間里趴著睡覺。而干尸奧西生前專研火系,本能促使她靠近同樣是火性的高級生物金烏,潛移默化,她的火系魔法好像更強了。
體現在這里,就是蘭疏影認為用爆裂火球震懾一下就好,結果那個火球砸到追殺者的鎧甲上,并沒有偃旗息鼓,反而多了幾重爆炸效果。
高溫融穿了那件鎧甲,
緊跟著又炸碎了里面的血肉和器官。
火焰氣息還未散去。
奧西手握魔杖,滿不在意地站在原地。
透過硝煙看她被厚重斗篷包裹著的干瘦身軀,隱約透著一股世外高人的清冷氣質。
四面鴉雀無聲。
追殺的,逃亡的,湊熱鬧的,全都在看著奧西。
蘭疏影:“……”
糟,用力過猛了。
裝逼如風,世外高人已經成功裝了個開局,索性就裝到底吧。反正丟人的是奧西,跟她有什么關系?只要她不露面,尷尬的就是別人!
蘭疏影控制著奧西向那群追殺者走去。
刨除一個開場被炸死的武士,后面還有四個穿著同款鎧甲的壯漢。
奧西開口,聲音格外艱澀嘶啞:“為什么,追她?”
其中一個漢子壯著膽子答道:“那,那只兔子,她偷了我們城主的東西……”
“是什么…東西?”
幾人面面相覷,還是那個人回話:“是……魔法道具。”
奧西似乎不耐煩了,沉默著舉起魔杖,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生命受到威脅的前提下,他們再也不敢拖延了,當即說出了真話:
“是一個魔力小鍋,能……”
壯漢壓低了聲音,“能無限量供應美食,是城主計劃送給暴食大人的新年禮物。”
蘭疏影眸光微動,暴食啊……
如果她在北海岸的行動順利,拿到懶惰惡念之后,就只剩下一個暴食了。
金烏代替晝神在搜索整個童話鎮,連續好幾天也沒找出符合的目標,她覺得自己不是個很有耐性的人,時間愈發緊迫了,倘若一直找不出這個目標,她沒法保證自己不打七宗罪的主意。
不過,這個魔力小鍋的描述,她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呢?
在底下的眾人看來,就是那個偷了東西的兔子小賊迅速逃離了,而插手了城主府事務的神秘人貌似也是個不好惹的大佬。
反正也追不上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那也不行,因為被偷的東西要送給更惹不起的大人物。
那要讓誰來退呢?
金烏眼眶里魂火閃爍,從掩飾性的幽綠變成燦金色,儼然是一個變形版的晝神,“我在盯著小兔子呢,跑不掉的。”
“多謝了。”
“客氣。”金烏頓了頓,“你也想要那個鍋?”
蘭疏影略微驚訝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童話鎮的經歷,簡略解釋了一下關于海莉手里那個小鍋的由來。
金烏領悟道:“我明白了,是荒野女巫偷了城主的魔法道具,不好出手,就當成獎勵轉給了你們。”
蘭疏影再一讓,海莉就抱著小鍋愉快地走了,萬沒想到撞到了原主人。
她微微皺眉:“不好說,海莉當時去做任務的地方在南邊。按理說,她這個小鍋應該跟著劇情送給主人公,而不是跟著她出現在這里。”
金烏撓頭:“所以不是同一個鍋?……啊,算了算了,我去把她抓上來,當面問問就什么都清楚了。”
話音未落,金烏從窗口鉆出去,骨骼在空中轉變為更尋常的雄鷹,急速向地面掠去。
小奧伸頭往下看,感慨道:“原來你養的鳥會說話啊,還挺敬業呢,抓兔子之前還得變個形!”
夸人他不行,陰陽怪氣倒是擅長。
蘭疏影在他額角彈了一指頭:“你倒是當面跟他說啊。”
小奧撇撇嘴:“我才不要,我們能量體都不愛打架。”
“那你以前都干什么,總不能是只負責給傲慢大人加油助威吧?”蘭疏影順口打聽道。
“那肯定不能。”
小奧想了想,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她以后就知道了。
他倆聊這幾句的工夫,金烏已經回來了,兩只爪子固定住昏迷的海莉,乍一看就像大魔王綁架人質剛回窩。
“這是怎么了?”蘭疏影問。
金烏尷尬地撲扇翅膀:“呃……她一見我就激動,跑得飛快,還撕了三張短途傳送符!不過她傳哪兒都瞞不過我,最后她跑懵了一頭撞在石頭上,就被我撿回來了……”
蘭疏影:“……”
好慘一兔子。
她嚴重懷疑海莉是想起了曾經被追殺的經歷,追過她們的那對巡捕夫婦,雪鷹和蒼鷹。
她給海莉喂了點水,一時半會估計醒不了,就先讓奧西用火焰幻象從人群里消失,再把奧西接回古堡里。
金烏幸災樂禍:“跟你說個事。”
“嗯?”
“附近有不少自然學派的,有人認出奧西了,都知道她是古堡看守人,不出意外的話,最遲今晚,冥府那些傻子也得追過來找你。”
蘭疏影并不緊張,還開了個玩笑:“不是吧,包得那么嚴實還能被認出來,他們對奧西是真愛了吧。”
金烏道:“真愛個屁,這年頭誰認人 是靠一張臉?我們是查靈魂波動,他們認的是魔法氣息。再說了,奧西這個水平,沒有幾百年可修煉不出來,她啊,是女巫陣營藏得最深的老祖宗。”
老祖宗木著一張黃臉站在邊上。
干尸的大腦組織已經枯萎了,只能接受烙印者的簡單指令,絲毫沒有被夸到。
蘭疏影不想在古堡里荒廢時光,讓尼絡把海莉帶到客房休息,然后去實驗室里倒騰一陣,消失在原地。
尼絡怯怯地去跟金烏問:“主人去做什么了?”
金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再把無意間噴出來的火收回來:“大概是去釣魚了吧!難得來海邊一趟,不去曬曬太陽好像有點虧了。”
“是嗎……”
尼絡的小腦瓜里充滿了問號,到海邊,一定要曬太陽?要不要去陪主人一起曬呢?
唔……算了。
還是濕漉漉又有青苔香氣的角落最適合他。
北海岸最近格外熱鬧。
都知道西大陸在籌劃出逃計劃,隨即東大陸的暴怒過去鬧了一通,沒找著正主,回去就下了驅逐令,嚴禁西大陸的人靠近。
那么,南大陸就成了最佳選擇。
不讓進沒關系,他們不往深處走,只在海邊吹吹風,這樣總行了吧?畢竟無盡海域是公認的三不管地帶,這海岸線也不是私人的啊!
當地城主向來惰怠,一開始被嚇了一跳,后來幕僚給他剖析清楚了:
不死族有巫妖皇管束著,本身也不那么容易染疫,鬧不起來;
自然學派更好說,只要把男巫和女巫分開,那就個個都是斯文有禮的學者,沒準還能幫著研制新藥,弄點小發明,到時候無論是交稅還是交配方,那都是他的政績嘛!
城主被哄樂呵了,放著這些定時炸彈就沒再管。
蘭疏影沒用布萊恩的本體出來,而是寄身在一只亡靈鸚鵡身上。
沒有流線型的身軀,只有一具輕盈的森白骨架。眼下北海岸正好是不死族泛濫的時候,多一只鳥而已,完全引不起任何人的懷疑。
她找了生意最紅火的酒館,站在屋檐上聽了一陣,大致了解最近的情況。
“79號怎么又斷了?維托,去后面再搬點出來!”老板大聲叫道。
維托是個看起來很機靈的小男孩,倒酒的時候逗得那桌客人哈哈大笑,聽見吩咐,他抱歉地走出酒館,忽然背后有陰風靠近。
“耽誤你一點時間,我有事問你。”那個不像人類的聲音在他后腦勺上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