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血族低吟道。
他的聲音很悅耳,完全配得上這張盛世美顏。
蘭疏影站在陣圖里,手握一柄唐刀。
感謝蝴蝶夫人,讓她能持有像樣的武器。
這個世界的貴族幾乎都有武器的愛好。
蝴蝶夫人似乎與眾不同,她不愛精美的細劍,反而珍藏著一把據說從海外弄來的長刀。
蘭疏影不希望蝴蝶夫人的尸體造成大面積污染,管家的記憶告訴她,室里有個小號水晶棺,正好可以把融到一半的蝴蝶夫人放進去。
她離開室的時候,順手拿走了這把刀。
血族也注意到了。
他表情有點古怪:“有意思……你拿著我的武器,想用它來殺我。”
“你的?”
蘭疏影挑眉,客氣地說:“嗯,謝謝啊。”
血族在門前把傘收起來,放在靠他右手的位置。
他并不進來,而是微微皺眉,低頭整理起衣襟。這么看起來,他就像是來赴宴的客人。
蘅蕪沒那么好的耐性,主要是她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時間再拖下去,后期這個陣法可能會沒人主持。
她催促道:“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嗤。血族見她這樣,閑適地往門框上一靠:“來看看是誰這么有膽量,竟敢把我喚醒。我們現在見過面了,不如坐下聊聊天?死后你們也好回味。”
“聊天?可以啊,聊聊你和夫人的戀愛史怎么樣?在花叢里遇見,月色下約會,很浪漫啊……”
蘭疏影隨口瞎扯著,卻在默默呼喚幻境主宰。
事情不太對頭。
主宰承諾會借力給她的陣法,還說要幫她監控血族的坐標,掩蓋這邊的陣圖,不讓她太早被對方發現。
事實呢?
人家明明是剛掙脫封印就筆直地過來了!根本就沒帶停頓的!閃電戰啊!
主宰答應過的幫忙遮掩呢?它是替對面遮了吧?
血族聽了她說的“戀愛史”,臉色不變,懶洋洋地問她:“你在等誰回話嗎?”
“別費勁了,它不會理你的。總是讓我扮演一個睡大覺的角色,我睡夠了,該讓它嘗嘗這感覺了……棺材很豪華,但我更喜歡席夢思。”
血族伸了個懶腰。
氣勢層層拔高。
依然是那張精致到讓女人羞愧的臉蛋,神態和氣質都變了……要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呢…
大概是,靜物,突然變“活”了!
血瞳燃著赤焰,他拉開唇角,食指向前輕輕一勾。眼角眉梢,盡是輕蔑!
他目視前方,卻沒有什么能停駐在他眼中。
蘭疏影一瞬間明白了。
這不是血族。
他沒有扮演自己的角色,現在的他,是傲慢的仆從,給水晶幻境提供能量的人!
蘅蕪傳音道:“小心!他氣息比剛才強了好幾倍……”
其實不用她提醒。
鬼瞳反饋的各項數據瘋狂跳動,好幾次打出“深不可測”的評價。
蘭疏影小心防守,測到對方的靈識毫不吝惜地鋪滿這個空間,掠過地上的陣圖時,她明顯捕捉到滿是不屑的一聲嗤笑:
“這種小把戲也想對付我,你們,都沒睡醒嗎……”
他的靈識映在鬼瞳里,初時是淡紅色的,迅速加深,停在壓抑的紫黑。
濃霧盡頭驟然睜開一雙桀驁的眼眸。
與其對視,如同一記重錘砸上來,蘭疏影失神了片刻,竟然涌出獲勝的希望!
對面一定會后悔的……
他真的不該暗算主宰。
主宰誠然不能給幻境提供能量,但它管著貪婪給這個水晶幻境制定的一系列規則。
傲慢仆從怨恨主宰給他分配到血族這個身份,時不時被扔到游戲里,充當一個通常不用出場的BOSS,導致他大部分時間處在昏睡狀態。
這一次,他不知道通過什么手段,把主宰坑到棺材里封著,而他用血族的軀殼走出來,卻沒有遵從規則設定去跟參與者玩“三日逃殺”。
可見,隨著主宰被囚禁,規則壓制消失了。
所以……解封的何止是他?
被壓制久了的靈識茁壯成長,蘭疏影花了好大力氣壓縮它,裝作敗退的樣子。
血族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只覺得失望。
這個對手不堪一擊,在他靈識里連幾秒鐘都撐不過去!丟人!
就是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主宰居然為了她打開最高難度,這……這絕對是對自己的羞辱!
想到這里,血族面容瞬間扭曲。
下一秒,邪氣四溢的靈識如山一般向她合攏!
蘭疏影將靈識灌入長刀,一刀劈山,刀勢化作一點寒芒,與陣盤遙遙呼應,蘅蕪添進去的幾重效果就這么被她勾了過來,疊加到靈識上。
這要是還不贏,她倆都可以回去抹脖子了!
蘅蕪在后面茫然地看他們斗法。
她作為主持業火滌戮陣的人,原本還覺得吃力,現在,力量竟然在回歸……
這不算什么好事,只能說明……她被陣盤踢出去了!
她親手改造過的陣,怎么會反抗她的控制!
蘅蕪從薄弱的意識里分出幾道絲線去窺探周身一米,探到一抹巨大的長刀虛影。
就是這東西從她腳邊升起,繼而奪走了她的控制權。
刀……
蘅蕪狐疑地瞪著蘭疏影的背影,咬著后槽牙,臉上羞紅。
用凡人的肉眼,她只能看見那兩個人一動不動地直視前方,顯然是在進行靈識層面的搏斗。
空氣凝滯,她動彈不得,亦無法上前攻擊血族。
蘅蕪終究受不了這種挫敗感,她憤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出,心頭大喝一句:開眼!
今天,本來就該是她的死期。
干脆在意識崩潰之前多看一點東西,別讓她最后這點時間白活了!
血霧蒙了她一臉,清亮的眼睛漸漸變成一片白茫茫,映出了平時看不見的東西……
這是心眼認知里的世界:
冷冽的刀氣造就一道道鋒銳,直飛,旋轉,凌厲無匹,將紫黑色的濃霧切割成碎塊,霧氣當然還會緩緩合并,但是刀光運轉得更快,一次次傷害疊加起來,濃霧失去活性就會消失。
一片片刀光都是孤傲的,只負責自己周圍的小區域,再多一厘都不去,完全沒有協同作戰的意識。
比它更傲的卻是紫黑濃霧。
蘅蕪驚奇地看著,又想,這哪能是傲呢,明明就是傻!
雖然呈現出霧氣形態,可是霧狀靈識的主人又施展不出那種詭譎多變,他只知道以力壓人,將濃霧層層疊疊壓在一起,對著一柄深紅長刀傻傻地追逐。
深紅長刀正是蘭疏影的靈識所化。
像是一尾滑溜的瘦魚兒,在沉郁的暴風雨中自在穿行。
每一次快要被濃霧追上的時候,它就綻出一片寒芒,將霧氣切分到不能更碎。
血族的面容愈發蒼白。
他一向自傲,高乎常人的靈識強度和總量,讓他不屑于學習靈識作戰的技巧。
結果今天就栽了個跟頭!
打臉來得突然。
他迅速在心里為自己找了個理由:這家伙看起來平凡無奇,卻能讓主宰抬高難度,肯定藏了本事!
“夠了!”濃霧中傳出暴喝。
蘭疏影淡淡地笑道:“是你非要拉著我玩的,這就玩不起了。”
蘅蕪也收回意識,頓時眼前發黑,大口喘著氣,心慌暈眩。
蘭疏影扶她坐下,端詳神色,心知她離消散更近了。
那邊,血族向她們邁了一步,在陣圖前停下。
吃過一次虧,傲氣也收斂了,他認真地說:“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