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宜寧正要上車,聞言停下動作,回頭一看是府里的一個管事婆子,姓楊。平時愛圍著國媽媽打轉,管著府里頭丫鬟們的四季衣裳。有時也幫著查夜,算是府里的老人了。
“楊媽媽,可是有什么事嗎?”春嬌上前問道。
“五姑娘,大小姐找您呢!”楊媽媽繞過春嬌直接對衛宜寧說:“煩請您過去一趟吧!”
春嬌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衛宜寧,大小姐忽然這個時候叫五姑娘,不知是福是禍。
“大姐姐叫我有什么要緊的事嗎?”衛宜寧似乎不想去:“我正要出門呢!”
“五姑娘,老奴不知道是什么事,”楊婆子公事公辦道:“我只是個傳話的,姑娘別為難我們做奴才的。”
言外之意是衛宜寧有什么話請當面去和大小姐說,她做不了主。
衛宜寧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回頭看了看外頭的馬車,眼中似有不舍之意,但最后還是咬了咬嘴唇,轉身往院子里走去。
并且腳步很快,像是急著趕時間。
春嬌緊跟在后面,懷里抱著一個包袱,里頭裝著衛宜寧的一身衣裳還有一只手爐,準備上了車好給衛宜寧暖手。
衛宜寧來到衛宜宓的院子,早有人在外頭侯著,打起簾子把她讓了進去。
衛宜宓端坐在椅子上,背后是一架琉璃圍屏。
衛宜寧抬頭觀瞧了一眼,只見她打扮的粉光脂艷,雙鬟髻金雀釵,龍眼大的珍珠拖著三寸長的寶石串兒,珠光閃耀在黑油油的鬢邊。
身上的裙襖工料俱佳,緊領窄褃,把衛宜宓的身姿顯得格外窈窕。
只可惜腳有些大,一雙鳳頭鞋子精工細作,就是不夠秀氣,這也算是衛宜宓的一大缺陷了。
所以她的裙子都會做得長一些,用來遮蓋鞋子。
站著的時候還好,一坐下就容易露餡了。
衛宜宓從衛宜寧進來就冷眼打量,今天的衛宜寧果然不同往日。
打扮得精心,穿戴得考究,不知底細的還真要把她當成千金大小姐。
“不知道大姐姐叫我來有什么事?”衛宜寧有些氣喘的問道,顯然走得有些急。
她越急,衛宜宓就越有耐心,一邊把弄自己腕上的玉鐲一邊慢條斯理地問:“五妹妹這是要去做什么?”
“我想去外頭看胡戲,”衛宜寧道:“已經許多年沒看過了,左右今夜無事。”
“今夜無事……”衛宜宓玩味似地重復衛宜寧的話:“妹妹既然今夜無事,那姐姐我可有事相求。”
衛宜寧似乎抖了一下,但旋即又掩飾過去,說道:“姐姐要我做什么?”
“我上個月病著,許愿等病好了定要寫一千遍《金剛經》送到相國寺去,”衛宜宓和顏悅色地說道:“如今我自己已經抄了七百遍,還剩下三百遍,想讓二妹妹你們三個每人幫我抄一百遍,不知可使得?”
衛宜寧聽了知道不好拒絕,便說道:“幫姐姐抄經是好事,等我明天一早就開始抄寫。”
“那可不成,”衛宜宓笑模笑樣,說出的話卻不容置喙:“初三日是黃道吉日,我要在那天清早去相國寺,明日已經是初二了,只怕來不及了。妹妹若是真心幫我就從今晚開始吧!”
衛宜寧顯然不愿意,堅持道:“大姐姐,我明天抄上一天一夜,肯定能抄完就是了,況且二姐姐三姐姐她們也沒……”
衛宜寧想說衛宜室和衛宜家今晚也出去看潑寒胡戲了,并沒有抄經。
衛宜宓卻顯然不想和她啰嗦,起身說道:“你就在我屋里抄吧!省的來回搬動東西,怪麻煩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問香蘭,她都知道。”
香蘭是衛宜宓身邊的大丫鬟,認得字。
“大姐姐,我……”衛宜寧的臉因為情急變得有些紅:“我已經……”
“五妹妹,”衛宜宓轉過身來語氣有些責難:“這也不算什么天大的難事吧?這么點事兒我竟然求不動你?”
“不是的,”衛宜寧有些惶恐:“我沒說不幫你抄。”
“那就快些抄吧。”衛宜宓笑得很開心:“記得心要誠。”
說完轉身繼續往外走,還不忘吩咐屋里的人:“好好伺候五小姐,千萬別怠慢了,等我回來沒見她在你們可都仔細著!”
言下之意是把衛宜寧給軟禁起來了!
春嬌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大小姐這是做什么?
如今老爺在外應酬,夫人逢初一十五都要給四小姐念經,不見人,老太太住的遠,且睡得早。
所以大小姐的話沒人能駁回,畢竟五姑娘是她的妹妹。
且又沒打罵,不過是關在屋子里抄經書,也犯不上為這個去找大人。
衛宜寧開始還有些著急,此時卻已經穩穩當當地坐了下來,只是并沒急著抄書,而是要了茶來喝,又吃了幾個果子,才吩咐春嬌研墨,將宣紙細細地裁開,一筆一劃地慢慢寫了起了。
衛宜宓出了院子,只叫一個丫鬟跟著。
來到大門前,衛宜寧吩咐備好的馬車還在那里等著。
車夫見了衛宜宓趕緊請安,衛宜宓不說話,徑自上了車。
車夫只管趕車,至于是哪位主子坐車可不歸他管。
小心問了一句:“大小姐,咱們往哪里去?”
“往東,”衛宜宓聲音很低:“一路上遇見人不許亂說話。”
車夫答應了,趕起馬車往西走。
和衛宜宓一起的丫鬟忍不住心中狐疑,大小姐為什么不去西城門?那里不是更近嗎?
可她不敢亂問,主子做什么豈是她一個下人敢亂打聽的。
車上的車馬很多,很多人都出來看熱鬧。
衛宜宓坐的馬車前頭挑著兩盞風燈,上頭寫著一面寫著“智勇”二字,一面寫著“衛”字,人們一看就知道是智勇公府的馬車了。
馬車一路來到東城門,此時已是人山人海,鼓樂震天,上前名青壯披散著頭發、戴著鬼面,赤著上身,隨著樂聲互相潑水取樂。
沿路還有數不清的攤子,賣吃食玩物,價錢不貴,花樣極多。
衛宜宓叫車夫把車靠邊停好,把車簾卷起一半,又戴上了面紗,從車簾的縫隙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