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棋不語”這部分夏青倒是還能夠理解,但是“買定離手”算怎么回事啊?
夏青也不太喜歡有什么疑惑藏著掖著,再加上康戈本身就是一個愛說話的人,估計讓他故弄玄虛的裝神秘,結果只有可能是活活憋死他自己,于是夏青就直截了當的問了,康戈果然回答得非常坦誠。
“他們私下里在猜,說你是不是對沈文棟有意思,沈文棟是不是跟你有點什么超乎尋常的小秘密,然后我就跟他們說,不可能的,夏青對沈文棟那跟盡孝心一樣的,除非她是沈文棟失散多年的親外甥女,否則就沒別的可能性了!
結果我這么說,他們還不服氣,我就提出來,不然干脆就打賭吧,誰贏了,其他人輪流買一個月的奶茶,他們居然就同意了!”康戈說話的時候笑嘻嘻的,“所以就叫買定離手嘛!話說回來,我還想問問你呢,大概還得多久?我得提前控制控制,不然連續喝一個月的奶茶,我怕我這腰圍有些吃不消啊!”
夏青除了笑,也沒有什么可說的,畢竟她也只是有一個大概的思路,至于接下來要怎么走,不光是她一個人的問題,還要看另一方怎么配合。
所以康戈的這一個月奶茶到底從什么時候能夠開始喝,夏青也說不準,她只能由衷的希望康戈能夠盡早的開始他為期一個月的奶茶生活。
一轉眼到了春節,夏青本來考慮到自己也沒有什么親戚想要走動,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幾個老家在外地的同事的值班任務承包下來,自己有事做,其他人也可以踏踏實實的回去過個好年,休息休息,但是董大隊沒有同意她的這個請求,夏青只好作罷,老老實實的回家去過年。
過春節她當然是在爺爺奶奶家里面過,這次春節,她的父親母親也雙雙趕了回來,畢竟工作再忙,也沒有人春節都連一天休息也攢不出來,如果再不回來維系一下親情,恐怕夏爺爺就要把自己的兒子兒媳從家里除名了。
只不過,父母回來了,一家五口齊聚一堂,那氣氛可實在是……詭異極了。
首先別扭的是夏青的父母,他們平時和夏青的聯絡屈指可數,別說是對女兒的了解了,就算是熟悉,恐怕都實在是算不得,所以坐在一起,不聊聊天,說說家常,表達一下關心又不合適,想要關心一下女兒的情況呢,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于是搜腸刮肚,說出來的也不過是“工作忙不忙”、“工作順利嗎”或者“壓力大不大”之類的,活脫脫把閑話家常給變成了領導慰問。
夏爺爺在一旁聽著也別扭,吹胡子瞪眼,夏奶奶在一旁唉聲嘆氣。
倒是夏青本人,對此反應非常的平淡,面帶微笑,有問有答,態度談不上疏離,也沒有特別親切,總之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給足了別人面子。
夏青曾經渴望過父母在身邊給予無微不至關愛的這種事,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雖然會覺得有些遺憾,倒也對此越來越淡定了,頗有一種“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超脫感,只不過這種超脫堅持到大年初二親戚上門拜年的時候,終于也維持不下去了,畢竟這年頭,又有誰的戰斗力拼得過七大姑和八大姨呢?
大年初二的夏爺爺家,小一輩的親戚都提著水果或者營養品之類的東西上門了,滿滿當當做了一客廳的人,有的夏青認識,有的夏青都叫不上來名字。
對于夏爺爺和夏奶奶,這些人都是晚輩,但是對于夏青來說,他們可都是夏青的長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有一種共性,一旦輩分上去了,就會想要在晚輩面前扮演人生導師的角色,把他們認為正確的那一套人生哲學傳播出去。
于是本來打算給眾親戚倒個茶就開溜的夏青被一個不知道是表姑還是堂姑的人叫住,之后就開始了漫長的“三堂會審”,諸如什么年齡職業感情狀況工資收入生活習慣,總之這些親戚無孔不入,事無巨細都會被翻出來點評一番。
當然了,教育夏青是表象,真正的核心是想要趁機展現一下自己成功的育兒方式,展示一下自己的教育成果——自家工作體面婚姻圓滿兒女雙全的子女。
所以到后來,夏青便在一旁偷偷的開起了小差,手里捏著手機,一邊跟顏雪她們幾個人發信息吐槽這些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一次的親戚,一邊裝作洗耳恭聽的模樣,繼續聽著她們大說特說,熱烈討論,諸如誰家的兒子剛換了一臺四十萬的車,誰家的女婿三十出頭就已經有兩套房子三個商鋪。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夏青趁著其他人沒有把注意力投在自己身上,解鎖手機想要看看其他三個閨蜜又說了什么,結果發現發信息過來的竟然不是顏雪她們幾個,而是紀淵。
“如果實在難熬,到局里跟我加個班。”他在信息里如是說。
夏青有點茫然,不知道為什么紀淵會忽然沒頭沒腦的給自己發來這么一句話,不過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
只見那條紀淵發過來的信息上面,是她自己沒頭沒腦的一句“天吶,度日如年,如坐針氈,按照這個進度,感覺她們就快要給我介紹對象安排相親了”。
夏青頓時覺得窘迫極了,她下意識的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這個動作來得太過突兀,旁邊一圈聊得熱火朝天的親戚忽然就約好了一樣的停住了話頭,把目光投向了夏青這邊,疑惑的盯著她。
“哎呀,我單位來通知了,有點事情需要現在就過去一趟!”事已至此,夏青也沒有什么別的借口可以找,只好按照方才紀淵信息里說的那樣,做出一副自己也是剛剛接到通知,有點著急的樣子。
她一邊說一邊跑去拿衣服,一分鐘都不想繼續呆在這里,七大姑八大姨頓時就又有了話題,紛紛表示女孩子果然不能做這種工作,這么風風火火忙忙碌碌,以后哪能有精力相夫教子,婆家是不會喜歡這樣的兒媳婦的。
夏青假裝沒有聽見,在關門的時候,聽見夏爺爺正在中氣十足的端起家里輩分最高的架子,教訓方才那幾個對夏青評頭品足的親戚呢。
“沒有我孫女和她那些同事風里來雨里去的忙,我看你們誰天黑了敢出門!”
門關嚴,余下的夏青也聽不清了,她心里覺得暖暖的,夏爺爺其實也并不是特別贊同自己的工作,因為就這么一個寶貝孫女,老人難免擔心做警察太辛苦,風險也比較大,平日里也沒少念叨,但是在外人面前,誰要是說夏青的工作不好,不管是直接的還是委婉的,夏爺爺一定會立刻出來維護孫女。
夏青沒有逛街的愛好,所以出了家門也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出了門想了想,也只能到單位去呆一會兒了,畢竟這種季節還是室內比較溫暖。
坐車來到辦公室,紀淵作為值班人員,正坐在桌旁,因為沒有什么事情,他正平靜的單手端著一本書,看得很專注,聽到夏青進門的聲音,抬眼看了看她,朝她示意一下,把書合上放在一旁。
“準備要相親了?”他出人意料的開口問。
夏青也沒想到紀淵會表現出這么八卦的一面,冷不防還有點不太習慣,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趕忙擺擺手:“沒有,她們覺得我這工作估計能把男方給嚇著,所以就是應付我爺爺奶奶,嘴上那么說著,估計實際上不會有人付諸實踐的,按照她們的話說,找個我這樣的,男方父母恐怕會擔心自己兒子被家暴。”
夏青一點也不介意這種調侃,所以一邊說一邊笑,紀淵倒是不大愛聽這話似的,眉頭隆起,不過他很快有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你爺爺奶奶很盼著你找對象成家么?”他今天好像格外有閑心聊家常。
閑著也是閑著,夏青也不介意跟他聊聊:“他們二老確實是有點著急,他們倒不是覺得女孩子就必須要結婚生子才算人生圓滿,畢竟我爸媽的例子擺在那里,按部就班那條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走得好的。
他們怎么說呢,主要是年紀有點大了,所以總怕他們有一天離開了的時候,我身邊連個關系親密的人,能夠相互照應,相互依靠的對象都沒有。雖然他們知道我和顏雪她們幾個是好朋友,平時來往挺多,但是套用我奶奶的話說,人家說不定到時候成了家,沒有精力惦記著我呢?
她說就怕有那么一天,他們不在了,我爸媽跟我又不親近,來往不多,我真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就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躺在醫院里面輸液,身邊的朋友忙工作的忙工作,忙家里忙孩子的也一樣騰不出空。她說萬一要是有個輸液反應,連個幫我按鈴叫護士的人都沒有。”
夏青嘆了一口氣,她對很多事情的態度比較隨緣,但是自己的這份隨緣心態很顯然讓疼愛自己的祖父母放不下心,一直惦記著,憂愁著,想到這一點,她也忍不住覺得心里面挺不是滋味兒的。
“不會有那種情況的。”紀淵的表情有些復雜,似乎還有后半句,卻沒有說出來。
夏青等了幾秒鐘,見他沒有說出什么別的來,便輕輕嘆了一口氣,點點頭,揚起一抹微笑:“是啊,我也覺得,我奶奶就是想得太多了,我身體素質那么好,不會那么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