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自稱是經理的人說完之后就先一步離開了會議室,順便還把門從外面幫他們給關了起來,好像生怕一會兒真的有別的閑雜人等不小心走到這一層,會到會議室門口來聽到里面人的談話內容似的。
經理出去之后,原本一直沉默著的那個姑娘抬頭朝門口看了看,撇了撇嘴,對夏青和紀淵說:“你們別介意啊,我們經理那個人就是那樣的,只要不是他的命,他都不會多在乎,眼下最發愁的就是怕學校里面出了事情,回頭學生家長擔心這邊不夠安全,以后不送孩子來我們這里學習了怎么辦。”
“二位怎么稱呼?”夏青一邊問,一邊悄悄的打量一下這兩個姑娘。
這兩個姑娘都挺年輕的,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很顯然她們也都是舞蹈老師,并且和馮星波顯然是屬于同一類舞蹈的舞蹈老師芭蕾。
兩個姑娘都穿著淡粉色的連身舞蹈服,因為會議室這邊的溫度有些涼,二人一個穿著粗毛線的針織開衫,一個肩頭披著一塊大大的羊毛披肩,開口主動和他們說話的這個穿針織開衫的姑娘還算是臉色正常,旁邊她那個裹著披肩的同伴看起來就一張臉白的好像紙一樣,兩手攥著披肩,有些瑟瑟發抖。
“我姓白萍,你們叫我小白就行了,她叫吳菲菲,平時學生都叫她菲菲老師。”報案人的同伴還算比較愛說話,替一直沒開口的報案人做了個自我介紹。
“當時發現馮星波出事的時候,你也在場?”紀淵開口問。
“哦,那倒是沒有,是菲菲最先發現的,她被嚇了一大跳,嗷一聲叫出來,我剛好在旁邊的一間教室里,以為又有人怎么著她了呢,就跑出來看看,一看她都嚇得癱坐在地上了,趕緊過去,這才看到星波在他更衣室那邊出事了!”白萍提起當時的場景,也覺得有些不太自在,“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呢……當時腦袋嗡的一下子,自己也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下意識把那屋的門給關死了。”
“現場是誰幫忙保護的?”夏青一聽當時的情況似乎和羅威聽說的還有出入。
“關了門之后我也嚇傻了,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趕緊想打電話報警,讓菲菲去叫經理過來處理一下,別讓學生在那邊等著,更不能讓學生看到,已經出這種事了,再嚇著學生,那就影響更不好了。”
白萍回答說:“但是當時菲菲實在是被嚇得太厲害了,我就讓她坐在那個更衣室的門口,別讓別人隨便過去開門什么的,順便緩口氣,打給電話報警,我去找經理過去看看怎么個人學生那邊解釋一下,之后經理就來了,跟等著星波去上課的學生說了一下,也沒敢說實話,就說星波突然身體不舒服,課暫時取消。后來等你們公安局的人來了,我估計現在外面也都猜到怎么回事了。”
夏青點點頭,對這個白萍還挺有些刮目相看的,她自己作為一名年輕女性,盡管在警校已經有了三年多的學習和準備,實習期間更是勤加磨練,增加了許多的實踐經驗,但是第一次直面非正常死亡的尸體帶來的那種心理沖擊,時至今日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歷歷在目,仿佛還能清楚的感受到。
所以不管白萍當時的舉動是不是巧合,這姑娘的膽色都很不一般了。
“你剛才說聽到同伴的叫聲,以為‘有人又怎么她了’,這是什么意思?”紀淵沒有在白萍說完關于現場的經過之后,就馬上繼續詢問和馮星波有關的事,而是從白萍之前的講述當中抓住了一個一帶而過的信息詢問起來。
“哦,就是我們那層外面那幾個跆拳道的唄!”白萍一臉嫌棄地說。
一旁原本瑟瑟發抖沒有開口的吳菲菲聽到白萍的話,連忙松開一只原本緊緊攥著羊毛披肩的手,扯了扯一旁白萍的衣襟,沖她搖搖頭:“萍萍,有什么說什么,跟星波這事情沒有關系的人,你就別把人家給扯進來了吧!”
“這話說的,怎么就我把別人給扯進來了!那幾個人你敢說他們跟馮星波就一點關系都沒有?”白萍一聽吳菲菲這話,便有些不大高興起來,“菲菲,我知道你這個人膽子最小,平時怕得罪這個怕得罪那個的,但是首先咱們現在是在五樓會議室里,除了這兩個公安局來的人,誰聽得到你說什么做什么了?
再者說了,現在出事的可是星波啊!這要是別人,你說什么不要扯上誰誰誰,我也沒話講,現在出事的是星波,他當初幫你出頭的時候,你怎么不說攔著他,讓他別去得罪別人呢?菲菲,膽子再小,也得分個時候對不對?”
“可是之前星波又不是跟他們……”吳菲菲還是有些怕惹麻煩的態度。
白萍被她搞得脾氣也有些上來了:“你是不是就想說,馮星波之前幫你出頭那次,不是沖著那幾個練跆拳道的,是跟別人?但是那幾個練跆拳道的跟你亂開玩笑,惹你不高興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馮星波幫了你的忙?這種時候總不能因為星波死了,那幾個人還活著,那就這種態度,這么現實吧?”
“不是的,小白你說你這講的是什么話啊!”吳菲菲被白萍這么一說,頓時有些窘迫起來,原本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也漸漸有些漲紅起來。
“我冒昧的問一句,希望你不要介意,”夏青聽到這里,適時地開口插了一句,問吳菲菲,“你和死者馮星波之間……是有什么特殊的關系么?”
“沒有的,我和馮星波就是普通的同事!”吳菲菲果然是個膽小怕事的性格,一聽夏青這么問,忙不迭的擺手,生怕自己被人給誤會了。
不過這件事白萍倒是在一旁幫忙做了證:“這件事你們是真的搞錯了,馮星波跟我們都是普通同事的工作關系,聽說他是有個女朋友的,不過不是我們這個圈子里的人,兩個人好像感情挺穩定的,在一起也有不短的時間了。”
“好像?”夏青聽出了白萍這一番話里面的語氣變化,在澄清她們和馮星波之間關系的時候,白萍的語氣十分篤定,但說起馮星波的感情狀況卻又很猶豫。
“嗯,你們是警察,我跟你們講話還是嚴謹一點比較好,我們也是聽說馮星波有一個在一起日子不短了的女朋友,不過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馮星波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比較開,只是偶爾聽到他打電話,好像是跟女朋友。還有之前他被人給追著問感情狀況的時候才說有女朋友,感情穩定什么的。”白萍回答。
“這么神秘啊?”夏青笑了笑,“方才聽你話里的意思,我還以為馮星波是一個古道熱腸的人呢,以為這樣一種性格的人,平日里應該和你們都很熟悉的。”
“沒有,你正好說反了!”白萍立刻就否定了夏青的這個猜測,“馮星波從來就不是什么古道熱腸,他那個人其實嚴格說來的話,挺孤傲清高的。之前他幫過我們幾次,不過那都是恰好遇到了,對方也實在是太過分,他才從道義角度出發,幫我們出個頭,平時的話,也不太和我們這些女的混在一起。
你們來的時候肯定也看到了,我們這邊舞蹈分類還挺細的,這里頭男老師最少的就是我們芭蕾,還有樓下的形體班,所以有的時候真的遇到那種發生一點矛盾摩擦,對方又欺軟怕硬,看我們都是女的就不依不饒的時候,馮星波就算是平時再怎么懶得跟我們湊在一起,也還是會站出來的。”
清高孤傲?夏青微微皺眉,雖然這是一個還顯得挺有氣質的形容詞,但是一個清高孤傲,不與身邊人打成一片的馮星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是也和之前景永豐有著某種共通之處都想周圍的工作伙伴封閉了自己的真實生活。
難不成馮星波真的是和景永豐同類的人?真要如此,這個案子的性質可就能夠結結實實被確定下來了。
“馮星波平時的學生都是什么年齡層的?”紀淵很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替女同事出頭,與其他人有過摩擦的這件事就暫時被壓在了一旁。
“啊?”白萍估計也沒有想到紀淵的問題問得如此具有跳躍性,先愣了一下,然后下回過神來,“這個跨度可就大了,基本上從四歲多被送過來接受芭蕾舞啟蒙的,一直到十四五歲基本上已經成型的都有!
馮星波是我們這里唯一的一個能夠教導男孩子學習芭蕾舞,培養男芭蕾舞者的男教師,他本人的資歷也很不錯,是知名舞蹈學院芭蕾舞專業出來的佼佼者,以前參加過的比賽,得過的證書什么的一疊一疊,很厲害的,聽說如果不是因為家里面條件不是特別好,遇到了一點變故,本來是可以去國外學習的。”
“那馮星波現在手頭上正在教的學生多么?他只教男孩兒?”夏青問。
“對啊,他是一個男教師,芭蕾舞課程里面難免需要幫孩子們糾正動作,要有一些肢體接觸,讓他教女孩子肯定是不太合適的。而且他都已經是我們這邊碩果僅存的一個男老師了,咱們全市能找到的男芭蕾舞教師都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再浪費資源讓他去教小女孩兒的芭蕾舞基礎入門那些東西!”白萍的夸贊聽起來倒是還挺真誠的,“你們非要問他的學生多不多,那就得分怎么看了。
跟女生總數比起來,男孩子家里支持出來學芭蕾舞的肯定不多,但是女孩兒多,女老師也多,除了我倆之前還有兩個人,男孩兒可就馮星波自己負責,所以論每個老師手里頭有多少個學生的話,他一點不比我們少,很忙的。”
“你方才說馮星波這個人,比較清高孤傲,又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比較清楚?那他在你們這個舞蹈學院內部的人緣兒怎么樣?”夏青問。
白萍這一次倒是沒有對馮星波說出許多的溢美之詞,甚至沒有像之前那樣比較爽快的就做出回答,她有些糾結猶豫了。
“怎么說呢……大部分對他其實都還是挺友好的,但是我們這邊規模比較大,類型全面,老師也多,人一多了就什么德行的都有!我們芭蕾舞這邊男老師稀缺,像是街舞之類的那邊可就一點也不缺了,男老師比女老師還多,跆拳道那邊就更不用提了,一個女的都沒有!
這話怎么說呢……反正其他的那些男的,或多或少有點瞧不上馮星波,表面上呢,馮星波不愿意多跟他們打交道,他們也不怎么和馮星波說話,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什么大不了,但是私下里他們……他們一直叫馮星波……娘娘腔……”
“這我倒是不明白了,都是男舞蹈老師,為什么唯獨馮星波不受他們待見呢?”夏青覺得有些納悶兒。
“就……我們跳芭蕾的人穿的衣服不是跟他們別的類型不太一樣么!”白萍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略微表現出了一點尷尬情緒,“你別看我們現在都穿著練功服,我們這邊有個要求的,就是定期到了招生宣傳的時候,反正就每隔一段時間吧,就會組織那種公開試聽課,那種課上倒是不需要指點學生什么,重要的就是展示自己的舞蹈功底,需要穿上正式的舞蹈服,跳一段經典片段。
本來放在別的舞蹈學校,能展示一小段就不錯了,我們這邊不是有男教師么,所以為了凸顯馮星波,一般會找我們誰搭檔他一起跳一段經典選段,比如說胡桃夾子或者天鵝湖,也是為了吸引一下有這方面興趣的男孩兒來報名。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去劇院看過芭蕾舞劇,不過舞蹈服說什么樣的……我估計你們應該能有概念,那些人就是拿這個嘲笑馮星波,私下里說他娘娘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