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這樣吧,”夏青雖然看紀淵的那種反應感覺有一些想笑,但卻并沒有無聊到想拿這種事情去開玩笑,于是她便提出了一個建議,“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兩個人會和大家分頭聊,這樣就不用占用你們太多的時間了。”
“可以,這邊交給你。”紀淵當即對夏青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轉身走向了一旁的一位男青年,把曹萌萌直接留給了夏青。
從曹萌萌女士臉上的表情來看,她很顯然是非常失望的,一雙大眼睛里面的失落神色藏都藏不住,眼神追著紀淵的背影,看著他走向了別人,等回過神來發現夏青正掛著淡淡的微笑看著自己,頓時有些窘迫起來,連忙對她笑笑。
夏青也對曹萌萌笑了笑,其實和紀淵開始密切接觸以來,這也不是她第一次遇到這一類的情況,雖然說紀淵平日里因為低氣壓,好像一個行走的冷柜一樣,讓很多人都選擇對他敬而遠之,但是實事求是的講,這每個人的審美還有偏好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就喜歡沈文棟那種風度翩翩斯斯文文的類型,覺得那是紳士風度,有型有款,也有人會覺得紀淵這種就是江湖人稱“行走的荷爾蒙”那一類,同樣會產生強烈的吸引力,不夠冷酷就不夠味兒呢!
“咱們抓緊時間談正經事吧,”夏青對曹萌萌說,“我們不占用你們太多時間。”
曹萌萌忙不迭點點頭,被夏青盯著,她也不好意思人家在和自己說話的時候,自己卻一直在瞟著別的人,只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聊起和景永豐有關的事情,夏青和曹萌萌的進展其實還算是比較順利的,之所以會這么順利,這里面也有兩方面的原因,其一是辛主管畢竟交代過了,曹萌萌似乎并不想太過違背自己這位領導布置下來的任務,其二就更好理解了,因為曹萌萌給出來的回答,和之前辛主管簡直如出一轍。
景永豐的各種優秀表現從曹萌萌的口中得到了再一次的證實,什么對小朋友有愛心,什么表演風格很活潑,善于調動氣氛,又或者什么寓教于樂結合的非常好,會在本來沒有什么大道理可講的童話故事里面加入有意義的內容。
總之聽曹萌萌這么說,夏青覺得景永豐的形象在自己心中已經愈發高大起來了,都是素昧平生的人,夏青倒也不能主觀上偏見的認定景永豐就沒有那么好,只不過人無完人,不管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都難免會有點小瑕疵,但是問起景永豐,夏青從辛主管和曹萌萌的口中得到的答案永遠是一水兒的正面。
景永豐勤勞,景永豐熱情,景永豐樂觀進取,景永豐無私奉獻……到后來,夏青不得不打斷了曹萌萌對景永豐新一輪的贊美,畢竟那種換湯不換藥的溢美之詞聽起來華麗麗的,實際上并沒有更多的價值。
畢竟現在他們涉及到的十有八九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案,那么兇手絞盡腦汁,冒著那么大的風險,就為了去謀殺一個渾身上下閃耀著人性與道德的光輝的那樣一個優秀男青年,這種事存在的概率有多少,不言而喻。
“景永豐平日里有沒有什么不良嗜好?”夏青想從最基本的小問題著手。
她曾經接觸過的一個案子的被害人也是一個各方面都讓人跳不出差錯的很不錯的好人,然而最終案件被破獲之后,讓這個很不錯的好人成為他人刀下亡魂的原因,竟然就是因為他那點在牌桌上的小嗜好,說著小賭怡情,卻有人因為輸了幾場小賭而紅了眼,一怒之下砍死了贏家。
從景永豐同事們對景永豐的種種評價來看,夏青不得不做這樣的聯想。
曹萌萌被她這么一問,似乎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擺擺手:“沒有的,景永豐這個人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自律,不抽煙不喝酒更不打牌賭錢,其實都別說那些了,他就連手游都不玩!說那東西太浪費精力,我們不應搞這么年輕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那種事情上去荒廢,太可惜了。”
夏青抿了抿嘴,沒有吭聲,看著曹萌萌繼續把景永豐的形象往越來越高大的方向上去塑造,心里面的疑惑確實越來越重了。
這個幼兒培訓中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從主管到同事都在不停的在替景永豐美言,一旦被問到景永豐是否存在某方面的瑕疵時,對方就會反應非常強烈的表示否認,然后更加賣力的夸贊景永豐的各種閃光點。
然而景永豐的死,與他身下壓著的煙蒂應該有著密切的關系,在案發現場,也就是景永豐的臥室里面,他們還找到了一個里面塞了不少煙蒂和煙灰的小煙灰缸,以及桌上還剩下小半包的香煙。
即便沒有這些,就單說那個房間里面殘留的煙味兒,也說明了住在那里的人有著吸煙的習慣,并且煙癮恐怕還不小,才會讓房間里有那么頑固的氣息。
就連和景永豐合租房子的二房東陳郁也證實了景永豐吸煙這件事。
就是這么一個不太健康,但是絕對不能夠算是什么原則問題的小嗜好,除了從健康角度之外,無論是法律還是道德都沒有立場去指責的嗜好,這家幼兒培訓中心的人居然也在努力的去試圖從景永豐的個人形象上抹掉,或許一方面是因為曹萌萌過去一直和景永豐搭檔演童話劇,景永豐人氣高,自然而然和他搭檔的曹萌萌就也跟著在績效統計上占了優勢,線索景永豐死了,她不好過河拆橋,人家死了,她不能夠跟著繼續吃肉喝湯了,就立刻說別人的不是。
而另外一方面也許是因為景永豐從事的是與幼齡兒童有關的工作,嚴格上來說的確不應該有抽煙喝酒的習慣。
但是只要不是經常在小朋友的面前大抽特抽,這件事似乎也并沒有嚴重到需要旁人去幫忙加以粉飾的地步。
夏青只能理解為,他們其實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遮掩景永豐私下里抽煙喝酒這一類的小事,而是想要拼命證明景永豐是一個多么優質而沒有瑕疵的完美男青年,因為想要把景永豐塑造成一個格外積極正面的形象,于是用力過猛,反而在一些細節和小的方面顯得非常不真實了。
就像女人化妝的時候一樣,最費心思去遮瑕掩飾的,一定是臉上有斑點瑕疵的地方,現在這邊的人說起景永豐,那種架勢簡直好像是想要用粉底把人從頭到腳糊一遍似的,由此倒推,景永豐的瑕疵到底是有多大呢?
和曹萌萌這么聊下去夏青都覺得有些膩歪,見她除了夸獎的車轱轆話之外,也說不出什么更多的東西來,她就干脆的向曹萌萌道了謝,轉向下一個人。
第二個人對景永豐的評價也是大同小異,聽得夏青都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同樣意興闌珊的還有方才剛剛和她聊過的曹萌萌,在夏青結束了對她的詢問之后,她就不聲不響的往紀淵那邊靠攏過去了,態度還挺積極的時不時隨聲附和幾句那邊的人對景永豐人格方面的肯定,只可惜紀淵絕對不是那種解風情的人,面對曹萌萌態度上的積極,他除了略嫌對方聒噪,有些不悅的朝曹萌萌瞥了一眼之外,就再沒有多朝那個方向瞧過一次,最后曹萌萌女士也只能帶著一臉的挫敗,訕訕的到一旁去一個人坐著玩手機。
因為所回答的內容大同小異,夏青和第二個人聊過之后,索性就沒有再去之后別人談,而是過去坐在了曹萌萌不遠處的另外一張椅子上等紀淵,曹萌萌擺弄了一會兒手機,又起身往夏青跟前挪了挪。
“你同事可真夠酷的!而且還酷得特別自然不做作!”她和夏青攀談起來,看得出來,當聊天話題從景永豐身上轉移開之后,她也變得放松了許多,“你們單位的男同事是不是都這么酷啊?是不是個頂個兒都特別的爺們兒?”
“其實也是風格各異,只不過今天湊巧,你遇到我們隊里最酷的那一位了!”夏青笑了一下,用一句調侃作為回應,一方面她覺得紀淵應該不會喜歡被陌生人私下里亂打聽他的事情,另外一方面,她自己也不愿意當這個打探渠道。
“反正怎么都比我們這兒強!”曹萌萌有些悵然的托著腮,語氣破有些哀怨,“你看你多好,身邊的同事是不是男的特別多?而且都是那種大個子,一身肌肉塊兒,讓人特別有安全感的類型吧?真好啊,想一想都覺得羨慕!”
夏青哭笑不得,以往盡管有爺爺奶奶撐腰,家里的個別親戚還是會一提起自己的工作就大搖其頭,覺得那就不是女人應該去做的事,不是一份合適的好差事,她頭一次聽到有人因為這個原因而羨慕自己這份工作的!
“你們這里的男老師也不少吧?我看形象什么的也都還不錯。”夏青說。
曹萌萌偷偷撇了撇嘴:“看著是還行,不過我們這兒的工作就是跟小朋友打交道,你想一下吧,平時一天到晚跟一群從一歲出頭到五六歲的小孩兒交流互動,時間久了,那男人也都變得絮絮叨叨,都跟碎嘴老太太似的,煩!”
夏青當然相信并不是真的這里所有的男性員工都像曹萌萌說的那么夸張,只不過主觀上曹萌萌看不上自己單位的這些男同事,事先戴上了有色眼鏡,自然就會把其他那些男同事身上的缺點都給放大了。
“不過你們這邊倒好像真的是男員工比較少,女員工比較多。”夏青笑著問曹萌萌,“那你們這邊的男員工豈不是比較容易找到女朋友?”
“也就那么回事兒吧,個別有那么兩個比較搶手的,其他人感覺也就半斤八兩。”很顯然,曹萌萌的同事對她而言實在做不具備任何的吸引力。
“景永豐呢?喜歡他的人多么?”夏青問。
這個問題無關景永豐的人品等等方面,僅僅涉及到個人魅力這一方面,曹萌萌就顯得放松了很多:“他啊,好像真沒怎么聽說,怎么說呢,他個頭兒倒是不矮,但是模樣和身材就那么回事兒吧,還沒到特別吸引小姑娘喜歡的程度呢,而且最主要的是他那人有點內向,平時感覺有點悶,就沒那么討女孩子喜歡。”
“景永豐不是你們這里的人氣之星么?一個那么活躍,善于和小朋友們互動的人,平時是內向還有點悶的么?”夏青覺得曹萌萌對景永豐的評價似乎是有些自相矛盾的,未免有些疑惑。
曹萌萌趕忙擺擺手:“兩碼事,所以有些時候我也覺得他這個人挺神奇的,又神奇又讓人搞不懂,明明工作的時候穿上演出服,跟孩子們在一起又風趣又活潑,感覺非常活潑的那么一個人,可是一旦到了其余的時間,他就變得很悶,跟其他人也沒有什么話可聊,感覺就很內向似的。
別的男生二十多歲,要不然就喜歡打球,要不然就喜歡打游戲,問他喜歡干什么,他說他沒什么喜好,業余時間就喜歡在家里看看電視劇,這么一說,不就沒話聊了么!男生跟他沒話聊,女生也好不到哪里去,畢竟想要聊電視劇的話題,我們這里這么多女的呢,跟誰聊不好啊,沒必要非得找個男閨蜜嘛。”
夏青點點頭,覺得曹萌萌這話說得也還是比較在理的,很多時候人的個性都不是一個平面,而是立體的,的確具有兩面性,甚至是多面性,不一定時時刻刻都是同樣的一張臉,很多非常著名的喜劇大師,在舞臺之外的個人生活當中也是比較內斂的個性。
原本夏青考慮過,會不會有情殺的可能性,所以才那么去和曹萌萌攀談,如果曹萌萌方才的回答還算客觀的話,那么情殺的可能性倒也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