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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偽裝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罪惡無形

  夏爺爺的一番話讓夏青笑出了聲,連忙滿口答應,甚至有些夸張的表態說,她一定會狠狠敲上父母一筆,犒勞犒勞自己的辛苦,順便也留點錢帶爺爺奶奶出去吃大餐。夏爺爺也知道孫女這話和自己逗悶子的成分居多,他也只能是輕輕嘆一口氣,然后叮囑幾句要注意身體之類,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夏青知道爺爺最后嘆氣的原因是什么,一般來說,孩子進入了青春期之后,父母在孩子面前的權威就已經開始日漸萎縮了,父母的要求孩子或許陽奉陰違,或許干脆來個置之不理都有可能,更何況自己的父母都已經是中年人,步入社會獨立生活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聽父母指揮的乖寶寶。

  夏爺爺的叮囑固然是很有心的,但是能不能履行,那就是父母的事了。以之前這么多年的經驗來說,夏青只能讓自己不要抱太大幻想,畢竟從自己六七歲之后,好像父母就很難記得清楚自己的女兒是哪個月份哪一天出生的了。

  不過即便如此,說一點也不期待父母會忽然在今年奇跡般的精準記起了自己的生日,那也是假話,可能人就是這樣的吧,對血親總是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哪怕已經吃了一百個豆,也還是不嫌腥。

  不過這件事就是早上的一個小小插曲,夏青把面碗洗干凈放在架子上的時候,就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公安局可沒有過生日當天可以放下一切工作,專心致志當一名壽星公的這種規定,所以分內的工作還是要按部就班的完成。

  到了單位,其他人也都在為手頭的事情悶頭忙碌著,除了顏雪她們幾個見到夏青之后,擠眉弄眼的告訴她在辦公桌抽屜里面放了巧克力之類的小零食,作為沒空慶祝生日的小小禮物之外,今天對于其他人就只是一個尋常的工作日。

  夏青向來不喜歡特別嘩眾取寵的行為,也不太高調,她資歷尚淺,很少在警隊里面上躥下跳的表現自己,顏雪她們也是了解她的這種性格,所以才非常配合的以最為低調的方式向好朋友表達祝福。

  和紀淵碰頭之后,兩個人就繼續前一天沒有做完的事情,也就是朱信厚生前留下的那一份厚厚的通話記錄,才又對著通話記錄上面和朱信厚有往來的人過了一會兒篩子,夏青就接到了沈文棟打過來的一通電話。

  “夏青,你在哪里呢?如果方便的話,過來一趟吧,朱學名想見你們。”沈文棟在電話里面告訴了夏青一個讓她非常意外的消息,“他說想要跟你們談談。”

  “跟我們談談?你現在沒有在醫院那邊么?”夏青有些詫異,她不能的認為朱學名應該是想要和警察談一談,如果沈文棟就在那邊,那他來負責交流無疑是一個最好的選擇,畢竟從沈文棟個人來講,他是一個很好的溝通對象,態度溫和,善于傾聽,不容易引起談話對象的抵觸情緒。

  另外他來和朱學名談,本身也是最省事省力的,既可以收集信息,又可以免去別人放下手頭事情,舟車勞頓的特意跑到醫院里去一趟。

  “朱學名說了,他不想跟別人說,就想跟你們說,尤其不想跟我說。”沈文棟的語氣里面也是充滿了委屈和不解,“我剛才已經做了半天思想工作了,護工大姐都在幫我說話,但是朱學名油鹽不進,他跟我一句話也不愿意多說,再說的夸張有點,就好像連看我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似的。”

  他這么一說,夏青也覺得沒轍了,第一次見到朱學名的時候,朱學名對沈文棟好像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抵觸情緒,這一點夏青也早就有所察覺,她還以為沈文棟最近這幾天也算是跟朱學名相處比較久,應該這方面會有所緩和,沒想到居然還是老樣子,這個朱學名還真是固執到讓人驚訝。

  “好的,沈師兄,你別著急,我們這就過去,先穩住朱學名。”夏青覺得既然如此,沒有更好的選擇,那就更沒有必要在電話里面浪費時間了。

  沈文棟答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似乎有那么一點匆忙。

  夏青沒有多想,把這件事告訴紀淵,兩個人就急急忙忙的出發了。

  今天紀淵的狀態和前一天晚上沒有太大的區別,專注力還是很強的,只不過看起來非常的疲倦,臉頰上冒頭出來的青茬兒都不算什么,主要是他兩只眼睛下面帶著兩團明顯的陰影,看起來應該是之前休息的不太好。

  唉!夏青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她之前就隱約覺得這個和紀淵比較有淵源的陳清繪陳師姐的出現,可能會對紀淵本來正在好轉的狀態有一定影響,現在看來,自己果然猜對了。

  出發之前,夏青隨手沖了一杯速溶咖啡,端著紙杯,下了樓搶先上車,坐在了駕駛位,然后朝車下面略有些詫異的紀淵比劃了一下。

  紀淵只微微一愣,便繞到另一側上車,一上車剛坐穩,面前就多了一杯遞上來的咖啡,他接過來,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夏青。

  “我也不喜歡速溶咖啡的那股味兒,不過沒辦法,條件有限,湊合喝吧。”夏青朝自己眼睛下面比劃了一下,“這里也太明顯了,疲勞駕駛可是要不得的!”

  紀淵把紙杯里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后眼睛看著前方:“你想問我什么?”

  “我?我什么也不想問。”夏青聳聳肩,發動汽車,朝公安局大門外開去。

  “所以你現在這是什么?看破不說破?”紀淵又問。

  他的語氣里倒是沒有太強烈的排斥和抵觸,只不過是有一種濃濃的無力感。

  “我根本看不破,你讓我那什么說破?”夏青一邊開車一邊說。

  “那你倒是沉得住氣,我以為你會追著我刨根問底呢。”紀淵扭頭看看夏青。

  夏青聳肩:“沒那個必要,我不想問,但是不拒絕聽。如果你想跟我說,我也承認我挺好奇,但是你要覺得不方便對我講這些,我可以裝作什么都沒察覺。”

  說完之后,她沒有等到紀淵的回應,余光里感覺紀淵似乎是在看著自己,眼下正好開車行駛在一條交通比較擁擠的主干道上,夏青開車就不如紀淵來得那么老道,不敢分神扭過頭去看旁邊,只好把注意力依舊集中在駕駛這件事上。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那道視線消失了,剛好到了一個紅燈路口,她把車子停下來,這才看了看已經在閉目養神的紀淵:“你方才有話要對我說?”

  “沒有了,我忽然意識到,連自己的問題都結局不了,還去對別人指手畫腳,這實在是太可笑了。”紀淵睜開眼睛,有些自嘲的說。

  這話說出來,夏青聽著心里面有些不好受:“我說一句有些逾越了的話吧,這種事,我還算是比較有發言權的,我覺得每個人都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活,如果你覺得過去對自己是一種羈絆,那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去甩掉這個包袱,沒有任何人有理由拖住你,讓你陷在困境里,陷在泥潭里面掙扎不出去。”

  紀淵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搖搖頭:“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對我來說,不止出事的那一個時間點,連帶著很多過去的回憶都變成了扎人的刺,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統統都拔掉,但現在還不可以那么做,有一些東西我需要理清。”

  夏青點點頭,其實紀淵沒有義務向自己做任何的解釋說明,他現在能愿意這樣對自己解釋當下的處境,也算是讓夏青覺得蠻欣慰的一個結果了。

  “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清楚需要被捋順好的事情,如果有什么是需要我幫忙的,哪怕是做一個臨時的情緒垃圾桶,我也樂意之至!”她對紀淵說。

  紀淵聽了她這誠意滿滿的話,卻并沒有欣然表示接受,而是輕嘆了一口氣:“我看還是算了吧,你連自己的情緒都只往里面裝,不往外面倒,我還拿你當情緒垃圾桶?你能有多大的容量,可以消化那么多不愉快的東西?”

  他的話讓夏青有些錯愕,除了顏雪她們四個人之外,不管是刑警隊里,還是擴展到整個公安局范圍內,說起夏青這個人,誰對她的評價都是陽光、積極,以及好脾氣,很多人都覺得她天生就是一個性格溫和,樂觀向上的人。

  因為沒有人見過夏青負面情緒滿溢的一面,沒有人見過她情緒崩潰的一面,也沒有人見過她因為與人意見相左就爭個臉紅脖子粗的一面。

  很少有人知道,她小時候也是一個倔強而又敏感的孩子,情緒表達這方面也曾經一度非常的激烈,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正因為敏感的個性,讓夏青開始意識到,她并不是父母生命中多么重要的角色,甚至連配角搞不好都連主要配角也算不上,所以在父母面前,她沒有其他孩子那種任性的資格。

  而爺爺奶奶年紀一天打過一天,老人的精力和承受能力都有限,當別的老人已經沒有任何負擔,可以輕輕松松的安享晚年的時候,祖父母卻還在為復習功課的自己做夜宵,攥著手電筒接自己下晚自習,頂風冒雪的去給自己開家長會,做那些別人家都是比他們年輕二三十歲的孩子父母才應該做的事。

  自己的父母在家庭觀念這方面是有些自私的,夏青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便提醒自己,父母的選擇已經加重了爺爺奶奶的負擔,自己作為孫女,就不可以再任性的給這兩位老人增添更多的負擔了,無論是經濟上還是精神上。

  于是她開始學會了只展現出自己積極向上和樂觀的一面,把所有的煩惱苦悶都藏在心里面自己慢慢的消化。

  這樣的個性,似乎是有些委屈自己的,但也正是這種內斂隱忍,善于偽裝的個性,在被綁架的時候救了她一命。夏青沒有把自己內心的恐懼和慌亂都暴露出來,強迫自己保持了冷靜,表現出了安分恭順的模樣,讓綁匪放松了警惕。

  當然,在被解救之后,雙眼什么也看不見,那無止境的黑暗徹底擊垮了她的心理防線,夏青在那一段毫無起色的日子里,倒也算是一個難得的釋放期,把心中多年來的委屈和辛苦,都借著那件事的由頭一并發泄出去。

  等到后來,眼睛恢復了視力,轉學到了父母身邊短暫生活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包括后來的大學時光,直到今日,夏青就又變成了樂觀陽光的溫柔姑娘。

  就像紀淵說的,自己什么時候會又到達了一個隱忍的臨界點,這事兒夏青自己都說不清,卻還在這里拍著胸脯說樂意當別人的情緒垃圾桶。

  這還真有一點自不量力。

  可是眼下夏青又能怎么做呢?總不能因為被紀淵說中了自己的心事,干脆當場撕下面具,痛哭流涕的宣泄一下吧?面具還是要繼續戴著的,于是索性就戴的徹底一點,坦然一點好了。

  “好!”她給自己打氣似的,拍了一下方向盤,“那我就先努力把自己的問題解決了,然后爭取還有余力,隨時隨地接受你的求助!”

  紀淵看了看她,嗯了一聲,很顯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夏青也從善如流的沒有再說什么,兩個人后半程基本上就是靠車內廣播來烘托車內氣氛的。

  不過夏青心里面倒是打定了一個主意,她打算找個機會和康戈聊一聊,有一些事情,無關他人隱私,但是她很想知道答案。

  到了醫院,他們熟門熟路的找到朱學名住院的科室,到了病房門口,夏青先從門上的小窗朝里面看了看,病房里面只有那個護工大姐無聊的枯坐著,夏青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在窗口沖護工大姐招了招手,護工大姐看到了,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

  “你們來晚了一步,朱學名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困了,已經睡著了,你們稍等一會兒吧,不然直接叫醒他,他又要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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