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和京胡咿咿呀呀的前奏聲響了起來,晨星凝神聽了幾秒鐘,干脆伸手關掉了麥克風的開關。
一邊的小晗對她伸出了大拇指,敢不用麥克風清唱,說明晨星對自己聲震全場很有把握。
這出戲是晨星學戲曲的時候學的第一個唱段,教她的老師是京劇團一個退休的花旦,以唱腔華麗著稱,這位老師指導了晨星幾次之后,就發現了晨星在唱戲方面的優勢:模仿力極強,表情靈動、吐字清晰,雖然是初學者,但是天賦過人。
她耐心地教了晨星半個多月,晨星就已經把她的唱腔吃透了,而舞臺表演方面,這位老師拿出了自己的、非常珍貴的梅蘭芳的表演錄像,讓晨星自己跟著好好揣摩。
大師就是大師,晨星看了梅蘭芳的表演錄像,才知道一個頂級名伶的真正實力,不僅唱、做、念、打功力深厚,單單那個出字收聲的本事,就夠她苦練很多年。
她自是無法達到大師的水準,但是她在吐字和表演上確實下了很大的功夫,當時她們那一批戲曲表演班有五十個學員,兩年結業,結業匯演的時候,晨星的這一段戲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待鼓聲一停,晨星張口唱道:瑤池領了圣母訓,回身取過酒一樽。……地道的西皮唱腔和靈動的表情,立馬就獲得了到場票友們的高度認可,他們熱情地鼓起掌來,樂隊的頭兒甚至小聲跟胡亞瀾說:
“胡老,這個是專業的水準啊,你聽聽,不僅吐字清晰、感情充沛,而且舉手投足間韻味十足,如果不是現場看到真人,我都懷疑是哪個名角唱出來的!”
胡亞瀾也很驚喜,晨星年紀不大,但是這表演功底,卻像是學了多年戲曲的人,他方才沒有仔細問,這個晨星,難道是個戲曲演員嗎?
李慕羽目不轉睛地看著晨星唱戲,幾次淚水濕了眼角,他發現,晨星其實是很有天分的,他聽胡玄寧說過,晨星的所有才藝,都是她到京城后才開始學的,這么短的時間,能學得這么好,足見她的天賦驚人。
這個段子不長,隨著一聲“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長生……”,這個拜壽段子就唱完了,懂行的票友們熱烈鼓掌,紛紛叫到“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卻不過大家的盛情,晨星跟樂隊的頭兒溝通了一下,就又唱了一段適合此情此景的《天女散花》,一樣收獲了滿堂彩。
胡亞瀾高興極了,今天所有的壽禮,都不及晨星這兩個段子帶給他的歡喜更多,他喜歡聽戲,看戲,可是他看了那么多的戲曲表演,唯獨晨星,帶給了他耳目一新的感覺。
蘇景川親眼看到了晨星的現場表演,終于理解了蘇玥對她的評價,她確實是個天生的演員,不讓她演戲,真是暴殄天物。
他不無贊賞地對胡碧微說:“不錯吧?我跟你說過,蘇玥的眼光沒那么差,這個女孩子一上舞臺,立馬光彩照人,難怪蘇玥會喜歡她。”
胡碧微嗤之以鼻:“這算什么本事?再怎么出色,也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鵪鶉戲子猴,可殺不可留,能是什么好東西?也就是你們父子,被迷得神魂顛倒的!”
蘇景川:“……!”
這些票友們知道胡亞瀾是大忙人,演過這三個段子之后,就干脆利落地告辭了。
而今天的宴席吃到這里也算是差不多了,喝高了的、下午有事的以及胡亞瀾的老部下紛紛告辭,只有胡家的近親屬以及像李慕羽這樣想多看女兒一眼的外人,還盤桓在大客廳里三三兩兩地聊天。
胡亞瀾送劉振坤出去,兩人今天都喝了不少酒,相互指著對方的紅臉開玩笑,開了幾句玩笑后,劉振坤忍不住跟胡亞瀾抱怨:“老哥,蘇玥有了女朋友,你怎么不早告訴老伙計呢?”
胡亞瀾嘆道:“我也是剛知道,這樁婚事他父母都不同意,所以就沒有公開過,唉……”
兩人一起吐槽了幾句兒孫的不聽話后,劉振坤才帶著劉清宇和小晗告辭回家,送走了劉振坤,胡亞瀾回到一樓的大客廳里,見蘇玥跟晨星正在一邊說悄悄話,他心里高興,就叫過他倆,從外衣的兜里掏出一塊懷表,遞給了晨星:
“好孩子,因為不知道你要過來,外公沒有給你準備見面禮,不過呢,這塊懷表跟著我幾十年了,是一塊古董表,也是一個護身符,外公老了,不出門了,留著也沒什么用處,就把它給你吧,你自己帶著或者給蘇玥,都行。”
晨星趕緊謝了胡亞瀾,把這塊古典氣息十足的懷表接過來,歡喜地掛在脖子上,蘇玥正要跟她講這塊懷表的珍貴之處,耳邊卻傳來了他媽媽略微有些尖銳的聲音:“爸爸,這個東西怎能交給外人呢?”
胡亞瀾皺著眉頭,不高興地說:“碧微,爸爸還沒有老糊涂,我給了晨星,也就算給了蘇玥,怎能是給外人呢?”
胡碧微急了,心里話脫口而出:“爸爸,我要是讓一個小演員進了蘇家的門,我跟景川還好意思在這個圈子里混嗎?!他們的婚事我絕不答允!”
方玉蓉也在一邊幫腔:“爸爸,這塊表你給佳佳還差不多,佳佳啥時候都是你的孫女,可這個小演員是不是你外孫媳婦,那可不好說!”
女兒、兒媳婦一個個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胡亞瀾氣得滿臉通紅,連手都哆嗦起來,胡紫建嚇了一跳,父親今天本就喝了不好酒,他怕老父親今天犯病,趕緊扶著他到小餐廳里吃點降血壓的藥物。
晨星被她倆說得無地自容,她忍著眼淚,取下脖子上的懷表,就要過去還給胡亞瀾,蘇玥一把拉住了她,他也氣壞了,媽媽和舅媽這樣當眾不給晨星面子,是逼著自己跟她們決裂嗎?
只是在舅舅家里,他不好直接跟母親嗆聲,就轉向父親蘇景川,讓他表態:“爸爸、你也聽見了,不是我不孝順,是我媽容不下我們,既然如此,那就從現在開始,我帶晨星在外邊自立門戶,親戚們愿意認我,大家還是親戚,不愿意認我,大家從此對面不相識,就這樣吧!”
蘇景川左右為難,怎么辦?支持兒子,胡碧微饒不了他,站在胡碧微這邊,蘇玥真會跟他們斷絕關系,這兩個,他哪一個都舍不下,只好和起了稀泥:
“蘇玥,你媽只是一時的氣話,你別當真,碧微,蘇玥的婚事,咱們慢慢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