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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零回 皇后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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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親家母說笑著自己的,一旁裴欽和沈恒也一直在引著沈九林說笑,到得午時,又男一桌女一桌的坐了,其樂融融的用起午膳來。

  虧得裴欽早早就定了春熙樓這間最大最豪華的包間,再擺幾桌都鋪排得開,再加上春熙樓的招牌菜水晶肘子實在美味,只要吃過就沒有不說好的,一頓飯自是人人盡興。

  等一家人回到家里,孟競又帶著褚氏母女和楊嫂子來拜訪。

  沈恒自然少不得留孟競喝酒,“我娘做的蒸肉和喜沙肉彥長兄不一直念念不忘么?今兒可得多吃一點,不醉不歸才是。”

  待孟競笑著應了:“好啊,早就想念家鄉的味道了,今兒終于可以一飽口福了。”

  又打發了煥生去趙家接羅晨曦母子過來,“大姑爺今晚要當值宮中便罷了,且接大姑奶奶和兩個哥兒回來也熱鬧熱鬧。”

  于是晚間家里也是席開兩桌,熱鬧不已,還沒進臘月,已頗有年節的氣氛了。

  翌日,待季善引著沈九林與路氏去飄香見過葉大掌柜,還留在店里吃了午飯,不知不覺又是一日過去后,十一月的最后一日也順利滑過,時令正式進了臘月。

  路氏開始做起臘肉臘腸來,不但堅持親自去了菜場選豬肉和一應配料,還讓浚生與經常給沈家送柴來的樵夫說好,什么時候給她送多少新鮮的松柏枝來。

  不幾日,沈家廚房的上空便開始飄蕩起松柏枝染上的獨特清香來。

  季善則一直在旁邊給路氏打下手、學手藝,連臘八都給忘了。

  還是楊柳提醒她,她才驚覺臘八已近在眼前了,少不得又忙起熬臘八粥分送到各家的事來,自家人是日自也上上下下都喝了一碗臘八粥。

  到得晚間,羅晨曦卻忽然遣了紅綾過來,屈膝行禮后道:“大舅奶奶,方才七皇子妃打發人去見我們少夫人,說有一件極要緊之事,希望明日我們少夫人與大舅奶奶都能過府一趟。”

  季善不由納罕,“那們少夫人知道是什么事嗎,這么急,不會是七皇子妃出什么事兒了吧?”

  紅綾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們少夫人問七皇子妃打發去的嬤嬤,也是沒問過個所以然來,不過昨兒七皇子妃進了宮去吃臘八粥,少夫人猜測莫不是在宮里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兒了?”

  季善咝聲道:“既進了宮,那遇上不愉快的事兒的可能性還真挺大的,總歸明兒就知道了,先回去吧。”

  讓楊柳好生送了紅綾出去,才回了屋里。

  就見沈恒正在燈下看書,瞧得她回來,立時抬頭笑道:“善善,回來了,師妹這么晚打發紅綾過來,是有什么急事嗎?”

  季善道:“說是七皇子妃讓我和晨曦明兒過去一趟,有一件既要緊之事,也不知是什么事?不過明兒就知道了。呢,怎么又沒去陪爹娘說話兒?”

  沈恒笑道:“娘說太冷了,想早些睡。今兒的確挺冷,今晚不會要下雪吧?”

  “我方才一路走回來,風吹在臉上就跟刀割一樣,怕是真要下雪。”季善說著,忙叫了楊柳,“去給老太爺老太太屋里多添一個炭盆,棉被也再送一床過去,省得凍著了二老。”

  待楊柳應聲而去后,才笑著抱著沈恒的手臂,“我們屋里倒是不用添炭盆了,因為我有現成的暖爐。”

  不但時時暖和她的身,還不忘暖和她的心,她真是婦復何求?

  ——沈恒與路氏連日雖當著季善的面兒什么都沒說過,季善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母子兩個之間的異樣,再一逼問楊柳,得知楊柳曾私下與沈恒說過一些話兒,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沈恒知道了路氏給她的壓力,不用她親自說什么,已先與路氏談過了,所以這些日子路氏才再沒在她面前感嘆過,當然她心里怎么想,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她既什么都沒說,沈恒也不說,季善便當什么都不知道,該怎么過日子,仍怎么便是,雖沈恒此舉也是治標不治本,但好歹能讓她暫時清靜,“治本”的事,她也只能鴕鳥的等真又到了那一日再說了。

  只季善心里終究還是感動于沈恒的體貼,所以這會兒忍不住有此一說。

  沈恒已伸手攬了她的肩膀,笑道:“這個暖爐不但是現成的,還隨叫隨到,能用一輩子,一輩子都是專屬善善的暖爐,怎么樣,是不是賺大發了?”

  季善笑著點頭,“是啊,的確賺大發了,關鍵這暖爐還長得挺不賴的,就更是打著燈籠火把也難找了。”

  沈恒挑眉,“我真這么好?那到了夏日,某人可別再推開我,讓我最好一點都不許靠近她啊,不然就是騙我的。”

  “虧還是探花郎,不知道什么叫此一時彼一時啊?冬天天冷,當然需要暖爐,可夏天那么熱,見誰還要用暖爐的,那不是自找罪受呢?”

  “所以善善的意思,就是冬天我才有用,夏天我就沒用了?”

  “這是說的,可不是我說的啊……好了,我困了,暖爐還不先去把床給我暖熱呢?才說了隨叫隨到,就該有暖爐的自覺才是。”

  “好么,去就去,待會兒再收拾……”

  次日用過早膳,羅晨曦便坐著馬車接季善來了,路氏與沈九林聽得姑嫂兩個是去見七皇子妃,想到之前七皇子妃有打發過人給自家回禮,還當那已是頂天的體面了,沒想到今兒季善竟還直接要去見七皇子妃,少不得又砸了一回舌。

  怎么如今恒兒和善善接觸往來的人,一個比一個身份高,一個比一個更富貴呢?

  沈九林更是直言,“說來說去,肯定都是老四沾的老四媳婦的光,只管忙的正事兒去,不用管我和娘了,家里這么多人,我們餓不著也凍不著的,就放心吧。”

  季善少不得謙遜了一回:“爹千萬別這么說,我當不起,我們也是沾的大姑爺和大姑奶奶的光,且相公自己也有本事。那爹娘就在家好生待著啊,我一忙完就立刻回來。”,又交代了青梅吳嫂子務必好生服侍二老后,才急匆匆到得二門外,上了羅晨曦的馬車。

  羅晨曦一見她上來,便把手爐遞給了她,“知道怕冷,快暖暖吧。昨晚我還以為雪要堆起來呢,沒想到半夜就停了,也是好事,不然今兒我們來回至少得多用一刻鐘的時間。”

  又道:“沈伯父沈伯母不怪我沒進去見過他們再走吧?我是怕一進一出的指不定就得半個時辰過去了,讓七嫂久等不好,只能回來時,再進去給他們問安了。”

  季善忙笑道:“爹娘怎么可能怪晨曦,他們都說不進去是對的,沒的白受凍呢,他們其實向來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的,畢竟在鄉下,大家都是怎么隨意怎么來……咝,腰有些酸,把那個大迎枕給我靠靠呢。”

  羅晨曦立時依言把大迎枕遞給了她,一面關切道:“腰為什么酸,可是……小日子要來了?”

  “應該就是這幾日的事兒了,不過以往都沒有事先酸過,這兩日也老是覺得困得很,看來不止動物需要冬眠,人也需要。只不過在這一點上,人反倒不能像動物那般隨心所欲,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罷了。”季善應道。

  羅晨曦笑道:“所以有時候想想,做人其實也沒那么好呢,不過比起多少動物都是還在睡夢中便丟了命,我還是寧愿做人的。現在腰好受些了么,好歹讓師兄……”

  打趣到一半,想到楊柳與紅綾還在車上,到底打住了,只給了季善一個“懂的”的戲謔眼神,不出意外換來季善的一瞪,就笑得越發的戲謔了。

  不多一會兒,姑嫂兩個的馬車抵達了七皇子府,仍是由雪翡在二門迎著,再一路迎到了七皇子妃的院子里。

  七皇子妃正吃燕窩粥,瞧得季善與羅晨曦進來,不待二人拜下,已笑道:“快起來,都別客氣了。”又吩咐丫頭,“給大少夫人和沈太太也各上一碗燕窩粥來,暖暖身子。”

  季善與羅晨曦忙道謝落了座,羅晨曦方笑道:“七嫂怎么這個時辰才用早膳呢?可是昨兒進宮累著了,所以起晚了?”

  七皇子妃道:“今兒是起得晚了些,加上起來就吐了,折騰了半日才好,所以吃早膳也比往日遲,們姑嫂可別見怪。”

  說完笑向季善,“之前送去的銀耳和阿膠沈老太太吃著還好吧?酒呢,沈老太爺喝著也好吧?吃完了就盡管打發人過來說一聲,我庫里還多的是,千萬別與我客氣。”

  季善忙笑道:“我公婆吃著都說好呢,還讓我見了七皇子妃,一定要好生向您道謝才是。我婆婆日前還做了臘肉臘腸,等過些日子能吃了,一定第一個送來給七皇子妃嘗嘗。”

  七皇子妃擺手笑道:“善善還與我客氣呢,是沈老太爺沈老太太先給我送了土儀來,我才回禮的,該我謝他們才是。沈老太太的手藝應當很好吧?我記得以往曾聽穆弟妹說過一次,那我可就等著一飽口福了啊。”

  “只要您不嫌棄就好……”

  羅晨曦等二人說完了,才關切的問七皇子妃,“昨兒宮里的宴席我雖不夠格兒列席,卻也聽說很是熱鬧,也很晚才散,七嫂是什么時辰進的宮……未時就進宮了啊?昨兒那么冷的天兒,可真是難為七嫂了。”

  七皇子妃笑道:“父皇親自發的話,所有人都必須列席吃團圓飯,我自然不能例外。好在母后和各宮娘娘,還有嫂子弟妹們知道我有了身孕,都挺體恤照顧我的,皇祖母還特意賞了我她老人家的圍脖兒,倒也順順利利的過了。”

  羅晨曦笑著點頭,“順順利利的過了就好,我和善善本來還擔心,您昨兒在宮里莫不是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兒了?現下我們總算能安心了。”

  七皇子妃道:“如今就只消撐過小大宮里的家宴,除夕夜宮里的大宴,還有正旦的朝拜,我就可以輕松些了。母后倒是體恤我,問我要不要在家歇著?可之前嫂子弟妹們有孕時,都是過了八個月,才不用進宮請安的,我怎么好破例,便謝了母后的好意。”

  季善與羅晨曦聽得這話,不著痕跡的對視了一眼,都暗暗嘆氣。

  皇后若真體恤七皇子妃,直接發話讓她不用再進宮就是了,又何必再征求她的意見;既問了七皇子妃,又叫她怎么好說自己的確想在家歇著?可見終究不是親婆婆,還是將來少不得利益沖突的婆媳,就更是微妙了。

  羅晨曦因笑道:“小大的家宴我肯定還是不夠格兒列席的,不過除夕夜的大宴和正旦朝拜,我便能陪著七嫂了,好歹也能有個照應。”

  七皇子妃笑道:“那我就先謝過穆弟妹了。就是昨兒,我倒是沒發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兒,但母后她老人家、她老人家……”

  一邊說,一邊已看向了季善,一臉的欲言又止。

  季善的心便一下子揪緊了,難不成七皇子妃說的‘極要緊的事’,竟與她有關不成?可皇后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物,她連見一面的資格都沒有,能與她扯上什么干系呢?

  片刻,她才強笑道:“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七皇子妃只管直說便是,我一定竭盡所能。”

  七皇子妃聞言,神色間便越發的為難與歉然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道:“是這樣的善善,昨兒我進了宮后,便先去了母后宮里問安,母后因時辰還早,便賜了我座,與我說起話兒來。不知怎么的,就說到了當初和穆弟妹來我這兒時,我哭了一場之事,我便按當初我們的說辭,說是因為善善……一直心下空虛,心里苦得很,沒忍住先哭了起來,才會引得我和穆弟妹也都哭了起來。”

  季善約莫有些明白了,“然后呢?”

  七皇子妃抿了幾次唇,才小聲繼續道:“然后,然后母后就叫了個……宮女出來,說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只她不好公然賜給沈大人,所以讓我先帶回府來,再叫了善善過府,給帶回去,便能解的燃眉之急了。善善,我也沒想到母后會忽然這樣做,不然我肯定不會那樣說,會想法子糊弄過去的,真是不好意思……”

  季善已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怪七皇子妃嗎?誰知道當初為了讓七皇子妃能痛快哭一場隨便找的理由,會隔了這么久,才成為石頭,砸上她自己的腳呢?

  但話說回來,一國之母的皇后想賞一個小小的六品官一個宮女,又幾時需要理由了?

  那怪皇后?人皇后指不定還認為自己是一番好意,是看重沈恒,抬舉他們,才特意賜了人給他們,怎么沒見她賜人給別人,別人求還求不來的恩寵好事呢,沈恒也好,她也好,當然都該感恩戴德,欣然把人收下才是。

  羅晨曦見季善臉色晦暗不明,半晌都不說話,可七皇子妃分明還等著她答話;且羅晨曦心里也替季善憋屈不痛快,就算是皇后,也沒有管到人家小夫妻房里的理兒吧?

  因咳嗽一聲,看向七皇子妃道:“七嫂,不會如今人就在們府上吧?可既能蒙皇后娘娘選中,人定不止好生養,還是個難得的妥帖人兒,極得皇后娘娘所用吧,那我師兄和善善怎好奪皇后娘娘所愛?且,我師兄和善善都還年輕呢,夫妻兩個一路走來,彼此之間的情意早已是比山高比海深,誰都插不進去,怕是會委屈了那位姑娘。七嫂,事情真就沒有回圜的余地了嗎?”

  別說師兄和善善那般恩愛情深,就像她和相公之間一樣,絕容不下第三人。

  就算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師兄不得不收人為沈家綿延子嗣,延續香火了,那也得是他和善善達成共識后,由善善為他挑人,事先還得說好孩子生下來后,要怎么安置孩子的生母。

  如今皇后娘娘卻橫插一杠子,算怎么一回事;那宮女仗著是皇后娘娘所賜,便不把善善這個主母放在眼里,又怎么辦?那不是請了個祖宗回家里,拍不得也打不得嗎?

  還有一點,能被皇后娘娘選中,肯定姿色也是不俗,假以時日,萬一她再把師兄的心給籠了去,善善豈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雖然師兄才是爹的弟子,理論上來說與她關系更近,可在她心里,善善才更親近好嗎,她當然要幫理更幫親了!

  七皇子妃聞言,就越發不好意思了,道:“我當時替善善婉拒過母后的。我說善善與沈大人伉儷情深,早年善善還曾為沈大人沖喜,不然沈大人怕是早已……,這些年善善更是孝順父母,主持中饋,讓沈大人沒有任何后顧之憂,真正是一位打著燈籠也難找的賢內助。是以沈大人對善善十分敬愛,早已說過哪怕善善一輩子都沒有孩子,也不會納妾養小,至多過繼便是了。”

  “可,母后十分堅持,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又不是真萬不得已,像先太子那樣,她只能選擇為先太子過繼了,還是得有自己的骨肉才好,不然人生終究不圓滿;再者,讓別人母子父子骨肉分離,也實在不落忍,就譬如她自己,想到我和珞哥兒不得不分離,明明是親生的母子,往后見了面,卻只能嬸侄相稱,心里便每每都覺得不落忍……我哪里還好多說?只能把人給帶了回來。”

  羅晨曦聽得這話,倒是能想到七皇子妃當時的為難與無能為力,可她還是想為季善做最后的爭取,善善已經夠苦了!

  因又道:“七嫂,就算如此,也不是就非要皇后娘娘賜人啊,善善完可以為我師兄挑人的,皇后娘娘那般日理萬機,我師兄夫婦哪敢讓她老人家為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費心呢?”

  七皇子妃苦笑,“母后執掌鳳印三十年了,豈能想不到這些,應當是、是為了將來在伏線千里吧,畢竟都知道她老人家向來高瞻遠矚,走一步看十步,沈大人這樣有才學有擔當,有勇有謀的青年才俊,當然得趁早示好施恩了。”

  說著看向季善,“母后還說了,當初所有人都不在意她的尊嚴她的感受,便是定國公府的自家人,也都只是在意的貴妃封了皇貴妃,形式對己方太不利了,都只讓她記得自己只是皇后,而非一個妻子、一個女人。只有沈大人的折子,考慮到了她不止是一國皇后,還是皇上的原配正妻,辛辛苦苦幾十年的情分,到頭來卻要受寵妾滅妻之辱……因此心里一直記著沈大人當初的仗義執言。”

  “只一直不知道該賞什么給沈大人罷了,如今既知道沈大人有膝下空虛之難,她當然要替沈大人解了燃眉之急。還說善善既……知道難過羞愧,就更該勸著點沈大人,別那么固執,沈大人既百般為著想,也該為他著想,該懂事一些才是,就算不是從肚子里出來的,也一樣要叫‘母親’的……我后來是真的詞窮,完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善善,對不起……”

  季善木然的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打斷了她,“七皇子妃不必再說了,我都明白,皇后娘娘為尊為長,既安了心要賜人給我相公,別說是您了,便是我相公和我當時都在,也肯定是拒絕不了了。只不知如今人在哪里,我待會兒就帶了她回去吧。再就是皇后娘娘如此大恩,我們夫婦也該當面謝恩才是,不知我們可有那個福氣面見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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