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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七回 禮遇 擢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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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善與路氏一路坐著車到得上次裴二夫人與季善相見的沁園,裴二夫人早已帶著范媽媽等幾個心腹之人侯著了。

  遠遠的瞧得季善扶路氏下車,裴二夫人忙忙迎了上前,也要伸手扶路氏,嘴里還笑著,“親家太太,早已聽善善說過您很多次,說您是如何爽利好性,如何疼她的,我早恨不能一見了,總算今兒終于見到了,真是太高興了……親家太太慢點兒……”

  扶了路氏下車,才笑著看向季善,“善善,我……”

  卻見季善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好看,想了想,只當季善是不高興她叫路氏‘親家太太’,畢竟善善至今只承認她是‘夫人’,可沒承認過她是母親。

  笑容便有些勉強了,“善善,本該一早就來候著你和親……沈太太的,偏你嫂子病著,我實在有些脫不開身,只能改在了這會子。不過過陣子我就要搬到小湯山去了,到時候沈太太肯定還沒走吧?到時候你和姑爺可一定要帶了沈太太去我那兒,讓我真正盡一盡地主之誼才是。”

  季善臉色不好看是因為算著日子,她小日子應當快來了,小腹墜痛墜痛的不舒服,哪里能想到,裴二夫人會因此誤會了呢?

  聽得裴二夫人明明先叫的路氏‘親家太太’,說著說著卻變成了‘沈太太’,還有些莫名,“夫人叫什么沈太太呢,也太生分了,親家太太聽著都生分,您還是叫親家母吧,又沒有外人在。”

  裴二夫人一怔過后,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多半是誤會了,忙滿心歡喜的笑道:“我這不是、這不是……沒事兒,是我想岔了。那我們快進屋去暖和著,別在這里吹風了,親家母,請——”

  路氏一見裴二夫人,便相信她果然是季善的親生母親了,實在母女兩個長得太像了。

  但這還是不足以消除她心里的緊張與慌亂,畢竟裴二夫人在她看來,真就像天上的神仙一般,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那么的好看;甚至連她身后跟的丫頭婆子們看起來都是那般的體面富貴。

  讓路氏不自覺便已自慚形穢之余,就更慌更亂了,惟恐自己哪句話沒說對,哪個動作沒做對,自己鬧笑話兒還事小,連累季善與沈恒丟臉就事大了。

  片刻才磕磕絆絆的擠出了一句:“夫、夫人也請,千萬別、別跟我客氣……我還沒給夫人見禮呢,我先給夫人行、行禮吧……”

  又手忙腳亂的要給裴二夫人行禮。

  讓季善一把給攙住了,笑道:“娘,行什么禮呢,又不是外人,干嘛這般生分,您也別叫‘夫人’了,就叫‘親家母’多順口。夫人真是個極好性兒之人,您也是個爽利人兒,待會兒你們肯定能越說越投機,是吧夫人?”

  因見裴二夫人不過穿了一身素面杭綢褙子,頭上也只簪了幾支銀釵,雖知道她如今正守孝,本也不能盛裝,可也用不著穿戴得這般簡素才是,顯然都是為了將就路氏,盡可能拉近與路氏的差距,以免路氏心里不自在。

  不由心下一暖,夫人對她是真沒的說!

  裴二夫人已笑道:“是啊親家母,都是自己人,您就別跟我客氣了,快里邊兒請……可惜如今我們家正守孝,只能在這里款待您,還請您千萬不要見怪才是。”

  說著,還輕柔的攜了路氏的手,一路往里走。

  路氏見她是真的一點侯府夫人的架子都沒有,也一點嫌棄看輕自己的意思都沒有,又見季善在一旁一直沖她笑,還低聲寬慰她:“娘,放輕松,就只有咱們幾個人而已,您放松一點兒……”

  總算漸漸放松了下來,等進了裴二夫人事先定好的小院的廳堂里,也總算能完整的與裴二夫人說話兒了,“親家母您先坐,您先坐……不是才說了,都是自己人嘛,您就別跟我客氣了。”

  季善見二人你推我讓一番后,總算一左一右坐下了,因隨即又見范媽媽領著丫鬟們上了茶點來,忙上前接過,一人一杯奉與了裴二夫人與路氏,方笑著與裴二夫人道:“我娘還有些個拘束,畢竟以往從來沒經過這樣的場合,夫人千萬多擔待一點。”

  裴二夫人便忙笑著與路氏道:“親家母千萬別拘束,這里也沒有外人……范媽媽,你讓大家都退下,就你一個人留下服侍就是了。親家母,您不知道我心里多感激您,感激您養出了姑爺這么才華品德都上佳的兒子,更感激您這幾年對善善的疼愛……我都聽姑爺說過了,善善過去十幾年過得比黃連還苦,還是到了您家后,才終于能吃飽穿暖,終于過上了好日子。若不然,我就算終于知道了當年的事,只怕也見不到她了,我真的打心眼兒里感激您,感激姑爺,這輩子自是不必說,便是下輩子,也一定會結草銜環來報!”

  路氏聞言,想到季善剛到自家時的虛弱瘦削,不由也嘆道:“是啊,早年善善過得是真苦,也不知道那家子怎么就能那般狠心的?別說我了,誰見了都得心疼,尤其知道她本來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本來該過千金小姐的日子,我就更是心疼她了。當然,也是因為善善哪哪兒都好,可人疼,又聰明能干有福氣,若不是她,恒兒也不可能有今日,我們沈家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過,所以親家母也別這般客氣,真要說感激,反倒是我們母子和一家子都該感激善善才是。”

  路氏等裴二夫人說完了,立時笑著應道:“不是才說了,讓親家母別這般客氣的嗎……”

  卻是話才起了個頭,已讓季善笑著打斷了,“娘和夫人就別客氣來客氣去的了,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做什么?你們沒說累,我都聽累了,還是喝口茶,吃點點心,再繼續說吧。”

  路氏與裴二夫人這才對視一眼,雙雙打住,笑著喝起茶來。

  待喝完了茶,裴二夫人又忙招呼路氏吃點心,“這是麻婆子家的點心,味道在京城還算排得上號,親家母嘗嘗可還合胃口?本來我家兒媳有幾道點心做得很是不錯的,可她這幾日正病著,不好勞動她,只能下次再請親家母一嘗了。”

  季善惟恐路氏不自在,直接撿了一塊兒點心放到她手里,隨即自己也撿了一塊兒送到嘴里,“嗯,蓮蓉酥還真得是麻婆子家的最好吃,甜而不膩,也不會讓人覺得干……娘,您快嘗嘗。”

  路氏便也吃起點心來,吃過之后也笑贊道:“這點心果然又好看又好吃,回頭我回去時,要是天時合適,一定要帶些回去給家里的人都嘗嘗京城的點心是什么滋味兒。”

  裴二夫人聽得忙道:“親家母才來呢,怎么就說要走的話了?難得您來一趟,怎么也得住上一年半載的才行啊。對了,親家公和家里人都好吧?可惜離得太遠了,不然一定要登門拜訪才是。不過只要有心,再遠也不遠,將來我定會去會寧,登門拜訪親家公親家母,以表感激之意的。還有善善的養母,我也定要去到會寧,當面向她道謝才是,本來會寧也是個好地方,我從來沒去過,正好辦正事游玩兩不誤了。”

  路氏笑道:“家里都好,親家母這樣的貴人肯去我們那樣的鄉下地方,我們全家自然都是巴不得。不過可別再說什么登門道謝的話,善善才不是說了,都已是過去的事了嗎,現在大家都是苦盡甘來,日子越過越好,您到時候只當是走親家便是,我們全家都打心眼兒里歡迎您。”

  裴二夫人滿臉都是笑,“我到時候一定會去的,我兒子,——就是善善她二哥,之前去過一次會寧回來后,與我說了好幾次會寧景致如何好,將來得了閑,定要陪我去一次呢,如今我與親家母又是如此投緣,就更得非去一趟不可了。”

  正說著,就有丫鬟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夫人,二爺來了。”

  裴二夫人又驚又喜,看向范媽媽道:“欽兒今兒不是該當值么,怎么會這時辰過來?這人還真是不經念呢,你去瞧瞧,正好讓他進來拜見親家伯母,橫豎都不是外人。”

  范媽媽便忙笑盈盈的應聲去了。

  季善方笑著與路氏道:“娘,夫人和二哥對我和相公都是沒的說,以往隔三差五二哥就要去看我們的,只如今守著孝,我和相公雖不忌諱,二哥卻是說什么也不肯再登門,所以這幾日您沒能見到他,今兒倒是正合適了。”

  路氏卻是有些笑不出來,好容易她跟侯府夫人親家母相處得自然些了,誰知道又來了個侯門公子舅爺……因忙低聲問季善,“我頭發沒亂,衣裳也沒亂吧?那我這、這該不該給見面禮呢?可我事先沒準備啊……”

  說得季善“噗嗤”一聲笑,“您放心,您現下頭發衣裳都是紋絲不亂,狀態好得很,也不用擔心旁的,我二哥真是個極好之人,與您想象中的侯門公子一點都不一樣,就跟夫人一樣,您看了就會喜歡上,不信您只等著吧。”

  一語未了,范媽媽已引著一身官服的裴欽進來了,先給裴二夫人行了禮,便看向季善笑道:“妹妹,好些日子不見你了,你氣色倒好,看來這陣子日子過得還不錯。這便是親家伯母了吧?見過親家伯母。”

  都當他只會給路氏鞠個躬打個千兒也就罷了,不想他卻徑自跪下,行起大禮來。

  唬得路氏忙跳了起來,“這可當不起,這可當不起……二爺可千萬別這樣,太折殺人了……”

  這么個俊俏體面的侯府少爺,身上穿的好像也是官老爺才能穿的衣裳,叫她怎么生受得起,受了指不定都要夭壽了,可萬萬不敢!

  季善也忙道:“二哥這是做什么,都是自己人,干嘛行此大禮呢,你還是快起來吧。”

  裴欽卻是正色道:“這幾年多虧親家伯母疼妹妹,妹妹才能過上好日子,更是虧得親家伯母與伯父將妹夫教養得那般好,他才會那樣愛重妹妹,讓妹妹苦盡甘來。我想來想去,備再重的謝禮自都是應當的,可禮物有價情義無價,再重的謝禮,仍不能表達我們對親家伯父、伯母感激的十中之一,惟有向親家伯母磕個頭,才能聊表心意了,還請親家伯母受我一拜,本來這也是應當的,是不是啊母親?”

  裴二夫人見問,忙道:“正是這話。親家母,本來善善失而復得,于我和她哥哥來說,都是天大的喜事,當中又發生了那么多事……總歸走到今日,善善還肯與我和她哥哥往來親近,我們心里都是感激不已,感激她,感激她的養母,也感激您和親家公,感激姑爺。其實方才我就想對您執晚輩禮了,您也是當娘的人,肯定能明白我的感受,只要是事涉自己的孩子,我們當娘的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對不對?”

  “可我知道您肯定不會受我的大禮,怕您不自在,我便把念頭壓下了。但現在善善他二哥本來就是晚輩,初次見面,給您行個大禮本來也是該的,何況這一拜里還飽含了我們母子的感激之情。所以還請您千萬不要客氣,就坐下受了他這一拜吧,不然我們母子委實難以心安啊。善善,你也勸一勸親家母吧。”

  季善心里頗有些感動。

  夫人與二哥憑什么對娘這般禮遇?他們就算不做到這個地步,她也不會說什么,娘更不會說什么,可他們依然做了,還時時處處都謙遜有加,怕是這輩子除了面對自家長輩,能讓他們這般禮遇的人,攏共也不超過三位數吧?

  說到底他們都是為的她,為的他們先敬了她夫家的人一尺,以后她夫家的人好都敬她一丈,尤其二哥還知道了她這輩子多半是不能生育的,委實是用心良苦!

  季善惟有鼻子發酸的強笑著與路氏道:“娘,夫人和我二哥都說得對,您本來就是長輩,原也當得起我二哥這一拜。您便安心坐下,受了他的禮吧,不然天兒還冷著呢,他卻只能一直跪著,膝蓋肯定都要凍壞了,您難道就忍心呢?”

  一邊說,一邊還將路氏按回了圈椅里,無論如何不許她再推辭,“娘就受了吧,不然我二哥可就不起來了,是不是啊二哥?”

  路氏無奈,只得有些不自然,又有些受寵若驚的受了裴欽的禮,“這可如何使得,這可如何使得……好了,我既已受過二爺的禮了,二爺還是快起來吧,地上涼,可別凍壞了。”

  裴欽這才依言自地上站了起來,笑道:“本來該登門拜訪伯母,給伯母問安的,偏如今不方便登門,聽得家母在這里宴請伯母,只好冒昧的趕了過來,還請伯母千萬不要見怪。”

  頓了頓,又道:“我已打發人去翰林院告知妹夫了,讓他下了值也直接過來,今兒大家只熱熱鬧鬧的吃頓飯,等過些日子,天兒真正暖和起來了,再請伯母和妹妹妹夫到城外去踏青游玩去。”

  季善忙道:“二哥,相公怕是不方便過來吃晚飯,我和娘都不在,相公再不在,總不能留我家恩師一個人在家吃飯吧?請他老人家過來又有些不方便,你還是再打發個人去告訴相公,讓他別過來了吧。”

  裴欽忙笑道:“妹妹放心,這點我早考慮到了,打發去的人先問過了妹夫,妹夫又打發了人回去請示羅大人的,羅大人晚上也有應酬……是真有應酬,由他那個吏部的同科做東,宴請羅大人和吏部的幾位大人,這種事我難道還敢欺騙妹妹不成?”

  季善笑起來,“我自然知道二哥不會騙我,我也的確聽恩師說過,就這幾日會與吏部的大人們有個局,只還沒定時間,倒是沒想到這么巧就定在了今日。都是吏部的老大人們,相公一個毛頭翰林自然沒資格列席,所以恩師也早說了不會帶他去,那二哥打發人去請他倒是請對了,不然今晚上他就得一個人吃飯了,二哥真是靠譜!”

  裴欽得意的笑道:“那是當然,你二哥幾時辦事不靠譜了?便羅大人今晚沒有應酬,我也想好了,一樣將他請到這里來,就我陪他和妹夫吃飯便是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很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

  “二哥了不起,靠譜,能干……”季善遂又不要錢似的贊了裴欽一回,說得裴欽不好意思之余,佯怒起來,“妹妹你再亂拍馬屁,我可惱了啊,拍得我身上毛毛的,惟恐你打著我什么主意,畢竟都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季善方沒夸他了,“嘖,還有人不喜歡聽夸獎的,行吧,以后我每次見二哥,都惡言相向,說你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便是。”

  轉而問起裴二奶奶的身體來,“不會是年前坐下的病根吧?”

  年前裴二奶奶又忙又累的,以致都小產了,才知道自己竟有身孕了,雖因已有兒子了,那個孩子也因來不及建立起期待和感情來便沒了,倒是沒有太傷心,卻難免傷了身體,整個正月都在足不出戶的養病。

  季善聽說后,雖不方便去看她,卻也讓人送了幾回藥材補品去給她,所以現下有此一問。

  裴欽見問,低聲道:“太醫倒是說不是,只說是時令變化,還說她正月里將養得好,早已痊愈了,這次與上次不相干,吃幾幅藥就能大好了,可我總覺著,肯定還是上次傷了元氣的過。那孩子偏那個時候來,正是祖母西去,家里最忙亂的時候,連我一個大男人都吃不消,何況你嫂子一個弱女子呢?”

  季善點點頭,也低聲道:“是啊,處理那些家務事別以為二嫂只消動動嘴皮子,其實可累了……好在很快天兒就要真正暖和起來了,于二嫂的身體肯定也是大有好處的。前兒我們家姑奶奶又給了我些上好的阿膠,回頭我讓人給二嫂送去啊,那個補血最好了。”

  “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你二嫂還能缺了這些不成?如今母親又留在家里照顧她,凡事不讓她操心,她肯定要不了幾日,就能大好了。”

  “那夫人是等二嫂痊愈了,便搬去小湯山嗎?”

  “初步是這么定的,橫豎如今家里守孝,各房成日里除了吃喝拉撒,便什么事兒都沒有了,母親留不留下,其實也沒什么差別。倒是父親如今丁憂在家,有大把的時間,還說要與母親一同去小湯山住,讓母親給駁回了……虧得我位卑言輕,不用丁憂,不然日日待在家里與父親大眼瞪小眼,也是夠嗆……”

  裴二夫人見兄妹兩個一直低聲嘰嘰咕咕的說個不住,因笑著與路氏道:“他們兄妹每次見了面,都說不完的話兒,親家母,我們別管他們,也說我們自個兒的啊。姑爺長得與您可真像,聽說姑爺還有個胞姐?肯定也是個美人胚子吧?”

  “親兄妹血濃于水,感情好本來就是應該的,我與我娘家哥哥就是這樣,感情幾十年如一日的好,這也是善善的福氣,竟能有二爺這么好的哥哥……”

  老少兩撥各自說著話兒,直至沈恒傍晚下值過來,便季善與沈恒路氏坐了一桌,吃的是葷素搭配的席面,裴二夫人與裴欽坐了另一桌,吃的則是全素宴,賓主都興盡才散。

  另一邊,羅府臺與自己的同科,并吏部的大人們也是賓主盡歡。

  如此過了幾日,等到羅府臺循例進宮面過圣,當然,只是與好些其他進京述職的官員一道,遠遠的面過圣,畢竟以羅府臺的品秩,還不足以讓皇上親自接見垂問。

  羅府臺的新任命也下來了——宣大布政使司左參議,從三品,雖未能留京,卻一下從正四品擢升到了從三品,自此算是高階官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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